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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子近乎迷茫地问:“可你是怎么发觉?”
寒千岭那一剑实在称得上无声无息,不但形貌不显,甚至都没露出半丝想要伤人流血的杀意。
然而洛九江就是这样恰到好处地截住了他的剑。而且让倪魁现在回想起来,洛九江拔刀的瞬间竟是比寒千岭要稍稍快上一毫。
他们两人也许是经年共同对敌,刀剑合璧的默契所致,一刀一剑的速度居然分毫不差。这一毫的快慢分别在平日不显,而此刻放到倪魁身上,就是他只被划破了衣服,或是肺泡上重新漏个大洞的区别。
洛九江耸了耸肩,语气近乎是理所当然的:“你都要伤我了,千岭当然会对你动手——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反过来也一样啊。”
怒子:“”不,他不是很懂这种显而易见。
洛九江手指在澄雪刀柄上跳跃一般敲击了两下,突然对倪魁露出了一个笑脸来。
可怜倪魁心思单纯,又傻又白,思考回路直线式发展,只知道茫然无知地看着洛九江的笑脸,全然不知什么叫做“恶作剧前兆式的笑”。
“千岭,”洛九江向后捞住寒千岭的手,眼睛却不转方向,明显话就是说给地上的怒子听:“你既然心里怜惜怒子,又何必刺他。”
哐当!跨啦!霹嚓!
直如一道青天白日里划破天幕的响雷一般,倪魁的心理防线彻底被“怜惜”二字击个粉碎。
这个词配上五大三粗、力能扛鼎,刚刚还抡着两柄比豹子脑袋还大的大锤、体态像个铁塔一般的倪魁,何止不搭调,简直能让人感到恶寒。
怒子:“”
此时此刻,不止怒子,就连不远处终于从隐蔽藏身处现身的董双玉和越青晖两人都不由僵住了脚步。
寒千岭:“唔”
还是越青晖与洛九江相处日久,对这情况有点经验。他飞快地向董双玉科普道:“哦我天,你看着,一定要看,这画面太熟了他们两个一旦这么一唱一和,肯定有人要倒霉”
“九江,你说的不对,”寒千岭缓缓地,语气中带着斟酌后的温柔之意道:“我没有怜惜他。我是怜爱他。”
他凝视着怒子的目光,就好像正看着一朵虎背熊腰的娇花。
“”
怒子刚刚因为前半句话上来半口气,又因后半句里更恐怖的词眼梗住了。
堂堂八尺大汉,一时竟然抖若筛糠,他惊恐地看着寒千岭的方向,两眼隐隐翻白,看起来马上就要昏厥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徒白的地雷x1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同类()
洛九江的“怜惜”自然是有意捉弄;寒千岭的“怜爱”就更是顺着洛九江说话,一唱一和,借机给他抬轿而已。
但此时此刻看着怒子满脸天崩地裂的神情;洛九江还真生出点怜怜悯之心来。
他这个人,虽然偶然会升起些揶揄兴致来;但一向尊重事实,不至于开什么南辕北辙的过火玩笑。像是这次虽然对着怒子和寒千岭之间打个哈哈,但洛九江还是能觉察得到;寒千岭眼中,怒子确实有一点与常人不同的地位。
如果说寒千岭的世界几乎泾渭分明地分成两大类,一类叫“洛九江”另一位叫“洛九江之外”,那后者之中其实还是能细分出一些区别不大的小部分。
例如一类叫“洛九江的朋友”,寒千岭对待他们时就会比自己惯来的持身态度再稍稍周到热情那么一些;再多一类算是“命定仇恨和个人仇恨累加”,代表人物以枕霜流为首;仇恨值从见面那天就一直居高不下;遥遥领先。
剩下的最后那类;最吻合贴切的名字应该叫“被视若草木的芸芸众生”;目前一视同仁地呆在寒千岭的仇恨名单上。
洛九江对寒千岭的这个分类程度或许不能做到上文那样精准的概述,但若有需要;他至少能依据寒千岭的态度;把自己和千岭见过的人分成三份;雪姊在第一份里,师父是第二份,剩下的大家基本都是第三份
然而如今看来;寒千岭的划分标准要再多出一种了。
他是怒子倪魁。
寒千岭对他确实不是怜惜怜爱,却至少有三分同病相怜的包容之意。
洛九江无声地向地上的倪魁送去一眼,心想大兄弟你竟然这么没精打采,要知道你可是在自己完全懵懂无知的时候创造下一项奇迹。
可以说,除了洛九江以外,倪魁是第一个,能让寒千岭不因洛九江的原因,而对其抱有一点自发性的正面感情的生物。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一直信誓旦旦地觉得只有自己跟寒千岭才是能说得上话的同类这件事,虽然办得很愚蠢,但认识方面倒并无错误。
只是可惜他遇人不淑,好不容易才碰上的同类坚定地觉得,相较于对怒子的几分认同感来说,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道侣不知道比他重要到哪儿去了。
像是此时此刻,寒千岭就看也不看坐在地上,明显魂飞天外的怒子一眼,反而转头向洛九江轻声道:“你发现了?”
