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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那一套咱们以前在辽西见识得多了,都是胆小鬼,躲在城墙上放枪发炮还成,一但短兵相接就尿裤子了。前面这支宁乡军也不例外,现在两军已经搅在一起白刃战了。这可是咱们的强项,组织一下,某要亲临一线。”
“啊……”亲卫大惊:“贝勒爷你要带兵冲锋……你若是有个三长两……”
“住口!三长两短,三长两短,嘿嘿,老子十六岁就上战场,那个时候怎么就没有三长两短了。军心已经混乱,若我不冲杀在前,做三军表率,又如何激励士气?”尼堪:“咱们建州勇士还有多少,可否完整?”
“禀贝勒,还有五百,都在这里,士气也好。”这五百人是正宗的镶黄旗旗丁,战斗力惊人。有这五百人做骨干,尼堪才能控制住这一万多由各族外藩军组成的乌合之众。
“好,随我来!”尼堪跳下战马,从鞍上摘下一面盾牌和一把大刀:“冲上去!”
“愿追随贝勒爷!”五百建州兵见自家主帅冲锋在前,同时大喝一声前扑,士气激扬到极点。
他们可是正宗的黄带子,以前从来没打过苦仗,也没在战场上和宁乡军照过面,也没有丝毫的警惕。是的,正如尼堪所说,敌人虽然火器犀利得让人崩溃,可白刃战,谁是咱们建州人的对手。
金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前进吧,后金女真!
……
但是……但是,当他们嗷嗷叫着冲上前去,还没等舞动手中的兵器,一排长矛就瞬间刺进他们的腰肋,一搅,收枪。
剧痛刺来,鲜血喷出,生命也随着那红色的液体一点点流逝。
这个时候,很多镶黄旗的士兵在临死前都还觉得莫名其妙:敌人是怎么刺中我的,怎么会这样。
一招,只用了一招啊!
“长枪,左——刺!”
……
尼堪正在大口地喘息,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从来没有这种对上敌人无从下手的感觉。
魔鬼,真的是魔鬼啊,多铎他们说得没错,宁乡军这个怪阵肯定是有妖法的。
刚才自己冲上前去时已经想好该如何应付敌人的长枪平刺,反正不外是先用盾牌顶住敌人的矛尖,右手的大刀用尽全身力气朝对面那个敌人的面门上狠狠砍去。
尼堪从小生在军中,力气极大,对面这群宁乡军长矛手看体形都甚是瘦小,想必也没什么力气,自己有信心一盾将敌人的长毛砸得脱手,然后瞬间取其性命。
杀了这个敌人之后,宁乡军的长矛方阵就会露出一丝缝隙,自己可以沿着这条缝隙突破。
在长矛手后面是火枪手,嘿嘿,队伍火枪手,砍瓜切菜似地简单。
可等到他的盾牌狠狠朝前撞去的时候,他却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正面那个敌人对自己的视而不见,手中的长枪却朝旁边一歪,斜刺向左边的一个建州甲士。
“这人疯了吗,竟然不管身前的对手……”尼堪心中疑惑,可就在这一刹那,他突然感到左肋一疼。
眼角余光中,一柄长枪斜刺而来,狠狠地戳到他的腰上。
“这一枪是什么时候刺来的?”尼堪大惊,多年的沙场拼杀让他形成了条件反射,也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先做出了动作。
他猛地朝后一跃,撞倒了身后的一个甲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堪堪从生死间打了个来回。
低头看去,自己身上的铁甲已经被长矛的枪尖捅出了一个窟窿,有血涌出来。
“我竟然被一个普通的明军士兵击倒,堂堂尼堪,建州镶黄旗中高山般的好汉,竟然这么被击倒,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046章 浩荡(求月票)()
“贝勒,你怎么了?”一个亲卫急忙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见他腰上有一道伤口,大惊,就要伸手去解他的铠甲。
尼堪两只手因为拿着盾牌和大刀,只能用肩膀将手下撞开,红着眼睛喝道:“别管我,冲上去,冲上去。”
话刚说完,他才骇然发现刚才随自己扑上去的的那一队亲卫已经被敌人的长矛通通放倒。敌人也是歹毒,手中长枪专选腰肋等地刺入。在戳进去的同时,手一旋才抽枪。如此一来,被他们的长枪搅乱了内脏,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活不成了。
敌人这一招显然是训练已久,动作十分地麻利。自己刚才若不是反应快,只怕已经死在这里了。
眼前全是扑地哀号的镶黄旗士兵,尼堪一阵迷茫:这一枪究竟是怎么了,我没就莫名其妙地中了招?
亲卫继续拉着尼堪:“贝勒,你受伤了,受伤了。”
尼堪这感觉伤口出火辣辣地疼,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他心中也是有些担忧,将手中的盾牌狠狠地朝前面的宁乡军扔去,然后回手去查看自己的伤势。
“长枪左——刺!”
