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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开来看,那就没个完了。她摆着手说:“你别打开看,回家去看罢。” 说着,她走到他旁边的圈手椅坐下。直到此时她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照着美国家里的习惯,把脚上的皮鞋蹬了。 他说有一件事情得事先定下来,那就是她仅仅只在上海逗留,还是要到上海附近的地方去转一转。若要去转,她想转的是什么地方。 她仰起脸来,眼角瞥了他捉摸不透的脸一下:“离开上海,你也去吗?” “我就不能去了,”他稍带歉意地说,“不过没关系的。我可找个人陪你去 的,你放心——” “那我就不去了。”她简短地截断了他的话,她想尽可能说得平静一些,可她的语气里还是露出了明显不悦的口吻,“这次来,我主要就是想好好看一下上海。” 他显然感觉到了她的不悦,连忙说:“对。主要是完成你预定的计划。这次来,你想看什么,除了搜集有关弄堂的资料,还想看什么建筑?尽可能满足你之后,我们再安排游玩。” 这个木瓜!他果然一本正经地问起来了。她离开圈手椅,坐在他斜对面的床沿上,这样比隔着一张小圆桌离得他近一些。她两眼凝定地望着他说:“这次来,我的主要目的有两个——”  
世纪末的爱情(5)
“对,我就想知道这个。” “很偶然地,我见过一本摄影册,”她昂着头,眨巴着眼睛,回忆着说,“叫什么正在消失的上海弄堂。既然在消失中,我就想看看,拍摄一些照片,留作纪念,同时,在电台做一档节目。” 他顿时显得高兴起来:“那太好了,也很方便。还有呢?” “还有嘛,就是想看一下开发区。”她慢吞吞地说着,一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一下子显得这么高兴。真恼人,她怎么也想不起开发区的名称来了。去年秋天,洛杉矶有一对写武侠小说的夫妇来上海,回去后和她通电话,说他陪着他们逛了开发区,看得真过瘾。她当时就产生了一股强烈的也想过过瘾的欲望。而且,那对夫妇特意说明,今天的上海人,最愿意客人们去开发区,因为那儿有大桥、有电视塔,有他们的自豪。莫非他就是为这高兴? “看浦东新区,”他说,“是么?” “对对对,”她连忙申明,“我在报上看到的,既然是新区,必然和老区的弄堂不一样。” 他在一张纸上重重地写下几个字说:“这也容易。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罢。” 他当真不明白。她忿忿地瞪着他,从见面到现在,她始终只顾盯着他的脸看,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他穿着一件深色T恤,头发随意地蓬松着。走在马路上,他会是一个最不起眼的中年人。他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打动她,并且磁石般强烈地吸引着她?她不用思忖就能解答,正是他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令她神往。几年前她随团正式来访时,二十一天时间里走马观花地走了十五个大中城市,每到一处都受到热情接待、盛情款待,沉浸在一场又一场座谈会、报告会、交流、宴请之中。在那些个场合出现的所有男士,无一不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有的略显拘谨,有的潇洒自如。特别是上了宴席,他们在喝过一点葡萄酒甚至啤酒以后,无不红光满面,谈锋甚健。不少人还会当众放歌一曲,凭良心说,唱得还真是很不错的。气氛热烈时,他们还会主动邀请女士跳舞,一切都那么彬彬有礼,一切都给人一种程式化的感觉,连座谈时也不例外,他们的发言,时常给人感到是在致外交辞令般周到,让她感到,中国人在场面上都是这么一种形象。惟独他,那年在洛杉矶访问,今天在这里重逢,都是穿得挺一般的,和她在马路上看到的绝大多数中国人一样。她相信,这才是普通中国人的本色。 一不说话,屋里静得出奇。她瞅着他那副傻样,认定他的头脑准是因为一天的忙碌而变迟钝了。她决定要告诉他,于是放缓了语速,轻声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第二个目的,就是想来看看你。” 屋里的空气几乎凝固了。 她觉得脸颊上一阵阵微红微烫。这话从她嘴里吐出来,无疑是在向他明确地表白。表白她的思念,表白她的心愿,表白她对他的倾慕,表白萌动于她心中多时的爱。在多少个黄昏和清晨,在多少个面对花园泳池的冥思沉吟中,她憧憬过这一时刻、想象过这一时刻。她太明白了,当她说出这话以后,会发生些什么。若是在美国,男士听到 这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过来多情地吻她、拥抱她。即使是在她度过青春时代的日本,在她度过少女时代的台湾,那些男人也会欣喜若狂地扑过来。这两个地方的文化和中国大陆是很接近的呀。尤其是台湾,同宗同族,一脉相承,说得是一样的普通话,很多风情俚俗都是一样的。 可是他,坐在那里,为什么一动也不动呢? 她大着胆子瞅了他一眼,她以为他是聋子! “谢谢!”他温文尔雅地说话了,一点也不傻。他那副神情,比那些欧洲外长在国际谈判中的风度还令她神往。 这会儿她反觉得狼狈了,她怔了一下,连忙补充一句说:“想通过你,了解一下普通中国人的生活。” “那就简单了。”他说着一扶圈手站起来,“几天时间,你会满意而归的。在完成了你的预订计划以后,我建议你还是到上海附近的地方去走走。我请准了假,可以陪你去。” “谢谢。”