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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青霞看了,不禁直皱眉心。
但小颜却亮了眼。
她水灵似的双眼,闪亮着一种京城大都里所不多见的晶莹与智慧。
她看着那口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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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里绽光。
如见瑰宝。
她看到这口焦尾蛇纹虎眼赤壳琴的时候,眼睛会发亮:她发亮的眸子,就像那儿深处有两个发光镀金的梦似的。
孙青霞也察觉了。
他冷哼一声,即时问:“你认得这口琴?”
小颜并没有立刻把视线收回,只答道:“认得。”
她仍专注的看着那尾琴。
目不转睛。
孙青霞瞳孔收缩,道:“那么,这是口什么琴?”
小颜道:“它不是琴。”
龙舌兰倒止住了哭声:“它不是琴?那它是啥?”
小颜纯真的答:“它是武器。”
龙舌兰诧然:“──武器?!”不禁陡笑了起来,别首望向孙青霞,却见孙青霞脸色凝肃,凝肃得似如临大敌。
这反而使得龙舌兰真忘了哭泣,忘了自己所受的“委屈”。
小颜仍天真地道:“它当然是武器啰──它就是山东‘神枪会’孙家所制造最可怕的武器之一……”
她仍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安危凶吉的说:“它好像还有一个名字,就叫做‘腾腾腾’……”
龙舌兰听了更是大惑不解:“腾腾腾?!”
“对,”小颜很肯定的说,“就叫‘腾腾腾’!”
龙舌兰忍不住又问:“为什么叫──”
孙青霞脸色惨变,一手已按住腰间的如花缅刀,颤声嘶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颜可爱可人的笑了起来。
她好像一点也不知道可能已大祸临头,却满怀高兴的、灿若花开的偏首望向孙青霞:
“当然是温老掌柜的告诉我的啦,不然会是谁!他告诉我:小颜呀,你别看那只是一口琴,那其实是件惊天动地的兵器啦,一旦亮了出来,足以惊天地、泣鬼神,武林中抵得住这件兵器的,除了沈虎禅的阿难刀,诸葛小花的‘惊艳一枪’,天下第七的‘包袱’,恐怕就没几件能治得了他的了。我还问过他:“明明是口琴,怎会是件兵器啦!”温掌柜的就说:“明明不像敌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明明不似高手的高手,才是最巧妙的高手。兵器也一样。‘神枪会’孙家发明了这武器,这才算返璞归真、天下无双了。小霞若不是为了这尾琴,也真不必远离山东大口孙家,流落江湖,流亡天下了,我又问:这武器这么好玩,可有名字么?温老就笑说:叫‘腾腾腾’。我奇怪极了,问他为何这好看好听的武器却有个古怪的名字?他就笑而不答……”
然后她又笑眯眯、傻乎乎的仰首望向孙青霞,怪可爱也怪可怜的问:
“──当然是温八爷告诉小颜的啦……不然还有谁?”
孙青霞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喃喃地道:“这个八无先生,也忒真多事……”
然后他郑重的吩咐小颜:“你可千万不能与人说哦。”小颜忙伸了伸舌,点了点头。
龙舌兰不以为然:“有什么神秘兮兮的!那是件武器又有啥了不起?我的‘一花五叶分心神箭’才是件绝世兵器,本姑娘光明正大的拿在手上,从来不会装模作样假神秘。”
孙青霞一颗提起的心,已放了下来,见龙舌兰忘了哭了,也想把气氛搞轻松些,就说:“是是是,你的神弓小箭,刚才助我的时候,倒真的很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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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本已是对龙舌兰手上的弓和箭作出了些微的肯定,但龙舌兰显然仍不甚“受落”,只撒着嘴儿道:
“岂止派上用场、还救了你的命!”
这句显然言重了,孙青霞正要反唇相讥,却听小颜也不附和龙舌兰的话:
“谁说你不神秘?你可也神秘极了。”
龙舌兰又指着自己的猪胆鼻,错愕地道:“你说我神秘?我来得正去得正、行得正坐得正,有什么好神秘的?!”
“你若不神秘,”小颜对两人可能因同历过患难之敌,已比较熟络了起来了,加上她“童”言无忌,爽直过人,就径自说出她的所以然来:
“为什么只叫‘反──骨──仔──’和什么‘正一衰仔’的,就能把这样一个大恶人叫得噼呖啦嘞的一路滚下树来?!”
她还学着龙舌兰的语音叫“正一衰仔”和“反骨仔”,居然还学得惟妙惟肖。
龙舌兰听了,就只是笑。
“你学得倒挺像的。”
她格格的笑道:“我叫他这罩门,是有段前因后果的……”
她笑得跟刚才哭好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但她这段笑了又哭,哭了就笑,转变得理所当然,不着痕迹,尽得风流,恐怕比她变招还快。
但她却毕竟是位女衙差。
──也是位有名的女神捕。
所以她不忘先问了一句:
“我们就耗在这儿谈天说地使人逮捕,还是一路逃一路说清楚?”
她问的当然是孙青霞。
风流 … 第四回 正一衰仔
孙青霞的回答居然是:“我们先不走。”
这连龙舌兰也大出意外:“我们要不是走回十一寡妇山的路,让‘叫天王’那些人全枉扑‘一山树’吗?怎么又耗在这儿了。”
孙青霞冷冷淡淡的道:“现在时机仍未到。”
他悠悠游游的说:“到了时候自然便走。”
看他样子,就算是逃亡,他也一样走得骄骄傲傲、嚣嚣张张的。
龙舌兰更瞧他不顺眼:“时机未到?!你现在可是给人围攻如过街老鼠,狠命豕逃也!你还等天不下雨地不干石不硬鸡不拉屎狗不挡路才肯走啦!”
