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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鼎道:“说是跟您借剑,其实借的是机缘。”
那老者目光一闪,笑道:“小子,你很懂啊?你要我的机缘?”
江鼎指了指聂参,道:“是他。”
那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番聂参,道:“他不如你看着机灵。”
江鼎道:“可惜剑道老祖并不这么觉得。”
那老者嘿嘿一笑,道:“小子,你真的很懂。至于这小子……”他敲了敲脑袋,道,“心肠很好,也不错。拿着——”说着把长剑抽出来,扔给聂参。
聂参一接,疑惑的看着江鼎。江鼎道:“拿着剑,去摸山石。”
那老者接了一句:“这一次也要给钱的。”
聂参拿了剑,再次摸那石头。
手掌刚一触碰到石头表面,手掌一痛,紧接着心底一寒,就好像被一把剑刺穿了一般。只听耳边嗡的一声,仿佛一座大钟被黄金杵打响,震得耳鼓发麻。
他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脱鞘而出,在空中浮动,周身包裹了一层若隐若现的光彩,在空中震动,剑鸣之声直入云霄。
江鼎忍不住露出笑容,那老者却是一跃而起,笑道:“妙极,妙极。”突然伸手一抓,将浮在空中的长剑抓到自己手里,对聂参道:“小子,你多大年纪了?”
聂参迷迷糊糊,但还是回答道:“十六岁。”
那老者道:“还好,还好。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聂参道:“聂参……家住……就在山府里。”
正在这时,只听脚步声响起,不少人听到剑鸣声,都跑过来查看,这时老者已经把剑收了起来,异象消失,众人便不知所从,站在那里成了半个圈子。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人来了,今天到这里,我这里先走一步。”说罢把长剑一横,剑浮在空中,人已经跳了上去。
江鼎忙上前一步,道:“前辈,这些矿石都给了我吧。”
那老者一拍脑袋,道:“你不说我还给忘了。这些东西虽小,也是块肉啊。”说着一卷袖子,把矿石全部卷了,又将那盒子里的黄金也都拿了。看了江鼎一眼,嘬着牙花子,道:“既然和你……和你……还算投缘……就……就……”
江鼎道:“就什么?你快说出来吧,别累坏了。”
那老者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黑黢黢的石头,扔给江鼎,道:“给你。”说着别过头去,仿佛再多看一眼就会抢回来似的。
紧接着,老者上前猛地扛起了大块山石,巨大的山石扛着,把他的身子都压得看不见了。
就在众人的围观中,剑光一闪,老者连同山石化作一道虹光,直冲天际。
围观的众人都看得傻了。不知谁起头,叫道:“仙师……真的是仙师!”
在甄家堡生活的人,当然没少见到修士,只是也很少看见御剑横空的修仙人。只因能够御剑的都是筑基修士,而甄家能够筑基的也就是五大侯府连同老祖寥寥数人而已,因此街面上一人凌空飞去,还是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趁着他们骚动,江鼎一拉聂参,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聂参兀自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江鼎道:“你的机缘到了,咱们先离开,回头跟你说。”
聂参道:“机缘?是那位老人家么?可是他已经走了啊?”
江鼎道:“他会回来的。为今之计,咱们先回府,现在他们还没想起你,万一想起来都来围观,就走不了了。”
聂参点头,两人混入人群往出口走去。江鼎在前面脚步极快,聂参跟在后面,也是埋头走路。
突然,江鼎身子一停,聂参差点撞上他,道:“怎么了?”
江鼎轻声道:“对不起……我要看一件东西。”
第80章 七十八()
聂参听他的声音和平时完全不同,透着一股软弱的空灵,仿佛是从远处传来,不由疑惑,目光跟着他。
只见江鼎脚步虚飘的走向旁边一个摊子,拿起架子上一件衣服。
原来那摊子卖的是衣服,且是道袍为主,摊主也是个道士。摊子上挂了几件道袍,江鼎死死攥住的就是其中一件纯白色的。
那件衣服很是单薄,且除了一身白色,并没其他配饰,简直就是一条白布,即使聂参不在意衣衫美丑,也觉得太过寻常,但江鼎的样子,仿佛抓到了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甚至,他的目光渐渐地虚化,仿佛汪了一谭秋水一般,不住的闪动。
哭了?
聂参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荒谬,好端端的,江鼎怎么会哭?定然是自己眼花。
摊主见江鼎过来,本来要招呼,但见江鼎拿着衣服不撒手,还有些用力过度,要撕破了的样子,颜色不免难看,道:“喂,你买不买?”
聂参在旁边道:“买。我买了。”
摊主见江鼎没有表示,道:“你们一起的?我这可是道袍,修士穿的,你穿没用。”
聂参道:“是一起的。”再看那道袍的质量,又单薄又粗糙,心中暗道:给我我也不穿,这衣服有什么用处,连寒气都不挡。
摊主道:“既然如此,承惠一个灵石。”
聂参脸色一变,他不缺黄金,灵石却缺少,仅有的家底还是偶然得来的,但如此情势,只有他先垫付,便掏出灵石来,问道:“你这道袍是哪里来的?”
那摊主眼珠一转,原来这件衣服是他收来的估衣,早忘了是哪里收来的,但是当新货卖,道:“当然是我自家做的。我家里就是专做道袍的名店,你看这质地,这款式,又美观又实用,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抵挡法术更不在话下。”
聂参半信半疑,轻轻拍了拍江鼎,道:“江公子,你确定要……”
刚一碰他,便觉江鼎身上一阵滚烫,仿佛烧着了一般,聂参吃了一惊,道:“公子?”
