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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货车的人是俞筱,她以为车里的人是你和我,想跟我们同归于尽。”陆城遇握着她的手,她的手上还包扎着纱布,隐隐透出血迹。他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擦,“南风,我已经把她送去警察局,从今以后她伤害不到你了。”
又是俞筱。
南风垂眸,没有说话。
陆城遇的眼里却有希翼:“你哥没有死,你能不能”
“我以为我在俞家庄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
南风轻轻的一句话,让陆城遇一颗心瞬间沉到了湖底。
他以为俞温没有死,南风就会回头,可她现在这句话的意思,明明是还要跟他分开!
当年为了爱他有多奋不顾身不回头,现在她想分开就有多决绝多坚持,南风的性格就是这样,只要认准了一件事,无论是什么都不会轻易动摇。
陆城遇说不会再伤害她,这是不可能的。
今天有俞筱,明天就一定会有李筱陈筱,只要留在他身边,和他那些阴谋诡计靠得近,算计利用和伤害就不可能停止。
南风看着他的眼睛:“我怕了陆城遇,我真的怕了,我已经不能再失去我身边任何一个人,你就放过我吧。”
她这么无情,这么决绝,不管他怎么说她都不回头!陆城遇咬紧了牙齿,从牙缝里挤出字:“你、休、想!”
“你喜欢这里可以住在这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出家也好居士也好,都随便你!但是南风你听着,你这辈子休想再丢下我一个人!”
这一晚最终是不欢而散。
南风没有跟着他们下山,还是待在山泉寺里。
躺在客房的床上,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陆城遇吐血的画面。
——陆先生已经病重,医生说了,如果昏迷,可能就再要醒不过来了!
沉甸甸的闷疼压在心口,南风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没办法减轻一点,只要稍微一想到那件事,难受就如一只大手,静静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
到最后,她将被子一把拉起来蒙住脑袋,以一种逃避的姿态抵抗着陆城遇对她的影响。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又有人来找南风。
是厉南衍。
昨晚他看到她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南风倒没想到他还会再来找她一次。
小尼姑把厉南衍安排在会客室,他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转头看了过去,便是见到还是一身僧袍的南风走了进来。
昨天晚上太黑,看不太清楚,现在真真切切看到她这个样子,厉南衍说不上是身体里的哪个部位在疼,总之每一根神经麻痹着。
第一次认识她,她勇敢无畏。
第二次遇到她,她锦衣华服。
他们到底是怎么把那个张扬肆意明媚骄矜的南风,逼成现在这样,一身黑色僧袍无悲无喜,像没有了色彩的人偶?
南风在他对面坐下,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怎么来了?”
厉南衍动了动唇,还没出声,南风就认出了他的口型知道他想说什么,先截住话头:“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窗外种着白玉兰树,馥郁的花香随风飘进来,闻着让人心旷神怡。
南风的心境很平和,如果说在酒店的时候说那些话是故意刺他的,那现在这些就是发自肺腑:“就算你对我是利用,但也的确是帮我报了仇,我们就算是扯平吧。我不怪你。”
她说不怪他,他相信。
因为她的眼睛里已经完全看不到一点他的影子。
以前他还能仗着她的愧疚在她心里扎根,但是现在,她对他什么感情都没有了。
喜欢也好,愧疚也好,甚至连怨恨,都没有了。
干干净净。
厉南衍别开头看向窗外,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郁痛。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就像一棵菜被农夫拔掉扔掉,原本属于菜的坑被填平,他再也没有归途。
“南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南风还有最后一件想从他身上知道的事情,“你会拿我哥威胁我,或者利用我哥对付陆城遇吗?”
“我不会。”厉南衍将头转过来,毫不犹豫地说,“我根本不知道你哥还活着,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做什么。”顿了顿,他的声音低下来,“我又怎么会舍得?”我亲眼看到你因为你哥的死悲痛欲绝,我又怎么舍得再让你哭一次?
南风这次的笑容真实了一些:“嗯,我相信你不会。”
厉南衍眉心拧在一起,身体微微向前倾:“thia,你真的要留在这里?”
