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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一个人模狗样的男人,正搂着个笑颜如花身穿绫罗手拿香扇的女子,俏模样甚是娇媚。原本张满囤最是厌恶这类人,可依着他不爱管闲事的性子,看到也只不过会皱皱眉不会多事儿。
不过当他看清那沉着脸喋喋骂人的男人脸的时候,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瞧清楚被那男人羞辱正被推搡的跪在地上当街痛哭的女子后,更是怒火中烧。
六子心知自家大哥家的那些是非,见此情形,不由叹口气,小声道:“那可是月娘姐?不若我去看看?”
说起来,张月娘失踪也有许多年了,原以为她是嫌贫爱富,担心当兄弟的当土匪连累败坏了她的名声才断了往来的,却没想到今儿碰上这么一出,瞧样子张月娘的日子也当真是困顿难捱。
毕竟是大哥的亲姐姐,就算为着当初大娘下葬人都没来的事儿生了恨意,但是现在说起来,真正跟大哥血脉相连的亲人,怕也就这一个了。若是能和解,日后姐弟相互关心,倒也不赖。
张满囤抿抿嘴,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在张月娘那个所谓的秀才男人再动手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大步上前一把攥住了那扬起的拳头。
“哎呦哎呦,娘哎,你什么人啊,不要命了,居然敢跟我动手。。。。。。”张月娘的男人名叫韩柳旭,早些年中了秀才之后,就不可一世起来。不过因着这念头,大家伙都对秀才爷高看一眼,甚至律法都允许秀才起房可高人三寸,所以算得上是养尊处优没受过什么苦楚。
不过他考过秀才之后,因着害怕再下场落榜,所以一直寻着各种借口不考试。而他母亲,也就是张月娘的婆婆也是个自私的婆娘,瞧见自家儿子一次次错失成为举人的机会,总会逮着张月娘骂咧,说她是扫把星专克自家儿子。
当然,久而久之,韩柳旭也就真的觉得自个考不了举人当不了官是因着自家败兴婆娘的缘故了。从最开始指责她生了个闺女,影响了他的运道,到后来说她不贤惠,耽搁了他考试的工夫,再到如今一言不合就又打又骂,简直比之丫鬟都不如。
当然,以前未曾碰上是因着当初还稀罕的时候,为了躲开张满囤那尊煞星,一家人迁居他乡了。而如今回来,不过是为着手里银钱没剩几何,加上听说张家有钱了,所以才寻摸回来了。
没想到刚回来,还没等韩家母子俩利用张月娘去讹钱呢,就被张满囤碰上了他当街寻花问柳打骂发妻。
说起来也是张月娘没个骨气,总觉得自个生了个闺女就好像低人一等似的,别说婆婆跟相公看不上那赔钱丫头,就是她自个也是时常撒气打骂的。加上当初入了韩家门时候就开始被婆婆立规矩,甚至夜夜要给婆婆洗脚,所以她也算是习惯了那种日子。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此话不假。但凡张月娘是个有气性,有良心的,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不过到底张满囤还没她那么狠心绝情,虽然心里还有怨恨,可依旧不忍看她被那般轻贱欺辱。
韩柳旭本就是个读书人,别说以前就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这么多年被他娘跟媳妇好生供养着,时不时还在外头寻几个粉头调笑美其名曰红颜知己风流韵事,自负是风流才子,端得也是才子的架子,可不身子比以前就更空了。就这样一个人,哪里经得住张满囤凶狠着面容手上用力?
