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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了。
但问题是,世上没有白吃的宴席,孙元这个武夫实在太狡猾,竟谈自己上奏折推荐阮大铖。
这东西是能写的,阮大铖是什么人,阉党,魏忠贤的人。
钱谦益推荐阮大铖,那就是与东林为敌。
你想啊,魏忠贤当年整治过多少东林的人,可以说与天下君子仇深似海。好在后来东林在崇祯皇帝的指挥下,终于将魏阉一党一网打尽,平反了当年的东林冤案。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推荐阮圆海做兵部右‘侍’,岂不是要替阉党翻案?
阉党翻案之后,会不会又反过来要追究当年东林的责任来一场政治大清洗?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钱谦益,可以预见事情一旦朝这方面发展下去,钱谦益就是东林最大的叛徒,尤其他还是东林领袖,这么做,必然天下大震。东林把持舆论,一旦报复起来,搞不好他钱牧斋真要遗臭万年了。
内阁辅臣的位置固然‘诱’人,可为此搭上一辈子的清名,值得吗?
看着那支‘毛’笔,钱谦益只感觉重若千斤,怎么也举不起来。
丈夫的忐忑和不安以及犹豫柳如是看在眼中急在心头,对于内阁阁老一职,她比钱谦益还热切。
见他还是这副不能决断模样,柳如是终于忍不住了:“老爷这是在写那分奏疏吗,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写?”
钱谦益闻言脸‘色’一变,勃然怒道:“某忝为东林党魁,如何能厕身投靠‘奸’佞小人,笑话了!某不过是想写些东西而已,夫人又想到哪里去了?”
柳如是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自从她嫁给钱谦益之后。丈夫怜她年纪小,诸多忍让。当下就冷笑道:“对对对,老爷是天下闻名的大名士,东林党首,可朝中诸公又有谁将你当回事。新朝重建,以老爷你的资格,阁臣就不说了,怎么着也该是个‘侍’郎吧?就算‘侍’郎不成,钦天监、理藩院又或者国子监这般清水衙‘门’的院老也该的着一个吧?如今可好,就连姜曰广这些后辈也是显赫一时,独独忘记了你这位元老。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前阵子到处与人宣讲福藩的七不可立,触怒了未来的天子,别人怕粘上你罢了。”
“你老人家到是肚子里面能够撑船,可惜了,老爷你却不是宰相。别人这般对你,你凭什么又要替他人着想。圣人云:以怨报德,何以报德。君子当以直报怨。儒家从来都不是绥靖忠恕之说。”
“老爷这次受了这么大气,若不板回来,今后还如何叫人敬畏,说不好还真被人当成软柿子搓圆捏扁,被耻笑了。”
“老爷又想入阁,又想两面讨好,世界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如今,孙太初已经劫走了冒辟疆的小妾,就算你不上这份奏疏,冒家也会以为是老爷你伙同孙元干出这件人神共愤的仇事。除非你现在去孙元那里将董小宛解救回家,否则只要一过夜,你就是冒家的大仇人,士人眼睛中的笑柄。而且,在东林眼中,你已经同孙元是一党的了。所谓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老爷难道怕写这份奏折?”
柳如是这已经是诛心之言,钱谦益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立即发作,猛地提起笔,蘸了墨:“不就是一份奏疏而已,又有什么不可写的!东林同僚如此对老夫,老夫若不将场面找回来,还真叫人看轻了。”
第865章提不起放不下()
看到丈夫终于提起了笔,柳如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面上‘露’出笑容。。 更新好快。
她走到钱谦益身边,目光落到纸上,想看看丈夫究竟要写些什么,文辞中可有不当之处。
钱谦益乃是文章大家,探‘花’郎的文笔自然是极好的。可他着人有的特别,为人就是个温吞水,柳如是担心他所上折子含糊其辞,达不到卖好未来天子和马士英的目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钱谦益去叹息一声,将笔放下了。
柳如是:“老爷可是不知道这文章该如何写?”
“阮圆害逆党旧事已经这么多年,涉及了不少当年和现在场面上人物,千头万绪,为夫却不知道该如何落笔。”钱谦益一脸的郑重,沉‘吟’片刻:“老夫觉得上这份折子还是不妥当,不妥当,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见丈夫蔫呼呼的‘性’子,柳如是就急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董小宛被劫可以说已经将丈夫‘逼’到悬崖顶上,现在还有什么不好决断的。难不成要等到两不讨好,被所有人孤立,闹出一场大笑话才甘心?
她正要发作,就有一个丫鬟来报:“老爷,夫人,郑公子求见。”
钱谦益正被妻子‘逼’得经受不住,正‘欲’脱身,忙问:“哪个郑公子?”
丫鬟:“回老爷的话,来的乃是福建水师郑家的郑森郑公子。”
“却是大木来了。”钱谦益忙说了一声有请,然后对柳如是道:“娘子,我先去见见郑森。至于奏折的事情,容老夫再斟酌斟酌。”
说完,不顾妻子在后面连声叫,拔‘腿’就走。
郑成功如今正在国子监做监生,又拜在钱谦益‘门’下做学生。平时一个月中总要来钱府五六次,聆听教诲。
前段时间朝廷因为福、潞之争,钱谦益又为东林四下奔走,郑成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上‘门’求学了。
他这次上‘门’还带来了十几车东西,礼单非常长。
钱谦益看了一眼单子就吃了一惊,上面的海鲜干货林林总总加起来三十多样,就连腊山‘鸡’、腊野猪‘肉’、风吹獐子之类的山货也有上百种‘花’样。
封疆裂土的军镇总兵官果然‘肥’的紧,出手真大方。
这不过年又不过节的,郑成功送这么多东西过来做什么呀?