她已注意到他改变了态度。 “时间太晚了,愿你克服时差,休息得好。” “那明天……”她随着他向门口走去,失望的情绪在她全身上下漫延。 他站在门口回转身来,她正在屋里四处搜寻方才蹬掉的皮鞋,她急速转身,忙乱得六神无主地用目光寻找,皮鞋不知给蹬到哪儿去了?她好不容易在床角那儿看到一只,把它穿在脚上,又终于在茶几旁边发现一只,她跑过去穿上。他摆着手说:“你别出来了,明天上午我来接你,九点钟……” “不能早点吗?”她急切地插话说。 他看一下表,笑着说:“你看,现在已是十点过了,到明天九点,也就十多个小时,你还要休息呢。” “好吧,听你的”。她平时也爱睡懒觉,点点头同意了。跟着他走出房门时,她接着说,“反正我这几天,全交给你安排了。” 她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管他听不听得懂话中的意思。 “你就别下楼了。”他伸手阻拦着说,“抓紧时间休息。” “不,”她耍性子一般说,“我要看着你上出租车。” 她坚持着和他一起沿走廊走向电梯,又解释一般道:“我刚才说的来看你,也包括来看看你所生活的环境,住房啊,住地周围的地方啊——上海叫什么,那些一条条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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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末的爱情(6)
她一下子又语塞了。 “弄堂,”他说,“弄堂这个题目很好。” “对,弄堂。”她嘴里应着,心里却在道:鬼的弄堂,我是为你来的呀!为你而来的,你懂不懂? 他们一起来到电梯口,她注意到,在他们等待电梯的时候,那位十###岁的服务员小姐,始终站在服务台后边瞅着他们。 坐上出租,倚靠在后座上,他垂下了眼睑,眼前却一直晃动着她庄重地向他当面表白的情形。飞越一万一千多公里,她就是专为他而来的。听清楚这一点,他的心情总是在波动起伏。来自她身上的那一股特有的气息,浓烈得像化不开一般不断地向他袭来。 他真正地受了感动,感动得不知如何讲才好。一个来自异域他国的美丽女子,无论是那双大大的亮亮的时常像沉浸在梦幻中的眼睛,无论是挺拔端庄的十分灵巧的鼻梁,无论是洁白的肤色,无论是她充满表情的嘴还是她那高矮适中不胖不瘦的身材,都是无可挑剔的。那年他们一起去的那个代表团里,男男女女有十多个人,几乎人人都说她是一个动人的女子。粗硕的来自北方的一个大高个子以他特有的率直说:如果这样的女人看得上他,他愿意为她舍弃一切,包括现在的妻室儿女。他说时的那一副认真相,还被大伙儿着实地取笑了好几天。 现在她来了,从空中飞来了,真的是像仙女一般从空中飞来的。而且一来就直截了当地给他挑明了,她是为他而来的。他感到出乎意料,感到仿佛不那么可信,感到愕然的同时,还有些受宠若惊和暗暗窃喜。 他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连他自己都不信,他已人到中年。他有一位温顺体贴的妻子,有一个可爱的儿子,他身上有什么可以吸引她的东西呢?她以如此肯定的语气对他这么说,她了解他吗?显然她对他的了解是不多的。就像他对她的了解不多一样,除了去过一次她富足豪华的家,在她家吃过一顿过于丰盛的早餐,遂而就是她打过来的无数个国际长途电话,在电话中聊着有时有趣有时并不有趣的话题,除此之外,他对她的了解真是少得可怜的。难道爱情突如其来地闯来时,真的是无缘无故横冲直撞的吗? 抵家已临近十一点钟,妻子倚在床栏上还在等他,轻轻地问:“怎么这样晚?” 他探究地望着妻子平静的脸,回答说办一系列手续费不少时间。妻子便像往常一样地翻身安然入睡了。当他洗漱一番上床,妻子已经睡着了。 他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总在想着来自远方的旅馆里的她,想着她那句非同寻常的话。他大睁着双眼,眼前不时掠过她的倩影。 她的到来,一下子划破了他平静安然生活的湖水,夜半一二点钟时,他终于想到,明天还要陪她。如若不好好休息,明天就会精力不济。他又觉得有点儿可笑,也许,这会儿,在旅途上飞行了一万多公里的她,早在舒适的宾馆里睡熟了罢。 一觉睡醒,家里已是一片宁静。妻子上班去了,儿子上学去了,他从盥洗室出来,随便喝了一杯牛奶,吃了两片面包,下了楼走出新村,他发现自己的精神出奇地好,一点也没因为昨晚睡迟了感觉疲倦,他向街两头瞅了一眼,就自信地招手要出租。 睡过了头,时间有点紧了,坐上出租,看了一眼表,他放心了。九点可以赶到宾馆,幸好他给她约的是九点。 又是一个酷热的大晴天,虽说节令已是秋天,但这样的日子不开空调还真够热的。 九点正,他来到709房间门口。连续按了几次铃,屋内没一点儿动静。他想她因时差关系,睡过头了。他退到楼层服务台,给客房里拨电话。电话就搁在床头,声音显然要比门铃响得多,可就是没人接。他猜她上十二楼吃早点去了。说定了时间的,吃完早点,她总该回客房的。于是他耐心地等在楼层服务台旁边,注视着电梯口。 七楼窗户,居高临下,能清晰地看见宾馆后面一个绿树婆娑、郁郁葱葱的花园,园内亭台楼阁,曲径通幽,颇有几分宁静的美。她会不会也在园中散步呢,他凝神搜寻着,园内只有零星几个散步的客人,却没一个是她,唯有绿叶片片随风摇曳着。 时间在悄没声息地过去,就是不见她的人影。他在楼层上都等了十多分钟了,一个人吃一顿早点,要这么长时间吗?她会到哪儿去了呢? 直到此时,他才猛醒道,他是那么强烈地想要见到她。 夜里,从电梯上来,她是逃遁一般回到709客房的。 他坐上出租一走,她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