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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计?”他眸光暗了暗,笑容微苦:“如果接近你,是算计,那么我的确是在步步为营。可是”他完全不介意自己的命门被人锁在五指间,带着凉意的手指捏住了君兮的下巴:“君琛所做的一切,不也是算计么?不过是他比我算计得更久罢了”
五指用力,有那么一瞬间,君兮真的是想直接掐死他:“就算他是在算计,进了他的圈套也是我甘愿的!”
他似乎因为这句话愣了愣,跟着脸上就浮现出了恨色:“为什么?”
君兮却松开五指,缓缓道:“没有为什么。公子身体羸弱,大晚上从京城跑来这白马寺,只是为了煮茶么?”
目光落到了他旁边的茶炉上。
她敢肯定,灯会上自己看到的那个戴紫金狐狸面具的人就是公子城。
“我答应过一个人,若有来生,为她泛舟西湖,焚香煮茶”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君兮。
这是他们前世的一句玩笑话,太后生辰上,他当着众妃嫔的面,为良妃剥了整整一碗石榴,来显示他对良妃的宠爱。
虽然她只是挂名皇后,可是威严还是要有的。
若是大庭广众之下他都不给她这个挂名皇后一点面子,她怎么对付后宫那群小妖精?
他大抵也是知道她生气了,那夜去良妃宫里时,就先到她宫里来坐坐,情话倒豆子似的倒了一大推,还说什么他有太多不得已,若是有来生,他倒情愿做一对平凡夫妇,泛舟西湖,煮茶饮酒
有时候君兮不得不佩服他的城府,便是随口拈来的情话,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她不喜欢他,可是天底下应该没有第二个人能她更了解楚钰了。
那番话,抱歉,打动不了她。
君兮没有半分情绪地应了一声:“哦。”
公子城捂着自己发痛的脖颈,低低笑了起来:“君兮,你在报复我对不对?你该死的就是在报复我!”最后一句几乎是咆哮!
他眼眶发红,面色青白,浑身发抖,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君兮知道她对付女人很是有一套,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甚至动不动就说掏心给人看
就如前世她前世就从不信他的情话一样,这一世,君兮更不会听信他的鬼话连篇!
她只看着他,无喜无悲:“你我之间又无瓜葛,谈什么报复不报复?路人罢了。”
路人!
路人!
路人!
也许是今夜的风真大是太冷了,他只觉得浑身的暖意都被抽走,身体沉重到抬不起一根手指。
眼前阵阵发黑,无法挣扎,无法逃脱的巨大恐慌,铁钳一般狠狠撅住了心脏,“路人?”他冷笑,“君兮,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是谁!”
他冲着她嘶吼,拽住她皓腕的手,五指险些掐入她皮肉里,同时还剧烈颤抖着,便是有着宽大的衣袍遮掩,也能看出他的手抖得厉害。
君兮脸色很平静,轻轻吐出几个字:“不知道。”
她只是镇北王王郡主,半年之后,她会是君琛的新娘。
他曾是她的皇,她曾是他的后,可那些记忆,早在冷宫那场大火里就烟消云散了。
第八十八章 君兮,你好狠!()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拽住他的手无力的滑下,一口气没喘上来,又是一阵死命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而她始终无动于衷。
等他终于咳完了,用袖子狼狈抹了一下唇,她才冷声道:“把马还给我。”
他只是笑,有些凄凉,又有些无措。
“君兮,你记不记得,那年在这白马寺门前,我说了要娶你为妻的,那天你穿着粉色的春衫,外罩着红色的披风,也这样下着雨,还开着漫山桃花,不过那漫山桃花哪有你好看还有那一年,你失手打碎了母妃最喜欢的琉璃盏,怕被母妃责怪,偷偷塞到了我的龙案底下,被我撞见了,你一个月都没好意思跟我说话”他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
“你总爱半眯着眼吃点心,抿着唇笑,喝茶时中指的第二指节贴着茶杯,你半真半假生气的时候会闹得后宫鸡犬不宁,真正生气了却是什么也不会说”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努力扬起脸,压不下眼眶的酸涩,也压不下心底翻涌的苦涩。
君兮沉默地听着,眼神默然,看着他跟孩子似的脆弱的神情,也没有半分情绪波动,“我,都不记得了。”
只这一句,击碎了他所有的伪装。
楚钰,不,这辈子他该叫楚城,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会哭得这般狼狈,他声音里满是哽咽:“君兮,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怎么可以这么狠!”
君兮没有说话,她抬脚想离开这个地方。
楚城红着眼叫住她,“兮儿,”
她脚步只是微顿,就又要迈开。
他道:“能喝杯茶再走吗?”尾音颤了颤:“就当做告别前世。”
摆在矮几上的两杯茶,依然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我不记得前世。”
君兮没有回头,她走得决然,一如当年,她被废后位,贬入冷宫时一样,仿佛身后没有任何值得她留念的东西。
她不爱他,可是她了解他。
如果她真喝了那盏茶,那她就走不了了。
楚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慢慢将身体蜷缩起来,双手抱住头,心脏像是被什么撕扯着,痛的他浑身抽搐,然后眼泪就掉得那么肆无忌惮!
君兮,你好狠!
