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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阿兰,同性恋者;一个是小史,公园的警察。小波参加后,使得剧本的深度、幽默感和整个内容都更加丰富,更加有层次。剧本创作的过程是非常艰难的。那天在告别会上碰到艾晓明,艾晓明讲小波曾跟她说过好几次,张元这个家伙要的剧本改了很多趟。艾晓明说这话时,我心里也很难受。的确是费了很大的劲。他最初写了一稿剧本,然后又写了一稿剧本,在这两稿中间,小波自己还专门为剧本写了一稿小说,他想寻找那种更加自如的感觉。他写的小说叫《似水柔情》。从小说中可以看出,他把这个题材做得更丰富了。在写完小说之后,他又做剧本。然后由我把它改写成更加电影化的剧本。在这之后,小波又做了一个纯粹对白的话剧式的剧本。所以,前后工作量非常大,时间也比较漫长。在整个剧作期间,我和小波不断接触,不断谈话,经常在一起吃饭。在接触中,我对小波的了解不断加深,我们成了好朋友。我觉得小波是一个非常重情义的人,跟朋友的合作非常有义气。
小波生前对你的处境,对你选择的独立拍片的生活方式和创作方式,有什么看法?
从电影学院毕业以后,我是主动地选择了作为独立导演这样一种生活方式、生存方式。小波是主动地放弃了在大学的工作,做独立撰稿人,小波的处境跟我相同。所以从这点上来说,我和小波之间是无需再多说什么了。生存方式的选择包括对生活、对艺术的态度,我觉得这是一目了然的事。
你今年34岁,小波今年45岁,从社会经历角度看,几乎差着一代人,你与小波沟通时感觉怎么样?
在年龄方面,我没有感觉和他相差太多,小波不是一个倚老卖老的人,我感觉他的思想、他的谈话,非常具有青春感。他和我是特别相近的朋友。
在你与他共同创作电影的过程中,不管是对于同性恋这样一个社会问题的态度上,还是你们两个人在艺术、审美的追求上,没有什么差异吗?
当然,他给我很多的启发,更多的是在思想的深度上。例如他在剧本中加进了一些施虐和受虐的内容,这种东西是我以前完全没有想到的。他把这个内容作为影片的主题,增加了非常多的有意思的东西,在控制和被控制的关系上、权力和性的关系上、施虐和受虐的关系上,他使得整个的影片增加了很多的层次。与小波相处,我觉得他不仅是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在同性恋的问题上,他采访了非常多的人,他从社会的个案当中,了解到了非常详尽的素材。我跟他谈到这些问题时,他不断跟我谈起一件又一件的具体事例。我从中看出,他原来所做的大量的社会调查是非常好的。在我们做剧本的过程中,不断地有同性恋者给他来电话,进行咨询,或者说和他保持思想交流,保持朋友关系。这给影片在把握同性恋者的准确性方面,提供了非常好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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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东宫·西宫》/丁东(2)
你选择了同性恋作为你影片的主要题材,一开始是什么初衷呢?
起因是我在报上看到一条消息,北京有一个艾滋病研究所,他们搞这方面的调查研究,可是找不到采访对象。有人就想出了个极馊的主意,和各大公园联合起来搞。在公园里抓到了一些同性恋者,然后用审问的方式获得问卷。我当时对采用这种方式来猎取别人心中的秘密,深受震撼。我就从这儿产生了想做一部电影的念头。当初仅仅是从这个角度开始。当我发现这个题材时,更多地想到的是: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同性恋、而本人也不是同性恋的警察,他在不断地听一个同性恋者讲述自己的故事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以后随着不断的访问和调查,特别是小波加入以后,影片就开拓了更为广阔的思想领域,它已不单纯是一个社会问题题材,而且从影片中体现出了更多的诗意和力度。我觉得我们这部影片向大家提供了一个非常深的心理空间,是一部探讨人的心理,挖掘人的内心世界的影片。
你和小波最后的接触是什么时候?
去年我和他最后碰了两次面,那时《东宫·西宫》刚刚拍完,还没有做完后期。那段时间我要去法国,再从法国去美国,因为有4个月的学者访问。那时李银河也离开北京了。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他来我家,就在外面的桌子旁坐着,正好有一个法国电影节主席的夫人也来我家。小波那天脸色非常不好,心情显得很郁闷。我发现他经常趴在桌子上,或是仰面看着天花板。我就问他,你是怎么搞的?他说最近夜间打E…mail,经常时间是颠倒着的。那天我就觉得他的身体是不是什么有问题,很替他担心,劝他要注意,看来他的病还是有一些先兆。
现在回过头来看,他在很多作品中都提到了心脏病,看来他对自己的病也不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小波生前看到这部片子了吗?
他没有看到。
这部片子在国外得奖他知道吗?
他知道。
我听银河说,小波开始不是很愿意搞剧本,因为他以前没有搞过剧本。
对,他跟我说过,他感到弄这个剧本很困难。我也感到很困难。因为我和小波都不是同性恋。作为异性恋者写同性恋的剧本,更多的东西我们要去体会。所以,小波经常跟我说,弄这么一个东西有时候是有点儿扭曲。现在我经常回过头来看他写的那些阿兰的台词,可以感受到他的功力。一个作家或艺术家经常会面临这样的现实:你必须去承受你从没有体验过的处境和心态,而且要把自己的心放进去。所以我觉得,对小波来说,做这个剧本确实是很难的。中国的编剧在国际上拿奖的很少。而这部电影在阿根廷电影节得到了最佳编剧、最佳导演、最佳摄影奖,由此可以看到8位评委对这部电影的很准确的评价。
据你了解,阿根廷电影节在国际电影节中处于什么样的地位?