这张满囤才用了两分力气,就听的那韩柳旭跟杀猪似的叫唤了,刚刚还大爷似的叫嚣呢,这会让直接眼泪横飞连连求饶了。至于骨气,他的骨气早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搓磨完了,不然也不会明明自个没胆量没本事,偏生把考不了举人的原因扣在一个妇人身上。
张月娘乍一见有人为自个出头,又瞧见自家相公痛的脸都扭曲了,压根瞧不出原本模样了,当即也顾不上哭了,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就要掰开张满囤的手。这一看不要紧,让她整个人都愣住了,眼泪也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满囤。。。。。。”虽然心里难受,可见韩柳旭一个劲儿的喊她,骂咧着让她这个败家婆娘赶紧开口说话,她还是硬着头皮语气略带责备的说道,“满囤,赶紧放开你姐夫,当心把他的手折断了。”
张满囤冷冷的看了一眼眼巴巴瞧着的张月娘,没甚好气的用力一推就把人推了个踉跄。果然啊,那个张月娘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哪怕早些时候是个好的,可嫁过人之后连心肝都变了。
现在自个为她出头,为她撑腰,她居然还能说出责备的话来。要是再管下去,指不定就要成为不死不休的仇人了。
第133章()
想到这里,张满囤刚刚升起的一点柔肠顿时消失的无隐无踪,未吭一声,转身带了六子就离开了。压根不理会后边鬼哭狼嚎的韩柳旭跟低声说着好话的张月娘。
本来好好的假日,却因着那两个多年没有消息的人彻底败坏了心情。就算张满囤再怎么装作不在意无所谓,可心底里到底还是念着儿时张月娘那个大姐的姐弟情谊的。
“大哥,要不要我帮着照看照看,再怎么说,如今月娘姐也是落难了。。。。。。”六子一向喜欢插科打诨,说起话来无所忌讳,可碰见这事儿,他心里也是直打鼓啊。
张满囤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六子,并没有搭腔,就在六子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却见他从怀里掏出两块碎银子,低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娘最后还是念着她的。就算不为了她,也该为了我那可怜的外甥女打算一下。。。。。。”
就算他还没当土匪时候,就已经看出韩家是什么人了,也早就知道韩柳旭重男轻女的性子。甭看他是个读书人,满嘴的礼仪道德,可实际上不过是个伪君子,骨子里就看轻女人,哪怕是他娘跟媳妇,也是能随意轻贱的。
本来他还想着,就算张月娘再怎么狠心,至少应该对自个亲骨肉疼惜一些吧,可碰上今天的事儿,他倒是不确定了。能任由人欺辱,偏生还能为着那人责备旁人,这样的人真能为着保护闺女而跟韩柳旭撕破脸?
这么一想,他的脸色就更加阴沉难看了。见六子接了银子应下话,他也没心情再四处逛了,阔步往县城之外走去。若是运气好,许还能碰上顺道的车辆,若是运气不少,少不得要穿山林子抄近道回去。
张满囤一回到家,惊喜万分的林宝珠就发现他似乎是有心事。瞧着那汉子心不在焉,还一个劲儿的凑到这个身边要搂着抱着,似是很需要人陪伴的模样,林宝珠只得放下手里的账本,任由那巨型忠犬一个劲儿的在自己脖颈处蹭。
“怎么了?”林宝珠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问道,“心里不得劲儿?”