一排长枪戳来,又是一排亲卫倒在地上。
前面那个刺伤自己的宁乡军长枪手对袭来的盾牌视若未见,长矛向左边一个斜刺,瞬间将一个建州军刺得通透。
“啊!”两声大叫,一个来自被刺死的建州兵,另外一个则来自那个长枪手。
那个宁乡军长枪手根本就没有任何躲闪招架的意思,自然毫不意外地被盾牌砸中。
尼堪的力气何等之大,这一盾正好轰到他的面罩上。肉眼可见,敌人的铁面具瘪了下去,了望孔中有红色液体渗出来。可他还是紧紧地抓着长枪,在军官的命令下不住向左戳刺。
一时间,满空都是长矛霍霍的影子。
尼堪好象有些看明白了,敌人这一招说起来非常简单,不外是所有人无论对手在什么地方,又采取何等方式进攻,只在军官的命令下不住左刺。这看起来好象很傻逼的一招,在千万人手中同时使出,却有这一种叫人无法抵抗的威力。
因为你在向前冲的时候,左肋就不可避免的露出破绽,看到敌人的长枪戳来,要想再回过兵器起格挡,动作难免笨拙也慢上半拍。而敌人是斜刺,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会被他们抢先一步刺倒在地。
这就是宁乡军怪阵的奥秘吗……倒是不难破。
尼堪在一刹间就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提起刀突然做出一个非常规的战术动作,朝前一个翻滚,用地趟刀的方式,从长矛枪影下硬生生地滚了过去。
就是现在,尼堪这么轻易地就接近了敌人,心中不觉一阵狂喜,大吼一声:“杀!”手中大刀贴地一扫,瞬间将刚才刺伤自己的那个敌人双脚斩了下来。
“啊!”那个敌人倒了下来,露出白骨茬子的断脚正对着尼堪,鲜血喷得尼堪满嘴都是。
真是美味啊!
尼堪甚至能够从敌人瘪下去的了望孔里看到那小子因为痛苦而变得惊恐的目光。
原来敌人并不是机器,目光中也有丰富的神情,也只怕啊!
尼堪只觉得一阵痛快,正要跃将起来扑进敌军的人潮里。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那个倒下去的长矛手后面是一排黑洞洞的枪口。
“要糟!”尼堪全身的血液变得冰凉。
怎么就忘记敌人的火器了呢,怎么就忘记了!
尼堪无语问苍天。
长期以来在战场上养成的嗅觉还是让他就地一滚,到处都是呐喊声,实在太吵,尼堪也听到不火枪击发的声音,但还是明显地感觉到背心一疼。
应该是中弹了,火辣辣地让人呼吸不畅。
停下来之后,他抬头看去,发现自己已经滚到长矛之下。
让尼堪长松了一口气的是,刚才被自己一刀斩断两条腿的敌人长矛手已经被拖了回去。在他身后,一个长枪手上前一步补位,也遮住了后面火枪手的射击角度。
而自己自然也不虞有被敌人火铳补上一发的危险,算是死里逃生吧。
头顶还是有无数枪影霍霍飞舞,敌人军官在大喊:“长枪,左——刺!”
这个时候,只要有一柄长矛刺下,就可以轻易将自己钉在地上。可敌人就是视而不见,依旧机械麻木地执行着上级的命令。
“这些傻子,真他娘的傻……”尼堪哑哑地一笑,一丝血从嘴角流了下来,同时有剧烈的麻痒从胸口袭来,让他禁不住大声咳嗽。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种难言的恐惧从心中升起:“敌人不是不想下刺,而是军官没有下令……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将长矛朝我刺了,他们的长矛阵就会出现一丝明显的缝隙……所以,宁乡军将这个念头硬生生的压制住了……”
这些宁乡军士兵竟然能够不折不扣地执行军官的命令,令行禁止也不过如此。如果前方是一座悬崖,只要军官下令,估计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吧……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军队……疯子疯子,疯子!
一排又一排的长枪斜刺,依旧是向左向左向左。尼堪看到自己的亲卫如同疯了一样扑上来,可还没等他们做出任何动作就被敌人轻易地刺倒在地。
旗中这些勇士尼堪是知道的,很多人都是同他一起长大的发小。他们七岁就开始操刀弄箭、十二岁就提着兵器进入林海雪原猎杀梅花鹿、野猪甚至熊虎。十六岁开始就被征招进军队,在沙场上和敌人拼命,可以说,他们的都是被鲜血灌溉成长起来。以亲卫们的勇力,眼前这些瘦小的汉狗,杀上十几个都不带气喘。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代虎贲,遇到长枪阵,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瞬间就被杀死了,甚至来不及挥出一刀。
这样的仗怎么可以打着这么窝囊?
尼堪还在大声咳嗽,每咳一声,就有几点血沫子从口鼻间喷出来,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肺上中弹。
“长枪左——刺!”刺倒一排清军之后,宁乡军开始前移。
尼堪突然害怕了,他沙哑地吼叫一声,手脚并用,飞快地朝本阵爬去。
手掌也不知道摸到了多少建州勇士的尸体,摸到了多少血。
从头到尾,敌人的长矛都在头顶霍霍飞舞,却没有一支下刺。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手伸过来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定睛看去,却是一个亲卫。
尼堪背心疼得再也直不起来:“如何,如何了?”
亲卫哭喊:“贝勒,大军已经崩溃,各部都在溃逃,咱们的中军已经死光了,死光了……快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尼堪四下看去,到处都疯狂逃跑的清军,自己的中军大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了。
中军帅旗一倒,没有人指挥,那些来自十多个不同民族的仆从军本就不能战,对于大清朝也没有丝毫的忠诚之心,见大势已去,只顾着保存实力,同时发出一声喊,如同失去了巢穴的野蜂,乱冲乱撞,撒布在眼前这片广阔的平原上,再也无法收拾。
与此同时,宁乡军那边传来轰隆的马蹄,他们的骑兵出动了。闪亮的胸甲从金属的海洋冲伸展出来,如同一把锋利的弯刀,迂回着狠狠切向清军人潮的边沿。
同宁乡军步兵的面无表情静默收割人命不同,这些骑兵眼睛里都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乌拉,乌拉,乌拉!”
马刀挥舞,一片有一片头颅跃上半空,然后纷纷坠地。
满眼,黄色的狗皮帽子耸动,如同草原上的群狼。
“真是壮观啊!”尼堪一刹间有些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