这个电影节实际上是个大电影节,在70年代,它曾经是全世界四大电影节之一,像特吕弗、戈达尔等很多重要的导演,还有很多非常好的影片,都经常去这个电影节。它去年重新开始办,所以办得非常大,第一名大奖是60万美金,吸引了很多国家的优秀影片去竞争,它有8位评委,都是非常优秀的电影导演和演员。我们这部电影实际上是可能获得大奖的。这部影片和西班牙的一部影片竞争,4位评委(两位美国和两位欧洲)为了使我们这部片子获大奖,延迟发奖一个多小时,阿根廷报纸把这些细节报道出来了。后来我们的电影获得了除大奖之外的所有重要奖项。
王小波去世后,有过3次公众的悼念和纪念活动,你都去了,但你为什么都没有发言呢?
在这样的场合里我愿意多听一听,多想一想。小波生前的朋友我差不多都不认识。我参加了几次这样的活动,发现作家很少。最后一次我带朱文一起去。他从南京来,提出想参加这样的活动,我看现场好像年轻的作家就朱文一个。我认识的很多作家大都没读过小波的东西,这使我很吃惊。我有机会在这种场合看到了很多小波生前的朋友,对于我自己来说也是一个安慰。
有关《东宫·西宫》/丁东(3)
我与小波相处的日子里,一直都处在紧张、忙碌的状态中,不是拍片,就是工作。我与小波的谈话大都是我跑去找他,谈剧本、谈工作,然后在一起吃饭。我把他介绍给很多我周围的朋友,我发现他不是特别喜欢交际的人。我这个人也不太善言。从电影学院毕业后,我没有参加过任何别的会议,只参加了悼念小波的这3次聚会。我觉得这样的会议应该参加,能够借此机会认识小波生前的朋友,我也感到很高兴。总之,我很幸运,小波生前写的唯一的电影剧本,他唯一一次介入电影创作,是与我一起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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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一位知识分子和一个时代(1)
谢?泳?丁?东
一、王小波现象
谢泳:今年4月11日,自由撰稿人王小波在北京突然去世,在中国知识界引起很大的震动。这种震动似乎不仅仅是对一位英年早逝的有才华、有创造力的作家、学者的惋惜,更是对他所选择的独特生活方式所预示的一个现代知识分子的品格的珍视。这几年,中国文学界先后辞世的作家有几种类型:一种是高龄的老作家,受自然规律的支配而离世,如沙汀、艾芜、端木蕻良、艾青、冯牧、陈荒煤等;一种是英年早逝的作家,如路遥、邹志安、贾大山、温小钰等;还有一种是选择自杀方式的中青年文化人,如海子、戈麦、吴方、胡清河等。有三个作家比较特殊,一是杀了自己的妻子而后自杀的顾城,一是跳楼自尽的老作家徐迟,一是被歹徒杀害的戴厚英。由于作家们的经历和知名度不同,辞世所引起的震动也不一样。病逝的作家,不论老年还是中年,因为他们生前得到了主流社会和主流文学界的认同,所以人们虽然惋惜,但心境还是能够较快地平和下来。而像顾城的选择,虽然热闹了一阵子,但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对他的结局方式是无法认同的,不少人已经写文章鲜明地表示了态度。吴方、胡河清之死,在知识界引起了波澜,但远不如此次王小波之死。唯有戴厚英之死引起的震动,与王小波相似。从《华人文化世界》、《南方周末》、《北京青年报》、《岭南文化时报》、《中华读书报》、《为您服务报》、《中华工商时报》等报刊发表的悼念文字中,我们就可以感受到知识界涌动的悲情。王小波的逝世是意外的,但大家在他逝世后所表达出的那种情感,我觉得却不意外。这或许正是中国知识界走向成熟的一个标志。我想从这里说起,把王小波去世的文化意义和你探讨一下。
丁东:王小波是我的朋友。20多年前我曾和小波的妻子李银河在山西沁县插队。他们从美国留学回来后,我和小波相识也四五年了。小波的突然辞世我当然很悲痛。但今天不是述说悲情,而是想从中思考一些更有社会、文化意义的问题。
我和小波最初的交往,简单地说,就是为了让他的作品和国内读者见面而周旋。1992年,我的妻子邢小群到北大进修,人到中年,住集体宿舍很不习惯,经常失眠,李银河当时在北大教书,于是把自己的房子借给她住,解除了她的困扰。这样,她也认识了王小波,并得知他们夫妇合写了一本研究同性恋的专著《他们的世界》,已经在香港出版繁体字本,但在内地出版简体字本很不顺利。我和山西人民出版社的编辑蒋泽新、尔雅书店的靳小文说起此事,他们都很感兴趣,促成了它的出版。由此开始和小波通信。后来到北京见了面,才知道他不只是一本书出版受阻。他送给我们一本小说集《王二风流史》,也是香港出版,其中第一篇《黄金时代》在台湾已经得了《联合报》文学大奖,但却无法与国内读者见面。我把书拿回家,一口气读完了,立马禁不住拍案叫绝。我在80年代也曾热心于中国当代文学的批评,几乎所有风云一时的小说新作都读过,但像《黄金时代》这样既有先锋性,又有可读性;既让人哭笑不得,又让人掩卷长思的杰作,还真不多见。现今文坛上有太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