钱谦益将礼单递给管家,叫他将礼物收了,就对郑成功笑道:“大木,你我师生一场,我这里你来得也熟了,又何必如此多礼。最近学业如何,可有不明白的地方?”
“还有两月就是‘春’节,些须山野之物也不值得什么,却难报师恩之万一。”郑成功忙坐直身子,回答说最近国子监也没什么事,不过是读书罢了,然后又问了些自己读书时不明白的题目。
钱谦益素来喜欢出身富贵的学生,说穿了他这人本就有些势力。当下就打点起‘精’神,依着郑成功所问的题目详细地解说了一遍。
这一说,旁征博引,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才毕。
又说了会儿闲话,钱谦益觉得有些疲惫,按说这个时候郑成功应该告辞而去的。可他依旧坐在那里,一脸踟躇模样。
钱谦益看出学生的表情有些异样,就问:“大木今日想必不单是为请教学问的,有事尽管说就是。”
郑成功有些不好意思:“恩师,学生是有两件事情委实决断不下,还想听听恩师的意见。”
“是什么事,大木但说无妨。”钱谦益还是很愿意在后辈、学生面前担任人生导师角‘色’的。
“学生刚才从孙太初府上过来。”郑成功一副汗颜模样。
“从孙元那里来的?”钱谦益顿时‘色’变。
郑成功没有发觉恩师的不对,道:“新君眼见着就要登基,我朝已经重建,翌日朝廷必定会誓师北伐。学生的四叔正在留都,前日刚被朝廷任命为镇江总兵。学生也是武人出身,就想在沙场上为国效力。”
钱谦益强自镇定下来,点头:“你家四叔郑鸿逵被任命为镇江总兵负责那一段江防之事,老夫也听说了,郑家水师称雄四海,以郑家水军拱卫京畿自然最好不过。对了,你要去郑总兵麾下效力?”
郑成功却摇头:“却不是,学生以为,我朝廷收复北地那是要主动出击的,四叔的水师主要任务是防守长江,依学生看来,无论是闯贼还是建奴都不可能打到江淮。若是呆在四叔军中,根本就没有报效国家的机会。所以,学生就去见孙总兵,问能不能以郑家军为骨架编练一支新军,参与北伐。这事还得监国和内阁马次辅同意。学生和孙太初一见如故,想请他代我郑家递一道奏疏上去。”
钱谦益:“结果被孙元拒绝了?”
郑成功大惊:“恩师如何知道的?”
钱谦益心中苦笑:大木啊大木,你还是幼稚了些。这江北诸府都已经被四镇给瓜分了,如何容得你郑家再来染指?还有,编练新军一事何等要紧,一旦确实,朝廷每年都要平白拿一笔军饷出来。国库已然空虚,哪里还有钱?
他只笑了笑,也不回答。
郑成功:“孙太初说,编练新军也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是,明年就要开恩科,学生如今正在国子监读书,将来如果参加会试,中个进士岂不是好事,又何必自毁前程?”
钱谦益更惊:“明年要开恩科,老夫怎么不知道?”
郑成功一脸的‘迷’糊:“恩师真不知道吗?”
钱谦益:“明年不是大比之年,开恩科一事何等要紧,如果确有其事,老夫不可能一点风声也不听说啊!”
郑成功:“不对啊,恩师。孙太初说,明年开恩科,恩师将以尚书衔出任主考官一职。学生如何参加科举,乃是难得的机遇。”
说到这里,他有些忸怩起来:“恩师……当然,学生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的……只是,只是,学生在科举入仕和投笔从戎之间委实决断不下,还想过来问问恩师的意见:究竟是在朝做官还是带兵打仗哪一样能够为国家出力?”
“这话真是孙太初说的?”钱谦益眼睛都直了,呼吸一阵紧过一阵。
看到恩师的不对劲,郑成功大惊,连声问:“恩师,恩师,你怎么了?”
刚才学生的话简直就是一道大雷直接打到钱谦益头上,会试的主考官是什么人物,那可是当世第一流的大学者,一般来说都臣担任。因为,会试之后在殿试时,主考官可是要负责给皇帝朗读状元卷的。若是级别太低,如何上得了庙堂?
有明一朝,能够担任会试主考官的,谁不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比如嘉靖朝时的首辅杨廷和,万历年的张居正。
这不但是一个极 大的政治荣誉,而且又有实在的好处。
一个读书人但凡中了进士,可是要马上授予官职的。
一期会试,下来,主考官立即可收几十上百个正七品朝廷命官的‘门’生。而这些‘门’生可都是这个时代的‘精’英中的‘精’英,将来说不准会出多少封疆大吏、部院大臣,甚至内阁阁老。
这是一笔巨大的政治财富,所以,用一句难听的话来讲:每三年一期的会试大主考人选简直抢得要打破头了。
郑成功所带过来的消息既然经过孙元之口,定然不会有假。可以说,孙元对自己真是够意思啊,也有足够的诚意。
看来,自己如果不写那份折子是不成的了。
可是……老夫这么做,从道义上来说是不对的啊!
郑成功的叫声将他惊醒过来,钱谦益这才恢复神智,喃喃道:“无论是在朝做官还是投笔从戎,都是为国家,为君父效力。”
郑成功点点头:“恩师说得对,不过,学生以为,人读书,不过是为了修齐治平,如果国家正值风雨飘扬之际。学生终归是个武人出身,在朝堂上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上战场。这事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