洛九江一笑,也凑过去跟他悄悄地咬耳朵:“你对他拔剑的速度慢了一点。他要是个普通对手,我的刀尖应该正好撞开你的剑尖。”而不是快了那么一分,能用刀背把寒千岭的剑尖整个截住。
简而言之,在那一刻,寒千岭有一瞬的心软。
“我现在,真是看这位神气的怒子兄弟越来越顺眼了。”洛九江从寒千岭耳朵边移开脑袋,对怒子露出了一个堪称和善的微笑。
一直以来,洛九江都有些忧虑寒千岭的“独”。
在他长久以来的影响之下,千岭已经能够试图享受部分东西,像是海风、点心,还有大朵大朵盛开的深雪花。但所有被寒千岭欣赏的东西,无一不是经洛九江这个由头传给对方的有些时候,洛九江会觉得自己是千岭的唯一媒介。
爱情或许带着独占欲,它能让洛九江着迷般地抚过寒千岭的每一片鳞甲,感受着指尖下冰凉又光滑的存在,那一刻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这条龙是属于他的。
在那个帐子里灯影昏黄的晚上,洛九江曾把手张开,虚虚拢在蓝龙的逆鳞上方,逆鳞倒生于颈上,他手心的热气呵在寒千岭的鳞甲上,让对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于是这个动作就充满了保护之意,亦带着满满的独占意味。
但一颗全心为爱人着想的心却是博爱的。
洛九江从来都愿意和寒千岭分享他的每个朋友,分享他的生活、爱好、思想乃至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每一个对寒千岭释放善意的人,洛九江愿意用几倍的热情给予回报,若是千岭主动向外踏出一步,他比自己修为晋阶还要高兴。
所以对于怒子这个意外的出现,洛九江其实乐见其成。
因为洛九江想要他的千岭好。
“我去和他谈谈天。”洛九江对寒千岭交代一句,“这样耿直的朋友,性格又有意思,正应该经常来往嘛。”
不远处的越青晖听到这句话后不由仰头向天,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衷心地觉得,怒子大概并不愿跟自己的小伙伴多加来往。
怒子大概是被寒千岭之前如水一般的柔软目光吓傻了,即使洛九江在他身边坐下,他也只是麻木地转头向洛九江投来一眼,既没露出鄙弃神情,也没骂洛九江“公人类精”什么的。
洛九江懒洋洋地抬手在怒子眼前一晃:“回神了兄弟。”
怒子呆呆不动。
洛九江想了想,非常有礼貌地问道:“倪魁兄,你的名字非常动听,我可以叫你妮妮吗?”
“”怒子当即回血,斗大的拳头在身侧重重锤了一下,把地都砸了个大坑。只听他一声暴喝:“你敢!”
嗯,生龙活虎,看来问题不大。洛九江愉快地想道。
“好好,不可以就不可以,”洛九江顺手把怒子锤出的大坑抹平,“来,咱们随便谈谈天,你我一见如故,一定有很多话能说。”
被强行一见如故实则见面拔刀然而还没打过怒子大睁着眼睛瞪着洛九江,似乎不能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睁眼说瞎话的无耻人类。
洛九江微笑地回望着他。
一晌之后怒子突然泄气般移开了眼神,他喃喃道:“你只是个人类。”
“有道源的人类。”洛九江提醒他。
“对,你居然有道源。”倪魁面上带着负气神色,“凭人类之身,你竟然能引道源入体不死。”
“嗯,而且入体的道源还比你多好多倍。”洛九江继续火上浇油。
“”怒子的火气是何等容易撩拨。即使明知道打不过,倪魁仍然想要给洛九江一顿暴打。
“我。”倪魁咬着牙说话,声音中带着想不通之意,“我和寒千岭才是同类我们是能互相理解的存在。”
“同类是不假,可现在满圣地都是我的同类,你看我因为这事敲你闷棍了吗?”洛九江朝天空的方向看了一眼,无奈道:“你若随便抓一个人类扔到我面前,我救他归救他,可也确实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啊。你一直都觉得自己和千岭是同类,为他的事还设埋伏对付我但实话说,你对千岭了解多少?”
怒子一愣,转不过弯来一样固执道:“我们是同类”
洛九江一扯他衣角示意他看看越青晖的方向:“但凡和他一样的,都是我的同类。浑身上下二百一十七条经脉,一处丹田,修为可以分成九个等级,没筑基前需要吃饭睡觉喝水你看我这算了解不?”
即使以怒子这样不开窍的人,也听出了洛九江的言外之意。
他对寒千岭的了解,似乎也并不比洛九江和全体人类之间一眼能看出的共通之处多上多少。
洛九江拍拍身后草坪,确定土质足够松软干净,他就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我大概知道你和千岭之间的共通之处在哪儿。”洛九江有意引导道:“但那么苦大仇深、又时时刻刻不能摆脱的破事,若能忘记,即使只是一眨眼也要尽力轻松一些。我确实不太理解,你为何还要强迫自己把注意放在这上面,还一定要拉一个千岭和你一起?”
“你们同类不假,但同类也可以了解一些其他的事嘛。比如千岭最熟手的一式剑法是什么,千岭最惯常的语气是什么样,他走路时先迈左脚右脚,平时爱吃什么点心,业余爱好轻不轻松难道你找同类,就是为了相互比深仇大恨的程度,然后再对着抹抹眼泪?”
“我不会抹眼泪!”倪魁第一时间怒道。
“你就不能找准重点一回?”洛九江无奈道。
“行。”怒子气哼哼道:“他最熟手的剑法是什么?”
“乘风踏月,我们一起学的。”
“惯常语气?”
“对你们的和对我的不一样,一会儿找他演示给你听一遍。”
“点心?”
“深雪花糕,最好是我给他种的那棵深雪树。”
“喜好?”
“据我所知,他最大的喜好应该是跟我在一起。”
两人一问一答,怒子的语气越来越简短而愤怒。最后他彻底无法忍受洛九江每次回答后的那个后缀,彻底看透这对面这人明答暗秀的险恶用心。
“还有问题吗?”洛九江和善地问。
倪魁气冲斗牛,若是眼前有张桌子,只怕就手便掀了:“没有!你大爷!”
洛九江笑到不能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