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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虽然不到,却异常清晰,尤其是在这寂静的黎明考场中。随着这一声喊,考场各处也都同时‘骚’动。
然后是士兵们轰隆的脚步,和“都安静”“不许‘乱’”的喊声。
瞿式耜心中一惊,喝问:“怎么回事?”
大堂中的考官们也是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瞿式耜这是第一次做主考官,可作为一个进士出身的官员,没吃过羊‘肉’还看过羊跑,一生中经历的科举考试不知道多少场,自然知道考场的制度,立即铁青着脸喝道:“去,看看是哪些考生在作‘乱’,立即关押起来,革除功名!”
还是没有人动,瞿式耜正要发作,突然想起这不过是一场非正式的考试,而不是正规的科举,自己也没有权力革除考生的功名。
心中又有些颓然:名不正,言不顺啊!
就连监试官黄佑也是苦笑,然后无奈地摆了摆头。
又过了好半天,考场总算在士兵的弹压下恢复了平静。一个书办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见过大主考,见过监试官。”
瞿式耜首先问:“出了什么事情?”
那书办道;“回大主考的话,乙字考棚十八号考舍一个通州的生员饿晕过去了,直接一头撞在栅栏上,整个人都扑了出来。旁边那间考舍的考生大约是认识他的,立即大叫,让人过来救命没,故尔‘骚’动。”
“饿晕过去了,怎么可能?”瞿式耜瞠目结舌了片刻,又怒道:“难不成这个考生能吃,又没有计划,提前就饭食吃光,没有熬过三日?”
明朝的科举制度,考生进考场后要连考三场,进考场之后,考舍一锁,要等到考完才能回家。考生的吃喝拉撒都只能在考舍中解决,以每场三天计算,一共九天。而这九天的伙食,考场并没有义务提供。也就是说,你进考场的时候要带足九天的饮食。
因此,考生进考场的时候都会准备干粮,多是糕点一类的东西。为了防备考生夹带,入场的时候,这些干粮都要被衙役用刀子切成‘花’生米大小。
书办:“回大主考的话,这饿晕过去的考生压根儿就没带吃的进来,生生在考场里扛了三日,到今日终于经受不住了。”
“啊!”公堂中一众官员都忍不住低呼出声。
瞿式耜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是个寒‘门’士子吗?”
书办:“是,那饿晕过去的考生穿得破烂,身上的澜衫上层层叠叠全是补丁。”
瞿式耜叹息一声:“可怜!”
这种寒‘门’士子的故事,在大明朝两百多年中不知道上演过多少出。山窝里,他以前也听到过不少,可成功者却是极少数的。更多的是读了一辈子书,直将家底读得‘精’光穷尽的故事。
“不对,不对!”旁边的黄佑却是一脸的铁青:“我扬州镇这次公务员考试,颖川侯极为重视,凡是报名参考的生员,当地县一级以上衙‘门’都给十元钱路费,怎么还出现了饿晕士子的情形?”
“确实如此啊……难道?”瞿式耜将面‘色’一变,正要说话,可想想,自己也不是扬州镇的人,这种事情和自己也没关系,就闭上了嘴。
“难道是地方官贪墨了考生的银子?”黄佑面‘色’更是狰狞,竟是杀气腾腾了:“好大胆子,这还是我扬州镇第一次出这种事情,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若是饿死考生,当禀明颖川侯,杀无赦!”
瞿式耜点点头:“确该如此,此事影响实在恶劣,若不严办,却是伤了士心。”
说完话,两人再不讨论,又开始忙别的事情。
一个站在‘门’口的官员等了半天,见大主考和监试官没有后话,忍不住好奇地问:“大主考,黄先生,那饿晕过去的士子怎么办,难不成就不管了?”
这个官员乃是宁乡军军汉出身,跟着孙元打了快七年仗,因为年纪大了,就调出了一线作战部队,如今正负责考场的安保。
因为不懂得科举场上的规矩,故做此问。
他心中也是‘迷’糊,刚才见瞿式耜和黄佑说起这事的时候,都是一脸的郑重,黄先生甚至还说等考完之后,就要去查地方官员,说不定要杀人。可说完之后,大家却想没事人似地忙其他事情,这也太诡异了点吧?
对于这个武夫的话,瞿式耜根本就是不屑回答。
黄佑是他的老上司,也知道他不明白朝廷的制度,就耐心地解释说:“你这就不知道了,科举场上,一旦考生进考舍,就不得出考舍一步,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行。”
那武官:“为什么呢?”
黄佑:“因为根本我朝制度,考生如果出考舍一步,就没有被录取的资格,因为你不知道他出考舍之后是否有传递之弊?”
武官:“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他饿死在里面?”
