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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到了,它要是自己用爪子剥葡萄皮,弄脏了狐狸毛,洗起来很困难的,而且水又冷的刺骨,不像夏季,自己去瀑布下面打个滚就回来了,还凉快得紧。
忘兮难得露出一个笑脸,把葡萄剥了皮喂给小狐狸,目光却又散落在银装素裹的山峦之间,“乱世就要来了,你这么一只爱吃葡萄的狐狸,活得下去吗?”
“吱吱吱!”小狐狸或许听懂了,又或许没听懂,捧着一颗葡萄又要递给忘兮帮忙剥。
院门却在这个时候被叩响,忘兮素手一抬,,院门就开了,站在门口的是楚国五皇子楚连城。
因为天水一方素来是她一人居住的,楚连城又身体虚弱,这些年便一直让他住在半山腰的皇家行宫里,丫鬟侍卫一应俱全,忘兮只定期去看看他就行了。
他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根,多活一天都是从阎王手里抢来的,这五年虽然在君山调养,但面色依然是苍白羸弱的。
小狐狸许是也发现了外面有人,爬到了窗台去看。
“叨饶圣尊许久,今日是特地前来告别的,咳咳”珠圆玉润,字正腔圆,是个翩翩如玉的公子,可惜身子骨不好。
忘兮眉头皱了起来,“留在君山,我能保你活到三十岁。”
他的身体,只能维持到三十岁。
楚连城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家母病危,为人子,总得回去看一看。咳咳”寒风入喉,他咳得撕心裂肺。
忘兮手中凝起一粒晶莹的冰珠,打入了他吼间,楚连城咳嗽终于停了下来,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方才的咳嗽起了一丝红晕,在那张清淡入茶的面孔上,竟然有几分艳色。
他说,“圣尊大恩,楚某不知何以为报了。”
忘兮没有说话,目光里的凉意一如这山间肆虐的风。
楚连城躬身作了一揖,领口的貂毛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楚某便告辞了”
他眸底有淡淡的伤感和依恋,但终是转身朝着山下而去。
“吱吱吱!”狐狸用力拍腿儿,半支起的轩窗受力关了下来。狐狸跳到忘兮身上,嘴边叼着一颗大葡萄。
忘兮揉了揉狐狸松软的毛发,又回到竹榻前坐下,“好,我不看他,给你剥葡萄。”
笼在眉心的,是一抹淡淡的愁。
权力,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么多人如痴如狂?
那一年君山上的青雉少年成了南楚之狼。
那一夕天真无邪的皇子终成了远去过往。
那一朝求医的少年如今拼残躯也要去争
暗巫与朝臣外邦勾结,势力一天天大增,君山已经很久无人踏足了。
陪在圣尊身边的,一直都只有那只吃葡萄的狐狸和那条只能被困在浴桶里的水蛟。
有一天忘兮折了一把扶桑花回来,推门只见竹榻上躺着一名未着寸缕的男子,看不清长度的银发披了满身,埋过腰线,露出一大片机理分明的白瓷胸膛,还有形状很明显的腹肌
精致得过分的五官,长得过分的睫毛,眼角一颗朱砂泪痣给那张绝艳的脸平添了几分魅色,发顶的银丝里,窜出两只毛绒绒的狐狸耳朵,不时还一抖一抖的。
妖男左手捏着一串葡萄,右手边是一个空了的酒坛子,樱桃般的唇不时砸吧两下,好像在梦里吃什么好吃的。
忘兮足足楞了一分钟,才回过魂儿来。
走过去拽了拽那毛绒绒的狐狸耳朵,“这是那只小狐狸成精了?”
隔壁浴桶里翻腾起了水声,忘兮说,“宝宝别过来,这是只公狐狸。”
水声很快停了。
没错,那只看上去凶悍无比的水蛟叫宝宝。
某狐狸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窝在那个浑身都冷冰冰的女人怀里,还是化形后的模样,瞬间某狐狸就觉得天榻了,嘴巴一瘪,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圣尊什么都好,就是起床气有点大,被人吵醒了,一巴掌就招呼过去了,“别闹!”
