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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依旧纵马回歌,挽弓摄月,笑啖胡掳肉,醉饮匈奴血!
君兮觉得眼角湿润了,嘴角弯起的弧度却怎么抿不下来。
明处的,暗处的盯着她的人,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吧!
她君兮,无畏,无惧!
君长羡看着跪了一地的赤云骑,沉默了许久,才偏头看向君兮。
“吾命汝等,联合余下七骑,誓死忠于吾儿君兮!”
低哑的,机械的,像是古寺里的老钟突然被人撞响,那声音穿透肺腑直达心脏。
这是君兮第一次听君长羡说出这么长的句子,她不由得向君长羡看去,唤了句:“父王”
“吾等必定联合余下七骑,誓死效忠郡主!”赤云骑呼声高入云霄。
这次是君长羡牵起她的手,走在了最前面。
两侧的赤云骑待她们走过,才从地上站起。
庄严得,像是一个加冕的仪式。
一直到坐上了去江南的马车,君兮都还有些发懵。
父王之前挺多只能说一个字,大多时候用吼声来表达他心底的想法,可是今日他吐字清晰,说话条理清楚,委实让君兮惊到了。
“父王,您什么时候能说这么多话的?”忍了一路,君兮还是忍不住问。
君长羡坐在马车对面,听见她的问话,唇角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一瞬,君兮明白了,他喉咙十多年没说过话,根本就没法流利的说出一句话来,之前在赤云骑面前说的那番话,是用的腹语!
酸涩在心尖儿蔓延开。
君兮想再说些什么,才惊觉自己开口也是哑然。
太过沉重的悲伤,总是沉重得让人不愿去触碰。
她想问很多事,问十二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问他经历了些什么,可是她问不出口,因为知道那段记忆是父王心底最深的伤疤。
在缓缓吧,去江南这一路,她有的是时间。
京城。
行宫。
夹竹桃下,怀抱琵琶的青衫女子咿咿呀呀唱着,盈盈一双秋水眸,半醉了三分忧,七分愁,及腰长发挽了个松散的发髻,柔柔垂在肩头。
哝哝软语,愣是将这早春唱出了几分凄婉来。
回廊处两个侍女听了一会儿那琵琶声,露出几分不耐来。
“整日丧着个脸,跟死了爹娘似的!”粉衣婢女嗤道。
“嘘,小声点,当心给人听到了!”彩衣婢女有些慌张了要捂住那女子的嘴。
“听到了就听到了,我才不怕她呢!成日就会伤春悲秋,殿下那么宠着她,她又何时给过殿下好脸色!”粉衣婢女愤愤不平,“司空大人那么好,是先皇后给殿下钦点的王妃,怎么殿下就看不到司空大人的好呢”
“哎,谁知道呢”彩衣婢女幽幽叹了一声。
“都是那个狐狸精!要是她,殿下就不会跟司空大人闹得这么僵!真是白眼狼,要不是司空大人当初把她从苍狼嘴里救下,她早就一命归西了,现在却处处给司空大人添堵!”粉衣婢女越说越气,脸都气红了。
“别说了,她现在正得宠得紧,当心她给殿下吹枕边风!”彩衣婢女道。
“铮!”琵琶弦断了,青衫女子白皙瘦弱的手上一片血迹。
她目光掠过那边还在争议的两个婢女,眸子里似嘲似讽。
“青青!”阁楼上匆匆跑下一抹身影,锦袍玉带,冠玉之颜。
大翰萧王满目心疼地执起女子流血的一双手,嗓音带上了几分颤意:“怎么这么不小心”
跟着他狠毒的目光就掠向了回廊处的两个婢女,“她们两个平时就是这样伺候你的吗?司空上邪那个女人可真是会收买人心!”
说到后面,他直接咬牙切齿起来。
何青青自嘲一笑,那自怨自怜的模样,足以叫天底下所有男人心头发软。
“殿下,青青蒲柳之姿,如何能与司空大人比?”她似乎想笑,可是嘴角一丝苦涩满开,终是笑出了泪来:“青青的命都是司空大人从狼口下抢下来的,青青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司空大人争什么,抢什么”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又像是雨打梨花,有一种女人,当真是哭起来才美到了极致,让一个男人的心怜惜到了极致,“殿下,您放青青走吧!司空大人才是能助你走上皇位的人”
一句话让萧王的脸色彻底狰狞起来:“笑话,本王夺嫡,竟然会靠一个女人!本王就是不要她身后司空家的助力,本王也能安稳坐上皇位!”
他强势一把揽过何青青的腰身,狠佞开口:“来人,把那两个以下犯上,妄议主子的婢子拖下去,乱棍打死!”
很快就有侍卫上前押了两个婢女,彩衣婢女已经吓得泪流满面了:“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粉衣婢女也害怕得浑身颤抖,但依然梗着脖子道:“殿下,您扪心自问,您对得起司空大人吗?”
萧王冷笑:“你倒是说说,本王哪里对不起她?”
不等婢子回答,他继续冷声道:“司空家的从龙之恩,先祖记着,先帝记着,到了本王父王这一辈依然记着,皇命以下,她到时候会是大翰的皇后,本王还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她还要什么?司空家还要什么?怕是想要本王将来把大翰的江山拱手相让吧!”
最后一句说的咬牙切齿。
刚送完君兮回来的司空上邪刚走到回廊处,恰好听见了萧王最后那一句。
她脚步顿了顿。
守卫已经发现了她,慌忙想要行礼,被司空上邪抬手制止了。他们自然也听见了萧王那一番话,抬起脸有些惶恐地想看司空上邪面上的神色。
平静,一如既往的平静。
眸子里一丝波澜也没有。
司空上邪抬脚继续朝那边走去,面色如常:“发生了何事?”