江鼎突然一动,转过头来,道:“不好意思,失态了。”
聂参摇头道:“无妨,您……没事吧?”
江鼎摇头,道:“没事。你刚刚替我交钱了?”
聂参点头,江鼎将一个灵石交还,于是他如今只剩下五枚灵石的身家。
那摊主虽然嫌弃江鼎作怪,但交易成功,还是笑脸迎人,笑道:“给您包起来?”
江鼎道:“不必,我带走。”说着将道袍摘下,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抱在怀里,就像是抱一件得来不易的珍宝。
目送江鼎离开,摊主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道:莫非是什么传说中的法器?我卖一个灵石是不是太亏了?早知道应该卖他一百灵石才对。
两人出了市场,聂参道:“江公子,你真要穿着这一件?”
江鼎道:“自然。有什么不便么?”
聂参道:“那倒没什么,就是出去还是……加点儿颜色衣服压一压,太素净了。”
原来这衣服白的刺眼,虽然很多人都喜欢穿白,但那白色多半不是纯白,是米白、乳白一类颜色,或者有暗纹刺绣之类款式,像这件白的跟孝袍子一样,实在太扎眼了。
江鼎道:“多谢。你先回去吧,对了,你是单独住一间房子,还是与人同住?”
聂参道:“我住在公子院中的厢房里,单独一间。”
江鼎道:“那就好了,晚上若有人去找你,千万别吃惊。”
告别聂参,江鼎带着白衣回到屋中,一路上已经是强忍眼泪,回到房中忍了又忍,才没哭出来。
这件衣服虽然并不美观,也非宝物,却勾起了他的记忆。
那段最美好,也是最悲伤地记忆。
这件衣服,不论款式还是颜色,和大师兄最后赠给他的那件一模一样。
当初,他就是穿着同样的白衣,从天心派离开,独自一人走向世界,素白的颜色正如他当时的心情,白的茫然,白的悲伤。
只是,那件衣服,也是他对少年生活的最后一丝留念也毁了。
身坠裂隙,他连自己也不能保全,何况外物?那件白衣已经随着他前世的肉身一起,化作万千残渣,流落在空间裂隙深处,最终化为齑粉,化为青烟,再不能在人间见到一分痕迹。
对此,他虽然愧疚,虽然悲哀,却也无可奈何,那些天他可伤悲的事情太多,甚至都无暇单独为一件衣服抽出哪怕一刻时间,单独凭吊。
所以今天当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如遭雷击,完全傻了。
他扑上去抓住那件衣衫,如同抓住一根连接前世今生的蜘蛛丝,蜘蛛丝细幼,脆弱不堪,但却倾注了最后一丝希望。
终于,他的眼泪滑落下来,打湿了衣服。
面向墙壁,默默静止许久,他站起身,除下外衣,换上这件新衣。
出乎意料的合身。
白衣的领口、肘腋、袖口都完全贴合他的身体,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衣襟垂下,甚至没有一丝褶皱。
真的是天意么?
倘若这么一件衣服出现,是天意给我的纪念。那么上天总算对我不薄。
穿着衣裳,江鼎靠在角落,蜷缩起身体,仿佛回到了故乡。
师兄……他在哪儿呢?
程默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已经忘了自己这样走了多久,似乎是从天地初开的时候开始走起,要走到世界毁灭。
然而,理智告诉他,他不过走了一个多月时间。
一个多月前,他一时冲动,跟着师弟跳下裂缝,在空间裂隙处游荡,终于流落到这个地方。
那时,他不免后悔,跳下裂隙是他一时情急,抛弃了师父,抛弃了同门,抛弃了责任,追寻着自己的冲动,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更重要的是,他没找到师弟。
进了裂隙之后,天昏地暗,罡风猛烈,他用所有的修为支起防护罩,又以法宝护身,也仅可自保。周围全是各种虚无,连黑暗都不是,他不知道天地在何方,就像一粒微尘,在苍茫混沌间漂流。
随身的法宝和法器一件件的破碎,连师父所赐的护身法宝也未能幸免。真气更是飞速的流失,以至于最后接近精疲力竭,心力交瘁。
正在这时,虚空中出现了一道缺口,露出一线天光,他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还没来得及看上外面一眼,就重重的坠落,摔在地面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
他醒来时,看见的就是灰突突的天。那种天,不是阴天,也不是夜晚。无论是阴云密布还是夜色降临,天或多或少还有些颜色,而这里的天让他怀疑,天本来就是灰的。
不仅天是灰的,地也是灰的。周围是一片灰色的荒原,没有草木也没有花草,甚至连块石头也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川,不带一点儿起伏。
灰色平原的尽头,和灰色的天连接在一起,交织成一种颜色,死灰色。
世界失去了色彩。
程默甚至怀疑,自己落入了阵法之中,因为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世界会是造化生成。但他用尽了办法,也查探不到一点儿阵法的痕迹。不仅没有阵法,连一丝灵气都没有,只有灰色、灰色和灰色。
就算是阵法,也是他学艺不精,技不如人,找不到破绽,也只有认命。
然后,他就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最初,他的心情是急切的,因为害怕小师弟也流落在这里。师弟年纪小,又从没出过门,落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