“这里挺好的啊,”她说得轻描淡写,“虽然离城市只有几公里,但是在这里,感觉好像远离了都市的所有纷纷扰扰。”
厉南衍喉咙微微滚动,声音无端变得低哑:“好,如果这里能让你放下一切痛苦和不开心,那你就留在这里需要什么随时跟我说。”
南风只是微笑,不置与否。
“如果绵绵问起我,你就说我去出差了,过段时间再回去。”
“你还会回来吗?”厉南衍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里有些期许。
“当然会。绵绵是兰姐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我过段时间就把她接过来。”且不说她和绵绵这么多年的母女之情,就说兰姐临终前把绵绵托付给她,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丢下绵绵不管。
‘好’之后,再没有别的话,两人之间第一次像这样,疏离如陌生人。
厉南衍到了这一刻才彻彻底底感受到,自己是怎么亲手把自己,从她心里一点点擦去。
最后看一眼这个他爱了好多年,也负了好多年的女孩,他走出了山泉寺。
如果将来她把绵绵接走,或许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想到这里,嘴角不禁蔓开一抹轻嘲,天空飘下来绵绵细雨,厉南衍抬起头想望天,不期然看到了十几米外站着的女人。
脚步一顿。
第305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陆夫人也向佛,山泉寺是距离市中心最近的一座寺庙,她来这里应该是来拜佛的。
厉南衍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有时间吗?”陆夫人却忽的开口,“我们聊聊。”
脚步微微一顿,厉南衍侧头看着女人,她也侧着头看他,两双神似的眼睛相对视,前者点了下头:“好。”
山泉寺不是位于人极罕见的深山老林,周围也有餐厅和茶楼,两人就近进了一家茶楼,点了一壶碧螺春和几碟点心,面对面坐着。
说起来,这还是厉南衍和陆夫人第一次见面。
服务生将茶具送上来,又在桌子上放了一个小火炉用来煮水,这里泡茶的水都是用天然的山泉,只是闻着都有一股淡淡的甘甜味。
厉南衍伸出手想去拿水壶,但有另一只手比他先提起水壶的把手,他的手在半空略停了停,收了回去。
“我来吧,我平时在老宅,也很喜欢喝茶。以前桑榆会陪我喝几杯,后来她去国外工作,我就自娱自乐。”陆夫人将水注入茶叶里,滚烫的开水释开茶叶,氤氲的雾气里带有茶叶的清香。
厉南衍淡淡道:“多的是人愿意陪陆夫人喝茶,只怕是陆夫人不给他们机会。”
陆夫人从容而笑:“喝茶也要跟想喝的人一起喝才有意思,就比如你,刚才去山泉寺是去看南风吧?换成一般人,你会特意走一趟吗?”
厉南衍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南风,”陆夫人将茶沏好,放了一杯在他面前,“礼佛其实是一种精神寄托——把在现实中解决不了的问题交给佛祖,潜意识里会觉得交出去了问题就不属于自己。就像平时遇到难题,人们会习惯性求上天保佑求上帝保佑一样。”
“她经历了这么多,早就超出正常人的承受力,如果她不把这些事情交个人分担,一直积压在心里自己承受,她可能是会疯的。”
厉南衍眉心一抽,倏的抬眸看她,据他对陆夫人的调查,她出嫁前是不信神佛的,开始礼佛是在他被佣人卖掉后,所以,她礼佛也是为了分担痛苦?
他在看她,陆夫人也在看他。
她的目光从他的头发一直看到他的脸上、身上,没有多加掩饰,厉南衍也不躲不闪,她像用着精密的仪器度量着他的每一寸皮肤,脸上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眉心偶尔拧紧。
好一会儿后,她才看回他的脸上,沉声问:“你的头发和肤色,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陆家祖上还是杨家祖上,都没有哪位亲人混过血,他的头发不应该是浅亚麻色,皮肤也不应该这么白,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厉南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这里的碧螺春不是顶级的,入口有些甘涩:“小时候在马戏团吃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来生了几场病,发了几次高烧,之后就成这样子。”
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陆夫人也能想象到他受的苦。
厉南衍也的确不容易,生病了马戏团团长不肯出钱给他看病,只丢给他一个药箱让他自己吃药,他不识字,不知道什么药能治什么,就把所有药都各吃了一些,有一次差点就吃死了。
可能是那些药物相冲又相缓和,总之生不如死几次后,他就成现在这个样子。
嘴角化开一道讽刺,厉南衍道:“也算是老天对我的恩宠,如果不是这个发色和肤色,我也混不进伊万诺夫家族。”
“就算你改变了发色和肤色,也不可能就这样让伊万诺夫家族的人承认你的身份吧?”堂堂王爵之家的子弟,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冒名顶替?最起码会做dna检查,他是怎么做到成功蒙混过关?
“我不是被伊万诺夫伯爵找回去。”厉南衍淡淡道,“我是被家族里其他人找回去。”
“老伯爵没有直系血脉,将来伯爵之位必定是传给几个外孙,其他外孙父母双全背景复杂,不可能受他们控制,只有‘厉南衍’父母双亡,而且无依无靠,最合适当他们傀儡。”
只是一个傀儡,是不是真正的‘厉南衍’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是最好,不是也没关系,伪造成他是即可。
陆夫人怔了怔,之前他们一直以为是厉南衍自己冒名顶替,原来不是,他最初是被人抓去傀儡的
从傀儡到真正的伯爵,他中间要经历多少困难和危险,可想而知。
厉南衍嘴角弯着,眼神锋冷:“当然,那些人在我继任伯爵之位后,都相继与世长辞了。”
“我知道,你这些年吃了很多的苦,也知道你报复了当年那些长辈还有陆恒止,在这件事情上,我和城遇的态度一样,不会对你做的事做任何评价。”陆夫人深深看着他,“但是,你不应该针对城遇。”
厉南衍一声冷笑。
陆夫人拿起茶壶,身体前倾往他的杯子里加茶水,声音随着水声徐徐响起:“我劝你不要针对城遇,不是偏袒城遇,只是觉得该报复的你已经都报复了,再继续下去,伤的便是像南风那样无辜成为你们牺牲品的人。”
提到了那个人,厉南衍的双眉一皱。
陆夫人顿了顿,再次开口:“如果你是想要陆家和陆氏,城遇可以拱手让给你,只要你收手。”
“不存在什么给不给,我要的话自己拿得到。”厉南衍面无表情地说。
“你拿不到。”
她的语气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