看见她,萧王的愤怒不但没有收敛半分,反而愈发高涨了,冷笑道:“司空上邪,你做戏的本事见长啊!”
司空上邪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无喜无悲地看着他,只有在眸子深处,才能看到那一丝被隐藏得极好的悲伤。
“子渊这话是何意?”她问。
萧王捏起何青青的手给她看,又愤怒一扬广袖指向被压住的两个婢女:“何意?你唆使他们在青青面前说那些难听的话的?青青是你救下的,可是这三年来,青青对你伏低做小还不够吗?”
府中的侍卫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换做是谁,好心救了一个姑娘,结果那姑娘转眼就爬上了自己未婚夫婿的床,都恨不得把那女人教训一顿吧。
如果说十二年前,楚国有君长羡那样一个战神。
那么十二年之后今日,司空上邪也称得上是大翰国的战神!
一代叱咤黄沙战场的神,不该受此侮辱!
司空上邪还没说话,反倒是那个粉衣婢女气哭了,吼道:“殿下,您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
“嗬,司空上邪啊司空上邪,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所有人都向着你,不就是因为你替大翰国打过几场仗吗?本王也可以上战场!”萧王这句还没吼完。
粉衣女婢又吼上了:“大人,您就该学学镇北王郡主,几鞭子抽死小贱人,再打醒殿下!”
第一百零五章 北地悍将()
“啪!”响亮的一耳光。
粉衣婢女的脸偏向了一边,这虚空一巴掌的力道极大,粉衣婢女嘴角都被打破了,她委屈又不解地看着司空上邪:“司空大人”
“胆敢对殿下不敬,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司空上邪声音没有起伏地道。
还有下次,就是这个婢女不用被乱棍打死了。司空大人这是要保下这两个婢女。
侍卫们彼此对视一眼,放开了对两个婢女的钳制。
“装,你就继续装!”萧王冷笑,眼见两个侍卫听了司空一番话就放开了两个婢女,更是怒火中烧:“混账东西,谁准你们放人的?拖下去,乱棍打死!”
何青青柔若无骨地倚在萧王怀里,过分纤长的睫羽上还挂着两滴泪珠,当真是我见犹怜。
苦逼的侍卫面面相觑,皆不知怎么办才好。
一个是萧王,一个是大翰的护国女将军,他们谁也不敢得罪啊。
萧王见侍卫没有动作,面上怒气更甚,直接上前一步劈手夺过侍卫手里的佩刀,直指两个婢女:“好啊,本王叫不动你们了是吧,不就是杀两个婢女吗,本王亲自动手!”
他高高举起明晃晃的大刀,彩衣婢女惊叫着扑进粉衣婢女怀里,粉衣婢女也怕,死死地闭上了眼。
然,刀最终没有落下来。
粉衣婢女眼睛悄悄掀开一条缝,就见司空上邪徒手抓住了萧王挥下来的大刀。
“司空大人”粉衣婢女嗫嚅叫了一声。
司空上邪没有用内力去接这一刀,锋利的刀刃从她虎口横过掌心,殷红的血从她掌侧,从闪着寒光的刀尖儿,一滴一滴落下,很快就在地上汇聚了一小滩。
“你”萧王眼底闪过慌乱,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直接用手来接他的刀。
怒气上头的时候他能不顾一切,可是司空上邪的举动,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火。
“功夫有进步了。”司空上邪面不改色地收回自己的手,眉眼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横贯自己掌心的那道伤口,仿佛被砍伤的不是她。
“呵呵,我怎么就没把你那只手给砍下来呢!”萧王的怒火一瞬间又被点燃了,视线里挥之不去的是她那只鲜血淋漓的手。
这怒火是为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是气她阻止了自己杀两个婢女,还是气她伤了自己,他也不知道。
司空上邪依然面无表情,只是黑漆漆的眸子深处,那恍若绽放着曼珠沙华的瞳孔里,是隐藏得极深极好的悲伤,“那末将从今日起,得习练左手剑了。”
习练左手剑,为何?
难道他说他要她的右手,她真会一刀砍下来给他不成,萧王眸子里有慌乱,有震惊,最后都变成了嘲讽。
然后司空上邪就在他嘲讽里的目光里缓缓勾起了唇角,亦是自嘲的笑。
何青青怀抱着琵琶,像是突然经受不住了一般,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萧王一时间大惊失色,惶然吼道:“青青,你怎样了?”
他抬起头大吼道:“太医,快去叫太医!”
他扔开青青手里的琵琶,将人打横抱起,脚步慌乱地朝厢房那边走去:“青青,你千万不能有事都是我混账,你手上流了那么多血,我还跟那个恶毒的女人说那么久,她就是想你出事”
司空上邪看着萧王抱着何青青远去的身影,素来淡漠的脸,终于浮现出了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漓的一只手,眸子里的淡嘲更深了些。
何青青只是被琵琶弦划到,可是她这一刀是萧王手起刀落砍下的,比起何青青手上的伤,不知重了多少。
“司空大人,您没事吧?”粉衣婢女有些不放心,犹豫几分还是忍不住上前问道。
她是真的为司空大人不值。
司空上邪看着院中的那棵夹竹桃,目光却不知涣散到了何处。许久,她说:“无事,你退下吧。”
粉衣婢女还是不放心,却又不敢违背她的命令,只得和彩衣婢女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庭院。
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