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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来临了。
今日唯一的一点缺憾,是蒙古军并没有接到需要曲出御批的那一纸和议,塔思派人专门在前方候着,专门等待着送和议的宋国使者到来。但足足等候了大半天,才在午后迎来了一位衣甲不整、狼狈万分的宋朝使者。
怯薛们带了他去面见塔思。塔思惊讶的问道:“你怎生弄的这般模样?和议何在?”
那人俯首于地,气急败坏的说道:“我等一行人五人,护送着携带着协议的使者北门,沿大路向蒙古大营而来。哪知道出门不到半里路,突然从草丛中跳出几十条面罩黑纱的男子,各持刀兵,将我们去路拦住,小人一看不好,赶忙骑了马落荒而走,使者和其余兄弟走脱不及,全部被那群蒙面人活捉了。我一路沿偏僻小路而走,才能脱险来到大王面前。”
塔思微微一皱眉,随口问道:“这群强盗是什么来路?”
那人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规规矩矩的说道:“听他们说话叽里咕噜的,应该是大王您说的蒙古话。”
他这句话当然有些冒犯尊贵的国王,通译不敢直译,只得修饰之后再翻译给塔思听。
塔思一听闻此言,心中已经自相信了三分。他为了帝国的稳定,不得不抽身北回,可是还有许多人并不愿意就此收兵。说到底,蒙古帝国的整体利益,并不在他们考虑的第一位。
张柔为首,史天泽、刘嶷、张忠仁这些人,各自盘踞一方,为燕京十路中的豪强军阀,他们不太关心蒙古帝国的稳定和强盛,自然,身为大国的臣子,他们也带有一些奋力报主的雄心壮志,但他们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怎么为自己捞取好处。就目前而言,一则是尽可能的从南朝获得更多的财货和奴仆,第二则是在大汗面前建立足够多的功勋。所以塔思着急促成的和议,大营中的许多人未必乐见其成。
但整件事情或许又是郑云鸣耍的诡计也说不定。有必要加强对襄阳的监视,依靠汉人不可取,他只得命令抄思部下的畏兀儿部队在前方展开,随时警惕襄阳的一举一动。
但襄阳城依旧没有一丝一毫异常动向。另外郑云鸣也派出传令使臣前来致歉,并且承诺第二日加派人手护送,一定将和议按时送到。
这一天的白天就在风平浪静中渡过了。
但夜里的鬼门关附近却是灯火通明,灯火从船上一直点到了岸上。因为远方就有蒙古人的哨骑在监视,士兵们尽量小心谨慎的动作,不露出马上就要举行一场大战的迹象。
临时搭起的中军帐中,孟珙和自己的部将们围着一张地形图正在紧张的讨论着进攻方略。
“鞑子虽然大率都是抢掠的渔船,但毕竟数目众多,欲求截断敌军退路,就一定要将这几千条渔舟一网打尽,这可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孟珙抬起头来扫视了一眼围在桌案边的将军,这些人中有他的部属,有随着江州都统江海加入援军的镇江水军将领,也有鄂州驻屯水军的指挥官们,如何安排进攻,其中大有学问。
孟珙的打算是让自己的部下担当先锋,率先击溃敌军船只的抵抗之后,其余部队依次继进,以收全功。
“水军统制屈伸何在?”他高声喝道。
一名身形敦实的将领大声应诺。
“明日领着黄州水军先发。副将同鼎和池伸为后,若有蹉跌,自提头来见本帅!”虽然孟珙故作严厉口吻,但他也相信自己部下的坚强战力,在汉水上绝不会为蒙古军的小船压倒。
屈伸刚想伸手去接令符,一旁的胖将军张膛瓮声瓮气的开口阻拦:“先锋这种活计,请大帅一定要交给我们荆楚水军来做。”
若是寻常战事,难免有人会认为张膛这是在抢黄州水军的风头。但明日将面对十余万蒙古大军发动攻击,极有可能是有去无回的事情,这个时候站出来抢去先锋的活计,绝不是为了出风头。