孙青霞抿着唇,终于道:“我说了,现在是时机未到。”
小颜见龙舌兰又要发作,忙说:“会不会……会不会是……小欠哥正让他们那一伙人先行追过了头,他才折回十一寡妇山,这样才不致……碰个正着……我说的……不知……我看多半是不对的。”
孙青霞对她却是温柔。
相当温和。
而且很呵护。
──奇怪的是:他对龙舌兰的态度却恰好相反:
他很焦躁,很傲慢,也十分凶。
──尽管在一些不得意的时候,他看龙舌兰的眼神,居然还很友善,很欣赏,也很温情。
“不,你猜对了……”孙青霞这才肯说出原委,“现在就折回去,反而会遇上紧跟追来的‘叫天王’那一伙的主力,咱们在这儿耗上一些时候,再回‘十一寡妇山’去。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就算从陈路路口中得悉咱们取道‘一山树’,可是也决不会放过‘十一寡妇山’那一条路的……我们先在这里歇一会儿,再折回去,追咬他们第二路军的尾巴,大可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而今看他样子,不似在逃亡,而是在追击──且在追杀出股狠劲来。
“所以咱们慢慢来,甭急。”孙春霞干笑两声,“总得等酒发了酵、饭煮熟了,才能吃喝个酒醉饭饱。”
龙舌兰这才明白他的用意,但在面上嘴里可输不得,趁他语落追击了一句:
“你还提酒醉饭饱,吃吃喝喝?咱们一路上衣不蔽体。水囊没带、干粮全无的──你要饿死这小女孩不成?!”
孙青霞沉住了脸,又紧抿了唇,“我自有分数。”
龙舌兰冷笑道:“但我对你打的分数却不高。”
小颜见二人又起勃谿,忙道:“只不过……我们往这儿躲,就不会给他们追来的人发现么?”
她前边说对了几次,现在再说,也添了点信心,说话也流畅些了。
孙青霞胸有成竹的道:“要从‘一山树’去‘大森林’,便绝不会拐来这儿。”
龙舌兰还是比较有兴趣跟他找碴儿:“为什么?咱们一身轻功,哪儿不能去?”
孙青霞道:“有轻功也没用。你可知这儿为啥叫‘一山树’……?”
龙舌兰上看看、下看看、右望望、左望望、东南西北都凝睇了一阵,才道:“嘿,这儿果真是满山都是树……”
孙青霞道:“便对了。其实‘一山树’是一山都布满了树的迷宫,除了那一条已给前人开出来的小道可通往大森林之外,其他不管往哪儿走,若不迷路,死在树林里,或者林子里兜兜转转,就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龙舌兰呆了呆:“──原来的地方?”
孙青霞道:“那便是十八星山、十一寡妇山和一山树的分界口,也就是那一大块未融不消的霜田上。”
龙舌兰把他的话吸收了进去,却还是马上能找出“空子”来:“万一咱们也转不回原来的地方,岂不真的就饿死在这儿?”
说到这里,她肚子咕噜的一声,还真的发饿了。
孙青霞笑道:“我对‘大森林’和‘大深林’的布局地形下过功夫,了如指掌──但对‘一山树’里纵错满山的树,也依然辨不了出路活口。”
龙舌兰可愈发急了:“你也不懂,难道靠我?咱们岂不也在这儿打兜兜转!那还不如回到原路一直往‘大森林’跑,让人追个失魂落魄算了。”
孙青霞好整以暇的道:“我不熟这儿地形,她熟。”
他指的“她”,自然就是小颜。
龙舌兰狐疑的偏过头去看小颜:“她?!”
她自是不信,一个小村姑有这等本领。
“你别不信,一位小村姑自有这种本领。”孙青霞似看出她心中所思,笑说,“她比我更早就住在‘一文溪’,这儿附近一草一木,她自是比我更为熟稔。”
龙舌兰故示大方的说:“看不出来,小姑娘可真有大本领。”
小颜赧然的说,“我只是野丫头野惯了。姐姐不要见笑,懂得满山跑哪儿是本事,姐姐一剑一箭把贼人打得满山跑的,这才是大本事。”
龙舌兰听了,苦笑道:“现在好像是贼人把我们追得满山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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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青霞却不以为然:“那也不见得。我们退入这儿,我一路来已灭去了痕迹。对他们而言,我们是忽然失去踪影了,之后,我们前可反咬这杀入‘大深林’的主力,又可反扑追入‘大深林’的敌人,我们大可反守为攻。──谁追谁,要看到头!”
龙舌兰白了他一眼,说:“你威风。那我们就耗在这儿等老候死耗时光不成?”
孙青霞冷哼的道:“总是要等一等。”
龙舌兰道:“等什么?”
孙青霞道:“等他们追过头了再说。”
龙舌兰故意道:“那只看树看叶呀?可闷都把人给闷死了。”
小颜眼儿一转。
然后一亮。
──她是先转了眼,然后眸子里像盏灯一般燃着了,很亮,很丽。
她转目的时候就像在亮灯。
连龙舌兰看了,心里也不禁感叹了一声:
──好个阳光女子!
只听小颜说:“有姐姐在,小颜可不会闷,只怕闷了姐姐。姐姐就怕是要闷着小颜,才不肯告诉许多有趣事儿。”
龙舌兰见着了这女子,真是我见犹怜。她这女子人说有个怪僻性:她是愈见美丽的女子,愈是高兴,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上前触摸几下,那才甘心;万一能跟她们交好,就更加欢愉无比了。
为这一点,她老爹龙端安也大表无奈,说她:“这疯丫头真男女不分!”
仇小街却笑她是:“恐怕是男的,不是女的,不然就是个男女合体的妖怪。”
这可把她给气得!
只铁手较欣赏她这脾性,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