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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说完,高弘图安慰了方以智一声:“方编纂也无须悲伤,国事已经如此,如今的关键是太子和永、定二王在‘乱’军中的下落,是否已经脱困?”
听到他这么问,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方以智身上。
方以智抹了一把眼睛,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可能,刘宗敏如何不知道太子和二王的要紧,平日间都以一百‘精’锐骑兵严加看管。一片石兵败,刘宗敏就裹胁着储君和二位王爷退回京城了。”
高弘图:“你确定,方编纂老夫提醒你,此事关系国本,可容不得半点不实。”
方以智:“此事个关系我自然知道,如何敢虚言。”
史可法这个时候才道:“看来,储君和永、定二王是再到不了留都了。帝位空悬,很多事都做不了,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此事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如此漫长的等待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想诸公比老夫更清楚。再这么下去,朝野难免人心不稳。今日请各位来此,就是商议新君人选。”
是啊,不能再等了。按说,崇祯皇帝大行之后,让太子或永王、定王子承父业最好不过。可现在的事实是,三位大行皇帝皇子都落到了贼军手上。留都六部或许可以等,但其他人等不及,譬如大明天下角角落落里的那些有名无实却蠢蠢‘欲’动的藩王们,当然还有盯着他们的军阀野心家。
史可法知道这样下去,必然是一场大浩劫,现在他头顶上的那个不是空着的皇帝宝位,而是拿发丝吊起的宝剑,如果不早点解决掉问题,不知哪个时候就被问题解决掉了。
第776章人选求月票()
既然说到正事,众大臣都直起了腰。。最快更新访问: 。
史可法看了一眼吏部尚书张慎言:“吏部乃是六部之首,对此事,张天官怎么看。”
张慎言会意,知道史可法是让给此次议立新君定调子,他咳嗽一声,缓缓阐明议立之形势,最后道:“议立新君当按伦常利叙,一曰立嫡立亲,二曰立长,三曰立贤。各位也不必有任何顾虑,只需说就是了。”
说到这里,他又吞咽了一口唾沫:“如今,闯贼肆虐大半个中国,各地方藩王泰半死于战火。如今避难到南方的其实并不多,按伦序可议立的不外是桂、福、潞、惠、瑞五藩。老夫的意思是,在这五藩中选一贤明之君,不知诸公意下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不待大家说话,史可法率先道:“张老之言甚是,就这样。”
这个时候,吏科给事中李沾首先站了起来,‘激’动地开口说:“太子,永、定二王既陷贼中,以序则在神宗之后,而桂王、惠王、瑞王地远。福王由崧,为神宗之亲孙,如今正在淮安。下官之意,伦序当立。”
没错,大行皇帝崇祯的太子和两个儿子都落到闯贼手中。无论是按辈分还是血缘远近来看,福王朱由崧都是第一顺位人选。明神宗朱翊钧之孙,万历皇帝次子,明熹宗朱由校、大行皇帝朱由检堂兄弟,前福王朱常洵庶长子。
说起死在洛阳,被李自成煮成‘肉’汤做了福禄宴的老福王朱常洵,此人当年深受万历皇帝宠爱,万历帝还想过立他为太子,差一点顶掉熹宗皇帝继承皇位。只可惜因为文官们的强烈反对,才做罢,封为福王,到洛阳就藩。
所以,无论从他和崇祯皇帝血缘还是正统‘性’来看,福王都是第一人人选。继承皇帝位置,合理合法。
在座东林官员中有不少读书读迂了,也觉得李沾这话说得有道理。如此看来,其实帝位问题真没有什么好讨论的,除了福王,别人继承帝位,总觉得在法统上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大家都纷纷点头,看情形,福王得继大宝也没有什么争议。
就连坐在角落里旁听的冒襄也默默点头,不过,他因为是局外人,却多了一丝清醒。他看到坐在上首的史可法和高弘图一脸的冷漠,至于姜曰广,因为‘性’子急噪,面上更是现出一丝怒容来。
眼见着姜詹事就要拍案而起,冒襄心中一个‘激’灵,突然明白,看来史可法、高弘图、姜曰广这些在南京六部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是排斥福王的,或许,他们心目中另外有合适人选。我这次来南京参与如此机密大事,乃是密之兄对我的提携。眼前这情形前载难逢,正是我冒襄的大机缘。反正不管怎么说,反对立福藩就对了。
他一个冲动,正要站起来。
这个时候,突然,方以智却大喝道:“福王由崧,伦序当立,可我听人说,福藩昏庸无道。潞王常淓虽为神宗侄,但素有贤名。穆宗之后,昭、穆也不算远呵。”
王沾气愤地叫道:“方以智,你说福藩昏庸,可有凭据,不过是想当然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个时候,一向谦恭的方以智突然冷笑一声:“给事中要证据,方某或许拿不出来。不过,福藩当年险被万历天子立为储,若非朝中正直君子据理立争,也就没有后来的天启帝了。当年光宗皇帝那里若非有顾宪成在朝堂上据理力争,怕是大位已经落到福藩头上了。顾阁老东林先生目光何等长远,他说福藩不可立,难不成王给事还能强过顾阁老?”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心中都是一凛,猛地明白过来。
顾宪成,号东林先生,万历朝后期的内阁大学士。他在做阁楼期间提拔的人,都是神总皇帝所厌恶的,从而更触怒了神宗,被削去官籍,革职回家。
顾宪成回到家乡以后,同弟弟顾允成倡议维修东林书院,偕高攀龙等讲学其中,同时宣扬他的政治主张。万历三十二年十月,顾宪成会同顾允成、高攀龙、安希范、刘元珍、钱一本、薛敷教、叶茂才等人,发起东林大会,制定了《东林会约》。
这就是东林党的由来,可以说,顾宪成就是在座诸人的前辈和偶像。
方以智话的意思其实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如果大家要立福王为帝,当年的老福王可是东林的首领顾宪成等人赶出京城的。若非老福王被赶到洛阳就藩,也不会死在闯贼手中,还死得那么惨。一旦福王登基为帝,一看到满朝的东林党,新仇旧恨难免不涌上心头。而老朱家又有政治清算的传统,如果各位不怕死,就让福王做皇帝吧!