“没错,就是这样,咱们若是过去救他,那个考生这次就算是白进考场了,难不成你想让他的努力付之东流?”黄佑一脸沉痛,“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还有什么比没有能中式更痛苦的事情,这比死亡更叫人悲哀更难以接受。”
武官:“这样是不对的,这样是不对的。”
瞿式耜:“好了,就这样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每届考场都有考生因为生病或者惊厥死上几个,见过了也就习惯了。”
说到这里,他森然道:“别说饿死一个考生,就算是考场里发起大火,烧死了人,考试也得继续。”
“发大火,烧死人了,还继续考?”那武官口吃起来。
“对。”就连黄佑也点了点头。
瞿式耜刚才所说的话涉及到南京乡试时的一桩旧事,天顺年间,南京贡院中也不知道是考生不小心打翻了烛台还是其他原因,考场里起了大火。
可按照科举制度,考生一进考场之后,就要被锁在里面,不待考试结束,不得出去。大火一起,考官也不敢组织人员救火,否则,这次考试成绩就彻底作废。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场火究竟是不小心,还是有人故意捣‘乱’,想乘救火时作弊。
所以,考官们只能眼睁睁地坐在那里等着火灭。这一场大火,到最后竟烧死了十多个考生。
事后,朝廷对考官也表示谅解,不予追究。东南士林也没有半点不满:制度就是制度,制度有的时候需要用生命来维护。
……
听到这个典故,那武官张开嘴半天,良久才一跺脚:“不管了,人命大于天,今次考不中还有下次,若是死了,那就是什么都没有了。今日,我就算是拼着侯爷责罚,也要将救这人一条命。大主考,黄先生,对不起,我还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好好一个人在我眼前咽气。”
说完,就不顾后面瞿式耜、黄佑大喝:“干什么,站住,站住!”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黄佑和瞿式耜见他如此冲动,同时大惊,“糊涂,走,快,拦住他!”
第918章中式()
黄佑和瞿式耜二人尾随那个武官追至出事考生的考舍前,那武官就下令:“来人,开锁。。更多最新章节访问: 。”
“不可!”不但瞿式耜和黄佑大喊,就连隔壁考舍那个考生也跟着叫了一声。
黄佑怒喝一声:“干什么,不许开锁,否则,军法从事。”
这个时候,那武官才意识到黄佑不但是这场公务员考试的监试官,也在宁乡军中排名第二。作为孙侯爷的首席幕僚,宁乡军中有一半的人都是他带出来了。顿时身子一凛,站住了。
黄佑:“不许碰他。”说完这句话,他才定睛看过去,这才将那个晕厥过去的考生看得清楚。
只见,在昏黄的灯光中,那人大约四十来岁,又老又瘦,身上的衣裳也很是破烂。此刻的他正扑倒在考舍的栅栏上,一脸苍白的脸刚好嵌在两根木桩之间。
大约是受到灯光和这么多人的刺‘激’,那人的身体突然一动,眼睛缓缓睁开,眼神也显得麻木。
看到外面全是人,考生好象清醒了些,眼珠子转了转,有了一点灵光。
黄佑心中就算有千万句话要问,可此刻却不是问话的时候。就沉着脸喝道:“我是本期扬州镇公务员考试监试官,扬州镇副总兵黄佑。考生,报上姓名籍贯。”
那考生嘴‘唇’动了动,虚弱地说:“回监试……试官的话,晚生乃是……乃是……”接着就大喘了一口气,“乃是通州西亭镇生员周仲英。”
黄佑:“周生,本官问你一句,你究竟还考不考?若支撑不住,本官就开锁放你出来。”如果这个叫周仲英的人放弃这场考试,他立即就会叫人将他扶出来,关进贡院一间干净的房子里,然后灌进去一口糖水,等到考试结束,问完话之后就送回家去。
却不想,这一句话让那正处于‘迷’糊状态的周仲英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身体猛地一颤,声音大了些:“我要考,晚生要考。”眼睛里满是哀求。
黄佑看了瞿式耜一眼,主考官瞿式耜点点头:“可以,反正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考完,咱们不能怀了规矩。”
周仲英面上‘露’出一丝狂喜:“多谢大主考,多谢监试官。”
说完,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座位上走去:“这可是晚生等了一辈子的机会,这可是晚生等了一辈子的机会啊!”
实在是太虚弱了,周仲英走不了两步路,就撞在墙上,只听得“咚”一声,整间狭小的考棚都在颤抖:“我要考,我要考,我已经等了一辈子了,再不能等了。”
这个时候,隔壁那个考生突然发出幽幽的哭声:“仲英老哥,仲英老哥,你这又是何必呢,何必呢?”
没错,这人就是连祈年,见同学饿成这样,禁不住失声而哭。
瞿式耜和黄佑本‘欲’要走,可听到这哭声,看到周仲英坐在座位上,提着笔不住地在卷子上写着,二人就好象被魇住了,却是一步也挪不开。
却见,在幽幽的灯光中,周仲英那条消瘦的身子被灯光拖曳出长长的影子,就如同一条孤独的小黑魂。
周仲英一边写,一边吞着口水,喉节上下滚动,发出如同哭泣一般的吞咽声,好象是用要口水来压住腹中的饥火。
可他饿了这三日,身上早就没有了力气,没吞一口唾沫,身子就下意识地绷紧张,眼睛里泛出一点泪‘花’。
“妈妈,妈妈……”他小声地叫着。
突然间,瞿式耜和黄佑心中一酸,眼睛同时发热。
这二人一个是进士,一个是举人,科举场上的不易,穷人家读书人的艰苦,都是清楚的。也知道,眼前这个穷得浑身破烂的士子,在求学上进的道路上,走得是多么的艰难。
看到眼前这种情形,二人又想起自己当初读书考试时的模样,顿时无法自执。
“哎,黄兄,走吧。”瞿式耜叹息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咱们一个是主考,一个是监试官,不应该站在这里的。”
黄佑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在不到半个时辰,考生们就‘交’卷出了场,那个姓周的生员也没有饿死在考场里。
本来,黄佑本打算叫人去将这个周仲英叫来问话,问他地方官究竟给没给他那十元钱路费,其中是否有贪墨情状。但按照科举考试的制度,考官和监视官在卷子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