张满囤叹口气,把人裹到怀里,然后隐着心里的痛苦尽可能放平语调,开口说道:“媳妇,我没有跟你说过我大姐的事儿。。。。。。”
“当初我大姐是为着聘金,也是为了给我爹还赌债,所以嫁给了韩家一个秀才,不过那秀才眼高于顶加上有个厉害的娘亲,所以我跟我娘一直不看好他们。饶是那样,我也想着各种法子为她撑腰,软的硬的什么手段都用,只要韩家能对她好,我就是打猎的物件在去卖之前都会分他们一半。”张满囤语气低落,满目哀伤的回忆着说道,“可大姐自打怀孕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但凡我为她出头,她都能为了护着那个男人跟我拼命,甚至连娘病重时候都担心会惹了晦气让韩家秀才走霉运没来看过,就连最后娘下葬,她们都没一个人出现过。。。。。。”
林宝珠感受着自家汉子浓浓的失落跟低沉,心里也很是难受。她的男人,她自是了解的,看似心肠比谁都硬,可若是碰上亲人好友遭难,那心底却是极容易软的。
她抚着自家男人的后背,并不插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讲那些个曾经还是忌讳甚至是田大娘马婶子都不敢多说的事儿。
“媳妇,我就不明白了,她到底得有多狠心,才能连亲娘都不认。又是有多下贱,才会任人欺辱!”张满囤说这番话的时候,让人听不出是咬牙切齿的怨恨,还是怒其不争的气愤。不过对于林宝珠来说都无所谓了,因为她听出了那汉子话里的期盼与失望。
一想到自家男人曾经经历过的种种,她就忍不住心疼起来。娘亲早逝,有个爹还不如个旁人,心心念念的嫡亲姐姐却被个男人迷了心窍不认他,那些年他遭受过的难处。
她吐了口浊气,沉吟片刻说道:“别想了,许是大姐也有自个的为难之处。这年头,女人不易,就好比秀娘嫂子,若是个心量窄的,又如何能过到现在?既然今儿碰上了,日后若有事咱们帮衬她一把便是了,娘家立得住,她在婆家自然也不会再被人轻贱了。”
对于张月娘的印象,林宝珠并不深,确切的说还一直停留在上次在婆婆王氏坟前自家男人的那句讲述里,说她是为了给爹爹还债,为了给娘亲跟弟弟挣一条活路才会嫁到韩家的。所以说到底,在未能相处之前,林宝珠对那个素未平生的大姑姐还是很有好感的。
至于说她后来的变化跟行事,许是被韩家逼迫也不一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家媳妇的话安慰了他,张满囤的情绪倒是平稳了许多,静默了一会儿,他才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媳妇,我自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且不说张家这边一番脉脉温情,小两口相互说着贴心话,只说韩家那边,这会儿可已经是兵荒马乱鸡飞狗跳了。
原本挨了揍的韩柳旭心头正窝着火呢,等张满囤跟六子一走,立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呵斥了张月娘一番。当然,他那个粉头相好也是怕被牵连挨打,早早就趁乱跑了,哪里还顾得上韩柳旭这个许了她许多好处的秀才老爷?
闹了一通,又没了软玉温香的小粉头,韩柳旭自然没心情再在外头逛荡了。冷哼一声,冲着还眼泪涟涟的张月娘骂咧道:“瞎眼的婆娘,还不赶紧扶了我回去,天天正事儿没有光知道丢人现眼。”
还没回过神来,心里五味杂陈的张月娘闻言,也顾不上冲着张满囤的背影掉眼泪了,赶紧抹了抹眼角上去搀扶了。
等刚进韩家落脚的院子,恰巧碰上韩柳旭的亲娘韩李氏从屋里走出来,待到瞧清楚面目全非的儿子时候,当即就是一顿鬼哭狼嚎的叫嚷。
相比于张月娘的狼狈跟穿着粗糙面容凄苦,四十多岁的韩李氏倒是显得滋润许多。虽然个头不高,吊着眼,生的是大厚嘴唇,生的个鞋拔子脸,可架不住人体型丰韵胖的把衣服都撑的紧绷绷的,腰上就跟裹着多少斤肉一样。偏偏这样,她还在头上插了许多根银簪子,好似生怕别人看不出她家宽裕似的。
“哎呦,这是咋了,哪个挨天煞的下的手啊。。。。。。”韩李氏的嘴就跟个机关枪似的突突个不听,等看清张月娘身上没啥伤痕之后,更是一下蹦的三尺高,戳着张月娘的脑门骂道,“你个败家娘们,没看见自家爷们被人打了么。你怎么不知道护着点?作死啊,要是伤了旭儿的手,看我不让旭儿休了你个小娘养的。。。。。。”
不说张月娘这会儿怎么个愁苦神情,又是怎么唯唯诺诺的连声应着话,只说韩柳旭这会儿就没了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