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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翼大怒,原来李承宪竟是故意不躲闪,使心眼赚自己收刀好趁机捉住自己,便使劲挣扎,不想李承宪臂力强劲,怎麽也挣不开,心下恼怒,提起左拳向李承宪面门打去。
李承宪急忙侧过头去,避开这一拳,又抬手捉住滕翼左手手腕,大喝:“不要打了!”
滕翼哪里肯听,虽双手被制,仍是拼命挣扎,想要挣脱李承宪的钳制,李承宪也只好用力压制住他,两人竟由比试变成了完全没有章法的扭打。
随即碰的一声,两人在扭打中一起摔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飞扬。
李承宪好不容易压制住滕翼,正呼呼喘气,心中暗道自己的这个新娘力气还真不小,这才发现原来两人在挣扎间竟成了自己用身体将对方紧紧压在地上,双手还按住对方手腕的暧昧姿势。
李承宪大感尴尬,但是看著身下滕翼小兽一般恶狠狠瞪著自己的眼神,实在不敢起身,怕一松开他,滕翼又跳起来伤人。
两人就这样僵持许久,滕翼终於转过脸去,不去看李承宪,口中冷冷道:“放开我。”
李承宪道:“放开你可以,可是你不许再出手伤人。”
滕翼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也不回答。
李承宪只得放开他,站起身来,伸手去拉滕翼起来,却被他啪的一声拍开伸过去的手。滕翼起身,李承宪看他身上都是尘土,想伸手去帮他掸灰,又被滕翼侧身躲开,只得讪讪地收回手,站到一边。
滕翼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绕开李承宪,看都没看他一眼,回自己房里去了。
李承宪无语,只得拾起地上掉落的兵器,回自己屋里。
09
滕翼回房後便没再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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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宪左等右等也不见他出门,连晚饭也没出来吃,不禁又担心起来。
想想滕翼是侗彝族人,与中原文化不同,肯定不能用中原的这一套来束缚他,在这事自己确实太过强硬了。又想起今日日间两人打斗时,自己将人压倒在地上,实在是太不合宜。思及此又不禁面皮发烧。
於是李承宪拿托盘端上饭菜,来到滕翼门前。敲了几下房门,屋里也没什麽回应,想来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李承宪叹了口气,便扬声道:“滕姑娘,我进来了。”便抬手推开门,走进屋里。
李承宪自是知道滕翼来自西夷青山脚下,那里民风淳朴夜不闭户,故此滕翼自从来到中原之後,也都是从来不锁门的。
进了屋,果然见滕翼正坐在桌边,背对著自己,听到自己进来也不理不睬。李承宪走过去将饭菜放到桌上,看到滕翼又别过头去,不愿看自己。
李承宪无奈,只得柔声劝道:“别生气了,吃点东西吧。”
滕翼也不答言,只冷哼一声。
李承宪想想两人继续闹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要开诚布公的谈一谈的,於是开口道:“不让你参军是为你好……”
话未说完就被滕翼打断:“你又有什麽权利来替我决定什麽是对我好的?”
看到滕翼对自己的话终於有了反应,李承宪解释:“滕姑娘,我只是……”
“只是什麽?你不要拿你们中原那一套什麽三从四德来约束我,我才不吃你那一套!我们侗彝族向来不讲这些酸腐的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又是什麽意思?!”滕翼拍案而起,怒视李承宪。
李承宪看滕翼发火,咄咄逼人,眼见两人又要闹僵,只得更耐心地说:“你从未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上的残酷与无情是你想象不到的。若是有法子,谁都想离战争远远的。”
滕翼冷笑,道:“如此说来,那你为何又要参军?”
李承宪闻言沈默不语。
滕翼看他答不上来,只是冷笑。
许久,李承宪才沈声道:“当年我学艺有成,从师父那里出来,一腔热血,只想保家卫国,也为自己一身武艺求个功名。”
滕翼听他开始讲自己过去的事,扭过脸去,装作不感兴趣。
李承宪看他这样,笑笑,也不生气,又继续道:
“那时正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武艺天下无双,便投身军中,想在沙场上挣个出身。
当时正值南方贼寇横行,我投入当地厢军,参加剿匪战。想著自己一身艺业承自名师,技艺不凡,定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横扫千军。没想到……没想到刚一上战场,看到敌军向我冲来,口中呼喝怪叫,双目中赤红一片,凶光迸射,我登时傻在当场,脑中一片空白。”
李承宪似乎想到自己当时的青涩模样,嗤笑了一声。
“其实他们只是些贼寇土匪,连正规军也算不上,身上的装甲武器也混乱无章,简直不值一提。
可是他们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一上战场,便有前无後,眼中只有敌人,只是一块块等待砍剁的没有生命的肉。
这实在与我想象的大不相同,在战场上,彼此都是以命相搏,武功招式反倒全没了用处。你若是没有将对手看做死人一般砍杀的觉悟,那任你武功再高,也无从施展。
直到我觉得身上疼痛,才发现自己右肩上已经中了一刀,那一刀深可及骨,差点要了我的性命。”
说著,李承宪拉开自己的领口,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右肩斜向胸前,滕翼看得大骇,多年後仍如此触目惊心,可想当时受伤有多重了。