那一巴掌恰好拍在头顶,掌下是两只毛绒绒的耳朵,圣尊手一痒,捏上去了。
某只炸毛狐狸翻了个身,用个床咚的姿势霸气压回去,“女人,你在耍火?”
“噫,那句话是这么说来着的吧?”某狐狸竟然还思考上了。
同样看过那本话本字的圣尊大人好心提醒他,“女人,你在玩火。”
某只狐狸的毛又炸了,“吾是男的!”
彻底被吵醒的圣尊掀开薄被起身,某狐狸裹着被单瑟瑟发抖,“吾三千年的贞操,被你这么一觉就给睡没了嘤嘤嘤”
忘兮戳了戳他的白毛毛,“你是那狐狸对吧?”
要结算这五年的葡萄钱了吗?某狐狸一脸警惕,“干嘛?”示威的小獠牙已经龇在嘴边了。
忘兮说,“我都抱着它睡了这么多年了。”
某狐狸英雄气短,想到昨夜的事又腾的红了脸,“昨夜是我化形后的,不一样”
忘兮已经洗漱完了,淡淡扫他一眼,“我只是怕你冻死了。”
是啊,整个天水一方,冰天雪地的,也就这竹屋还有点暖意。圣尊不懂情爱,更不懂俗世礼仪。
早餐还是清粥,只吃葡萄的狐狸维持着人形,一边嘤嘤嘤,一边贼快的剥了葡萄皮往嘴里送,“不许告诉别人,你看到过吾的本体,更不许到处宣扬,吾的第一夜是跟你睡的,不许”
被荼毒一个早上的圣尊眼神里泵出杀气,某只狐狸老实了一会儿,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到竹屋外面去了,折了一束扶桑扯着花瓣泄恨,“臭女人,不负责任,吾这么美,竟然不看吾,不给吾加葡萄”偷偷往屋里瞥一眼,见忘兮还是没有理他的意思,屋外寒风又刮得肆虐,某狐狸眼眶是真的红了,“吾都出来这么久了,还不来找吾回去!有这么笨的吗?吾怕你找不到,都直接坐门口了!”
碎碎念了不知多久,那扇竹门总算是打开了。
忘兮依然是那副生人勿进的冰冷神色,“你既是妖,便早些离去吧。”
炸毛狐狸分分钟挤进了屋,“吾才不是妖,吾乃冥王之子,黄泉少主!”
忘兮不说话了,静静翻着手中的经文。
狐狸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正有些烦躁,却听她唤了句,“师尊?”
狐狸朝门外看了看,没有看到人,转头去看忘兮,却发现永远无喜无悲的圣尊,满脸泪痕。
第一百八十五章 爱而无果()
他以狐狸的形态陪了她五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落泪。
悄无声息用法术一探她的记忆。
铺天盖地的扶桑开得浓烈,仿佛是君山上燃起了熊熊大火,一片灼红里,有白影惊鸿。
“忘兮,你代为师守在这里,守着古越。”
“师尊,您去哪儿?”
“师尊去寻一个人,寻到了,就回来。”
“那师尊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人?”
“不知,若是寻不到了,为师也会归来吧,黄泉少主的职责在此”
“怎么会!”偷窥了那段记忆,狐狸像被什么烫到一样,漂亮的狐狸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茫然,“我什么时候出过冥府?又何时收了个徒儿?还有啊吾怎么会去找除了葡萄以外的东西呢?”
可是,她的记忆骗不了人啊。
是他什么时候改变了容貌来人界玩一遭,自己忘了吗?