孟珙倒不吃惊,郑云鸣部下年轻气盛,将官多为二三十岁血气方刚的青年,好战贪功是一定的。他对彭满严肃的说道:“明日一战关乎襄阳安危,若败,蒙古人在汉水往来自如,必然尽起大军疯狂攻城以作报复,郑官人和荆楚军立马就有性命之虞,此事万勿当做儿戏。”
彭满也正色应道:“荆楚水军愿意充当先锋,并不是我们一时血气之言,让本部战船在前方,正是为了夺取明日一战的胜利。”
“彭满出征的时候,郑官人对我说起,将来最后的决战,水军一定是主角之一,那个时候,让我一定要向孟帅陈请,让我军充任先锋作战,并非因为荆楚水军比各位骁勇善战,乃是为了别的原因。”
屈伸哼了一声,喝道:“不过就是因为你们荆楚一军火器多而已。”
不用彭满多说,在座的诸将都已经从实战中体会到了火器的作用,尤其在水上交战,越是射程远威力大的武器越是具有优势。火器在这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加上本身带有的纵火属性,更是克制木制的战船。郑云鸣现在已经成为整个大宋火器发展的推进者,荆楚军亦成为了宋军火器配属的核心。而荆楚军的火力配属又突出两个关键部分,就是城防和水军。现在阶段的火器十分笨重,威力不佳,又只能发射原始的霰弹和葡萄弹,对骑兵构不成足够的弹幕威胁。所以野战大率还是弓箭和结阵起到的威力更大。而城防和舰船上火器能够充分发挥效力,也不必担心火器沉重无法机动的问题。
在某种程度上,荆楚水军的火器配置甚至超过了城防火器。光是在轻型船只方面,就有总共一百五十艘轻型战船在船头上安放了竹将军炮,这些轻快船只作为先导战的主角和掩护大船的护卫队,增加了火器之后威力成倍提升,以往一艘满载宋军的多桨战船,未必是一艘满载着蒙古弓箭手的渔船的对手,因为蒙古人虽然不习水战,但毕竟弓马犀利,两军无论远战近战,除了熟悉船战这一点优势,宋军在小船交战上并没有绝对优势。但如今小船上装备了船炮,每战之前,战船如军阵一样横列于江上,万炮齐鸣,蒙古军还没来及施展射术就被轰击的晕头转向,然后又要遭到火铳手的射击,两军接舷战之前,已经先自去了五成气势。宋军一鼓作气冲入厮杀,往往锐不可当,这一点在之前的交战中,已经初露苗头。
但荆楚军致命的武器还不是小船,而是由车船和海鳅船组成的大型战舰部队。南渡初期的数十年,朝廷被女真骑兵的强大所震撼,往往不惜代价投资水军,制造出不少大而无当的装备。其中就有二十四车、三十二车的巨无霸车船,事实证明这些水上巨兽只适合在开阔的湖面上行驶,一旦进入江河水道,立即运转不灵,连掉头都颇为困难。
所以江河作战,郑云鸣的八车、六车和四车战船就已经是最大型的战舰了。其中四车船携带有竹将军十具,六车船携带四门铁将军,竹将军二十四具,八车战船分为上下两层,为露天甲板和炮甲板,不过炮甲板还相当简陋,若不是郑云鸣亲自下令,连制造用于当做最原始的制退机的粗缆绳都不会配备。八车船一共装备铁将军六门,青铜将军四门,竹将军和木将军一共四十四具,无愧于世上最强的水面战船。无论是这个时候逞威地中海的多桨战船,大食国用以纵横西海的三角帆船,还是这个时候虎威犹存的维京龙头战舰,在大宋最先进的八车炮舰面前几乎都等于玩具一般。
第六十九回 谁人敢去定风波(1)()
这样先机的战舰造价不菲,即便是郑云鸣也不过拥有四艘而已,依照宋朝水军为战舰起名的规矩,这些战船依照采伐造舰木材的地名依次起名为“大德山”“龟山”“松山”“小德山”。
就连屈伸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想要确保最后一战的胜利,让这些浑身火器的大家伙们冲在前面,就连作为友军的黄州水军也觉得安心了不少。既然彭满愿意主动请战,他也就不再持反对的意见。
孟珙却不是那么轻易论定的人,他开口问道:“若是你等为先锋,如何布阵?”