李承宪整整衣领,又继续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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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才回过神来,看到一名大汉,正拧笑著从我身上抽出刀来,待要举刀再砍来。我从他血红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脸色惨白木然──竟已经是个死人。
那时我第一次觉察到死亡的来临。真真切切。
我只想到自己不能死。绝不能死。
下一刻,我都不记得自己如何动作,刀已自腰间拔出,向那人砍去。那人的头颅应刀而落,滚出去老远,身体却仍站立著,腔子里喷出一澎血来,淋了我一头一脸。
我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麻木的举刀挥向下一个敌人。我不停的挥刀,砍杀,直到战役结束,才发现手臂早已酸软无力,抬不起来,配刀也被砍得卷了刃,无法再用。身上衣甲早被鲜血染成黑色,也不知是被我砍杀之人所流,还是我自己的血。
那一战我杀敌数十人,得了晋升,我却没有什麽高兴的感觉,头脑里一直回想著那些断臂残肢,回想著那个滚远的头颅和那个没有头的站立著的身体。
之後的数月,我每晚忍著呕吐的欲望逼自己入睡,却整晚整晚地梦到我站在战场上,只有我一个,周围却全是敌人,不停的冲杀上来。我挥刀不停地砍,不停地砍,漫天肢体横飞,鲜血四溅。这样的厮杀不知何时是头,似乎永无止境。直到我发现自己竟突然离地而起,飞向空中,地上的景物离我越来越远,我却从空中看到一群杀红了眼的人中,赫然站著一具没有头的躯体──是我。”
听到这里,滕翼顿觉毛骨悚然。一瞬间似乎明白了李承宪的意思,也似乎明白了为何李承宪会这麽坚定坚决地反对自己参军。
他看著李承宪站起身来,走到自己面前,伸手按住自己的肩,却无法动弹,无法躲开,只听李承宪继续说道:“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一件事。善战者必死於战。战场是战士唯一的归宿,只要战争不停止,我总是会死在战场上的。”
滕翼开口想说话,却被李承宪止住。他继续说道:“所以那时我便告诉自己,这样的事,由我一个人来做就好了。这样的经历,只有我一个人来尝试就好了。我绝对不会让我……让我重要的人,也经历这样刻骨的恐惧和无措。”
滕翼不知说什麽好,只是抬头看著李承宪,看著他嘴角挑起苦涩的弧线,一脸悲怆和坚毅,心头也流过一阵苦涩和柔软,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原来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如此让人心疼,直让人想伸出手去,将他面上的每一丝苦楚都拂去,不再悲伤。
李承宪看著滕翼盯著自己,目光中闪烁不定,光华流转,似乎噙著无限情意却总是看不分明。忽然心念触动,将滕翼拥入怀中。
滕翼一惊之下,轻轻挣扎,李承宪却将他抱得更紧,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要动,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滕翼依言不再挣动,只听得李承宪一声一声地唤著:“丽儿……丽儿……不要怨我……我只是不想让你也经历这样的事情……丽儿,让我保护你……我只是想保护你,好不好?让我保护你,一生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李承宪紧紧拥著滕翼,将头埋进滕翼颈间,隔绝外界的讯息。只有这一刻,这样亲密的感受著这个已经能牵动自己每一丝情绪的人,心中涨满无限柔情,恨不能将他永远拥在怀里,捧在掌心,放在心头。
滕翼感受著李承宪以这样毫无防备的姿势拥著自己,感受著他每一次心跳传递给自己的震动,听著他叹息般的低喃,在耳边一声一声地唤著自己姐姐的名字,其间千般情意,言说不尽。心中一阵一阵疼痛,紧紧攫住他的心脏,阵阵缩紧,几欲爆裂,也辨不清到底是为了李承宪,还是为了自己。
只能默默的伸出手去,环住他的腰,轻轻抚过他的背,感觉他紧绷的身体渐渐舒缓下来。
眼睛却死死地盯著天花板,双唇无声地开合:
李承宪,我是滕翼。
滕翼。
10
第二日许臻来到偏院,看到两人又恢复从前情状,滕翼也不再闹著要跟著李承宪上阵杀敌,心下暗自猜测到底昨天发生了什麽?不觉暗自好笑。
李承宪还好,滕翼面皮薄,被许臻笑得脸上发热,便找个借口出门去了,只留下两人在偏院里。
滕翼一走,两人便神色一整,开始讨论起正事。
这些日子来,许臻已经暗中定下计策,预备发动计谋,改变现在的三方对峙的僵局。许臻在郭聃府里已有一段日子,此时已暗中收服了城中不少对郭聃有怨言的将领,到时只需将郭聃骗出城外,暗中埋伏,擒下郭聃,城里便可由许臻把持,率众降於瑞王,再与陈亦鸣两面夹击董元弼,毕其功於一役。
於是两人又商量了一些行事细节,各自回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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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城守府议事厅内。
城外董元弼攻城益紧,陈亦鸣大军仍在观望,城内已渐渐支持不住。
郭聃忧心如焚,座下一派武将谋士都一筹莫展。今晚又是商议不出什麽结果了。
郭聃心乱如麻,挥手让众人散了,只留许臻李承宪二人下来商议。
李承宪与许臻对视一眼,心道时机到了。
只看郭聃坐在上首,愁眉不展,也不发话。
许臻见状上前,向郭聃进言道:“城守大人,是时候做决断了。”
郭聃闻言,顿时面色如土。他自是知道许臻所说的决断是指什麽。
许臻继续道:“大人,眼下形势已不可为,湛城看来是保不住了,大人还须早做打算。”
郭聃闻言大震,脸上神色瞬息数变,终是归於平静,沈默许久,终於长叹一口气,问道:“依许先生之见,你我该做何打算?”
许臻道:“眼下看来,城外董元弼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