可以走的这么干脆利落,可以忘得这么所剩无几,还不是因为她从未爱过。
陷在前世里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世上最难为的,不是皇帝,而是太子。那一世,他身不由己,这一世,依然只剩一副残败躯壳
跨越光阴,跨越年轮,跨过前世今生,他只想求她一句原谅,可是她说不记得了。
你忘了,我却记着,记着那一年飞花,记着那一年的斜雨,记得那一世里你所有的欢笑和悲喜,记得你曾是我的妻。
她对所有的事都心知肚明,唯有在情字上一知半解。
她怎会知道,良妃有着和她一双如出一辙的眼,珍妃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她,瑶妃着一袭红衣的时候背影酷似她就连后来他独宠她的大宫女,都是因为那个宫女知道她过去的一切,他夜夜宿在那个女人宫里,只为了听那个宫女讲她少年时的事
他的后宫三千佳丽,都是她的影子!
“我叫君兮,家住镇北王府!”
记忆里少女的声音,遥远又清晰,楚城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错过,不是错了,而是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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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兮走出梅林,就见黑衣护卫牵着马侯在那里。
黑衣护卫只看了她一眼,就抬脚往风来亭那边去了。
雨已经停了,君兮摸了摸枣红马的脖子,这才翻身上马,用力抽打着马背,她咬紧了一口银牙,没有回头。
她不是上辈子那个被当做笼中鸟的君兮了,正如她告诉楚城的话,她已经忘了!前世的君兮已经死了!
他们,再无瓜葛!
冷风灌入衣襟里,本就湿透的衣服贴着皮肤,寒气森然。
她又狠狠抽打了一马鞭,突然用尽了力气一声大吼:“君琛,我喜欢你!”
“喜欢你——”
“喜欢你——”
静谧的山间,不断回响着她那句话。
榆树梢头坠下一滴晨露,落在了她眉心,君兮仰着头,双目紧闭,许久,嘴角才绽出一个笑颜。
这一生一世,她只认定了一人!
天已经大亮了。
绵亘起伏的山峦官道间,可见黑压压如潮水的军队向远处延伸。
红底黑字的燕字旗在晨风里猎猎作响,着了重甲的将士们,行军整齐划一,脚步声带着沙场的沉闷和威严,行动间,仿佛整片山河都因为他们的步子而在震荡。
北城门的点将台外,一队黑衣黑甲,连座下战马都包裹了黑色铁甲的军阵,巍然不动,他们像是一只潜伏着的巨兽,在静默地等待着什么。
城楼之上,华盖之下,瘦骨嶙峋的帝王,一双浑浊的老眼,在看着那队铁骑时,眼底才放出了几丝精光。
“君远山当年留下的,果然是头狼崽子”
“这头狼现在齿牙已经锋利了,若是他学不会怎么乖顺成一条狗,畜生嘛还是杀了的好。”女子掩面娇笑,金色的帷幔遮住了面容,只余一双勾魂夺魄的狐媚大眼睛。
老皇帝显然对女子的话很满意,瘦骨嶙峋皱巴巴的手捏住了女子一双玉手,目光又浑浊了:“大祭司今日用的是什么香,真是好闻得紧”
“皇上,这是在三军阵前呢”女子娇笑。
“这天下都是朕的,怕什么”老皇帝语气张狂。
“皇上想要长生不老就得管得住自身的七情六欲但陛下子肆单薄,”女子躲开老皇帝的上下其手,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继续娇笑道:“听说您那日在国公府临幸的那位柳妃娘娘,已经怀有身孕了呢,还是早些接近宫的好”
城楼之下,所有的军队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那一支煞气凛然的黑甲骑兵。
通体乌黑的战马,四蹄耀白如雪,在原地烦躁地跺了几次马蹄后,尧年终于打马上前一步,对着目光一直望着远方的少年将军道:“世子,郡主许是耍小脾气了,在不走,就得耽误行军时辰了。”
君琛最后在回头看了一眼城门的方向,扯了扯唇角:“她不来,才好。”
若是来了,到叫他舍不得走了。
目光掠过城楼上的的明黄,眸子里满满的讽刺,他沉喝一声:“出发!”
尧年当即做了个手势,大喊:“出发!”
君琛一夹马腹,冷脸走在最前面,薄唇抿得要多紧有多紧。
西城门。
欧阳志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蹲点守住君兮。
他本来下达的命令的不许开城门,可是这年关刚过,昨夜又是元宵灯会,不少人昨夜进京就是为了看个等会儿,因为天色已晚,不得已歇在了城内的客栈,今日自然是要出城的。
欧阳志就是有再大的本事,那些来头颇大的达官贵人要出城门,他也是不敢拦着的。
只好下令打开了城门,但是让手底下的人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盯着,千万不能让镇北王郡主给跑了。
这么盯了一大早了,欧阳志斗鸡眼都快盯出来了,还没有看到君兮过西城门。
他踹了旁边的小兵一脚:“昨夜出城的到底是不是镇北王郡主,你看清楚了没有?”
小兵被踹了也只得忍着,战战兢兢道:“赵头儿说是的”
“奶奶的,镇北王郡主怎么会半夜出城,该不是赵大他眼瞎吧”欧阳志正骂骂咧咧呢。
旁边的小兵突然一脸惊恐的扯他袖子,大抵是太过紧张又太过激动,话都说不利索了:“真真”
“你这是抽什么羊癫疯呢?真什么真?我还假呢!”欧阳志背对着城门站着,自然看不到身后的情景。
等听见那惊雷一般的马蹄声踏踏逼近时,他面上一喜,回头就想去连人带马给拦下,却只看到骏马高高跃起,四蹄从他面上飞过,许是最后没了着力点,后马蹄一脚踏在他脸上,欧阳志只觉得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在嗡嗡作响,然后呼吸困难是他口鼻涌出的血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