“此次作战,乃与敌人在今年的最后一战,所以我军不用藏着什么手段以图后用了。今番以四艘八车船打头,配属二十艘铁鹞船和四十只水哨马作为护卫。然后六艘六车船带六十艘桨船,分为左右两翼两个小接应队。一旦前方和敌军交战,立即上前接应。中军是十四艘四车船和一百艘桨船和夹板快船,作为大接应队,另外,在两翼各自安排下三十只水哨马的掩护队,辎重船拖后。“彭满自从得到了鄂州水军和江海所部水军的支援,实力更加壮大,即便是单独应对蒙古军的大船团,也有取胜的把握。
接战之时,先以炮舰打头挫敌锐气,然后小接应队支援前锋展开战线,大接应队压上全面接战,掩护后队次第展开,这是荆楚水军最近演练的新战术,就要在最后的决战中施展开来。
“好,黄州水军在后为第二队,镇江水军为第三队,鄂州水军为第四队。”孟珙说道:“此战的胜败,就拜托众位的协力奋战了。”
他话虽如此说,但孟珙心知此战把握甚大,过去一年的征战表明,蒙古人虽然在拼命学习着水战的技巧,但他们毕竟还只是水战的雏儿,已经在大江上和金国交手百年的南宋水军拥有战略上的优势。且素来南人乘船北人乘马,是天下共知的事情,在水面上,江南男儿可不惧蒙古的铁骑。
他所担心的是已经北渡的那些精锐骑兵去而复返,而郑云鸣又不能击溃南岸敌军,使得战船受到蒙古人从两岸和水上的三面夹击。毕竟只要上了岸,蒙古军可说是当世无敌。
在城内的郑云鸣也同样担心这一点。
按照常理,最终决战之前每个人都需要养精蓄锐,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然后全力以赴的进行性命的一搏。但郑云鸣知道这一夜襄阳城里的许多大员跟他一样合眼难眠。
赖如月前来探问了几次,都被书房门口的任雄威挡了回去。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容不下一丝一毫的儿女情长。
战斗的序列业已编制,粮草的分发已经结束,士卒的动员连夜进行,武器的整备业已完成。甚至连安排出城之后的守城序列和战后安排战场清理都已经做好了规划。
但这时候的郑云鸣没有一丝困倦,反而分外清醒。半渡而击是兵法之常,郑云鸣懂得,塔思也一样懂得。等大军后撤的时候,蒙古人必然以精兵悍卒布列其后,专候宋兵趁机偷袭,至于水军也必然打叠精神,随时等候着宋军水师的突袭。
明日的大战想要取胜,要诀全部系于两个字,快和狠,孟珙的水军要来的足够快,快到蒙古水军不能有效的抵抗。从襄阳出击的部队也要展开的足够快,让敌军的殿后部队来不及展开骑兵阵势笼罩宋军的步兵为主的军阵。江面上的水军的攻势要足够狠辣,不说全歼蒙古人的船只,起码要将它们赶的四散而逃,无暇渡过蒙古人的军队。陆上的攻击更要勇猛凶狠,以强大的气势一举将背水之敌攻灭。
大宋积弱三百年,在国家历史上能够做到这两点的领兵者凤毛麟角,但郑云鸣和他的荆楚军却必须做到,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千年以来华夏最强的对手。
朝霞的晨光透过了窗棂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