听到这话,大家一想起这些年明朝政争的残酷,都是变了脸‘色’。
先是东林和阉党斗,最后阉党胜,崇祯皇帝继位之后,在他的支持下,东林又打倒了阉党。
双方在争斗中手段用尽,绝不留情。
多少人都倒在这几场接连不休的政治斗争之后。
确实,如果立了福王,一旦他帝位稳固,大权在手,清算起万历年旧事,在座诸人都是当年赶福王出京的东林党人。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这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所以福王绝不可立。
冒襄也瞬间明白方以智话中的意思,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道:“惭愧啊惭愧,我刚才只不过是看史宪之和高弘图等东林大姥似乎排斥福藩,就想着出言反对,投机取巧。可若让我说出为什么反对议立福藩,却说不出任何道理。刚才若冒失站出来,还真要闹出笑话来。密之兄不愧是在天子驾前‘侍’侯多几年的翰林编纂,高屋建瓴,思虑之深,我所不及也!”
他又在心中感叹:“我辈读书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单在书斋里读书,不通时务,真遇到大事,受眼界限制,对于国家却是毫无用处的。看来,我若想在将来有所造就,还真真要入仕历练。”
想到这里,看到满座公卿,冒襄一颗心热切起来。
听到方以智的冷笑,王沾一张脸气的通红,大叫道:“国事如此,方编纂你还想着一党‘私’利,某不齿也!既然诸公都是这个意思,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说罢,就顾不得今日之事何等重大,一甩袖子,大步朝‘花’厅外走去。
有几个官员上前劝戒,却怎么也劝不回来。
被王给事中这么一闹,场面有些尴尬。特别是,这个王沾还是东林自己人,他提议立福王,这不是反水吗?
一直在旁边不说话,做高深莫侧状的东林领袖之一的钱谦益淡淡一笑:“王给事‘性’子急,‘胸’怀坦‘荡’,确实叫人佩服。不过,方编纂这话未免诛心,不是君子之言,且不用提了。不过,今日史宪之叫大家过来,不过是‘私’下探讨一下 新君人选,言者不罪。福藩不过是一个选择,除了福藩,难道大家都没有别的人选了?”
他‘摸’了‘摸’下颌的胡须,微笑道:“先前张尚书提了五个备选,以老夫看来,其实,能够继承帝位的,也就福藩、潞藩,其他三位王爷,却不在考虑之中。”
“怎么说?”听他提起潞王,史可法和高弘图还有张慎言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史可法忙问。
实际上,在本次会议之前,整个东林党都没有一个统一的态度,就连他们三人,也没有想好其中的关节。刚才听方以智说起万历年旧事,三人同时心中一动,自从将福王从候选人名单中划掉了。
钱谦益回答说:“桂、惠、瑞三藩虽是太祖血裔,但距离大行皇帝毕竟有些远。潞王常淓太祖皇帝十世孙,潞简王朱翊镠第三子,万历皇帝的亲侄子。潞王‘性’格和顺,品德高洁,宽厚仁慈,素有潞佛子之称。无论是立长还是立贤,赂藩都是不二人选。还有。”他笑了笑:“潞藩嗜好读书,‘精’通音律绘画,如果不是皇室宗亲,科举出仕,以他在读书上的才华,未必就输于在座诸君,说不定还是我东林一脉呢!”
众官都被钱谦益这个不太好笑的笑话引得笑了起来,“确实如此,潞藩贤德。”
一个读圣贤书的藩王将来继承皇位,自然会对同为读书人出身的东林党人多一分亲近。如此看来,潞王确实是一个合适人选。
不过,史可法还是有些担心:“牧老,潞藩真如你所说那么贤德?书读得好,画得一手好画,并不是说明什么。”
确实,历史上能够做得一手好诗,画一手好画的皇帝,如宋徽宗、李后主等,可不是合格的皇帝啊!
钱谦益正要再说,突然间,方以智发出洪亮的大笑:“潞藩贤德当立,如今,潞王正在杭州,而桂、惠、瑞则在广西。从这里派使者去广西,然后将三位藩王中的任何一人接到留都,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三四个月吧?国事已然如此,朝廷正要重建。北方我大明子民盼王师如大旱之盼云霓,他们还能等吗,在座诸公你们还能等吗?”
这话一说出口,不但众人,就连一直不动声‘色’的史可法和高弘图、张慎言三人都悚然动容了。
是啊,咱们说了半天,却忘记了这关键的一点。崇祯皇帝罹难这么长时间,帝位空悬,国中一片‘混’‘乱’,再不能这么下去了,大明朝在拖延不起了。
潞王这人究竟如何,其实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人在杭州,若是定下此事,派人过去接,只需一个月时间。
这就是他能够继承帝位的最重要的原因,这一点,就两三人都忽略了。如今经方以智一提醒,这才猛地醒悟过来。
三人同时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暗赞:后生可畏,方密之如此才干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