忘兮说,“我的师尊,唤冥月。”
狐狸结结巴巴道,“吾吾叫冥月砂。”
他想说,可能恰好是两个名字有些相似吧,可是这话像被什么哽在了喉咙里。
冥月砂是他的全名,他出门在外,一般都是自称冥月的。
掌管黄泉之地,忘川之源的冥府少主,也丢失过记忆。
他突然就明白为何自己那天看着这里的葡萄架挪不动脚步了,不是这里的葡萄最好吃,而是他知道这是他的归途,他的傻徒儿还在这里等着。
“徒儿,你别哭啊”狐狸脑袋上的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忘兮抱住狐狸的腰,“师尊能归来便是幸事,是忘兮愚钝,没有早些察觉那是师尊。”
“轰隆”一声巨响,是已经凝成坚冰的瀑布断开,水流从天幕倾泻而下,带着万钧之势冲击在冰封的峡谷间。
冥月砂飞出竹屋一看,也是大吃一惊,“这瀑布的源头竟是通往冥界的忘川河?”
为何会突然瀑布飞溅,自然是忘川涨水了,忘川河水百年沉寂,为何会突然暴涨,他眼前闪过忘兮脸上的泪痕,只觉得心惊。
他到底遗忘了什么?当年为何会让一个人界的女娃看守这个通往冥界的入口?是不是她的眼泪导致忘川涨水?
“师尊?”忘兮追出了竹屋。
冥月砂掌心聚起红色的光点,积雪融化,草木复苏,巨大的结界里,这里又恢复了四季如春的模样。
冥月砂挠挠后脑勺,“那个徒儿为师与人斗法,受了点伤”
“师尊不记得一切了?”忘兮从善如流说完了后半句话。
冥月砂脸上快笑出一朵花儿来,“为师的徒儿真聪明。”
忘兮眼底看不到半点泪痕了,她又成了那个无喜无悲的圣尊,“师尊这般模样,倒是与从前相差甚大。”
冥月砂蹭了过去,“乖徒儿,告诉为师,吾从前是怎样的?”
忘兮抿着唇看了他一眼,跑进竹屋里打开笼箱翻找了许久,最后翻出一副泛黄的画卷来。
真的很陈旧了,那纸张脆弱得似乎稍微用力一点就会碎掉。
画卷徐徐铺开,入目便是比黄泉路边开得还要荼蘼的扶桑花,颜料都已经有些褪色了,还是能看出画这副画的人当时是用了十二分心思的。
水红,浅红,霞红,大红,深红不同深浅的红色,一层层渲染,美得惊心动魄,一株扶桑树下,白衣男子当真只能用如画来形容。
眉眼弯弯,带着些温和清秀的模样,纤长的手指拂动琴弦,似乎真的能隔着画卷听到他弹奏的琴音。
这怎么会是自己呢?可是冥月砂又清楚的知道,那就是自己啊。
画卷右上角题了几句诗,“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苏晋长斋绣佛前。”
落款的字迹已经看不清了,冥月砂瘪瘪嘴,“诗很一般嘛,都没夸出吾千分之一的英俊潇洒,美丽动人。”
忘兮默默问,“师尊,您这些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冥月砂很骚包凑过去,“怎么,徒儿也觉得为师愈发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了么?”
忘兮默默收起那幅画卷,“没,就是在想月岁真是把杀猪刀。”
曾经谪仙之姿的师尊,怎么就成了这个二货模样了呢?
若不是他说自己是黄泉少主,忘兮都没法把眼前这货和画卷上的神仙男子联系起来。
冥月砂说,“徒儿,为师要回冥界一趟,你乖乖等在君山,等为师弄清一些事就会回来。”
忘兮说,“好。”
她护不住古越了,还是能护住君山的。
君山山门下,寒风肆虐,积雪埋过膝盖,那人肩头落了厚厚一层积雪,冰霜已经凝结了衣摆,一旁的乌黑战马马头上全是冰渣子,不时跺了跺马蹄,震碎马蹄上的坚冰,马鞍上全是冰雪,但战马始终眉眼离去,一直等着在雪地里站了不知多少天的男子。
君山山门缓缓打开,走出的却是一个妖精般的男子,长及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