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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聚焦在媚媚眉心处，定在那一个点上，目不转睛。
直到媚媚开始催促他：“怎么？又舍不得了？还不开枪么？”
沈夜天深吸了一口气，将枪口对准了奚园园的小腹，缓缓扣动了扳机。。。。。。
“砰”地一连两声巨响，奚园园只见到满天的血红铺天盖地地溢过来，她痛呼一声，腹部传来一阵暖意，而后倒在了地上。
“奚园园！”她听到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叫她的名字，而后，便全然失去了意识。
“奚园园！”沈夜天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他这么多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这么恐惧的时刻。
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跨越了两条船的距离，朝她飞奔过去。
“奚园园，醒一醒，别睡！”他捂住她不断流血的小腹，沉声命令她：“奚园园，醒来！不许睡！”
他来不及责怪她为什么不相信他，也来不及控诉她为什么要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自己乱动。
他只心疼她身体里流出的鲜红的血液，他只责怪自己，又再一次，让她受伤了，而且，是他亲手打伤的。
不管他的初衷是怎样，即使他从来没有想伤害她，即使是她在他朝她开枪却准备射杀媚媚的那一刻自己撞在了枪口上，那也不能抹去是他打伤她的事实。
“奚园园！你给我睁开眼睛！”沈夜天用最狠厉地语气命令她，“奚园园！不许睡！”
但是，她已然听不到他的呼喊，闭上了眼睛。。。。。。
“沈大，还是快把奚小姐送去医院吧！您的手也受伤了！”
在媚媚意识到他开枪是要朝向自己的那一刻，她不顾一切地将枪口指向了沈夜天，而奚园园没有察觉到沈夜天是想要朝媚媚开枪，所以，她拼尽最后的力气，想要逃开，保护住她的孩子。
第292章（）
却没有想到，千钧一发的时刻，两人扭做一团的时候，沈夜天原本想要换方向瞄准媚媚的枪口却没来得及，而射在了她的小腹上。而媚媚在朝沈夜天开枪的那一刻，便被沈夜天随时准备着的手下打中了心脏处。
奚园园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却不是因为伤口，而是察觉到了她的孩子已然化作了一团血水，从她的身体里彻底剥离了出去。
她再也没有了任何生的希望，她终究还是，失去了她的第三个孩子。
沈夜天几乎没有察觉到手上的剧痛，一把把奚园园抱了起来，疯狂地往岸边跑。
但是，拔腿的那一刻，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缠住。
沈夜天低头，看到嘴角流下了鲜血，却带着诡异微笑的媚媚，她已然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反倒是要解脱了，但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着她爱了这么久却得不到的人抱着其他女人离开，她实在是不能瞑目。
沈夜天无暇顾及那么多，一抬脚想甩开她，但是，临死关头的人力气极大，他没能将她甩开。
“沈夜天！”媚媚趴在地上，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沈夜天，我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沈夜天皱了皱眉，没等她问出口，便从薄唇中冷冷吐出几个字：“没爱过你，哪怕一点，也没有。”
媚媚颓然闭上了眼睛，嘴角的笑意逐渐放大，抓住沈夜天脚踝的手也渐渐松开了，她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案，虽然残忍，却也让她走得了无牵挂。
沈夜天抱着奚园园上了车，车子在环城路上疾驶，他的大手按在她的伤口处，但是，奔流而出的鲜血还是止也止不住，他看着那些鲜活的血液，仿佛看到她的生命在不停地流逝。
“再快一点！”他如一只猛兽般，咆哮着，一路不停地催促司机。
司机哪里见过他这么恐怖的样子，吓得背上冷汗直流，连连闯了许多个红灯之后，车子终于到达了医院。
急救室门外，冷冷的白纸灯光劈头盖脸地打下来，沈夜天只觉得异常疲惫，他沿着墙角蹲了下来，看着双开门上大红色的三个字，只觉得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奚园园，你一定不要有事，哪怕，你再恨我都可以，你要给我好好活着。”他在心底默念着。
只要一想到她了无生气地躺在自己怀里的样子，他就心慌得想要发疯一样，他抖着手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企图让自己稍微平静下来，却始终无果。
手下的人早已经被他赶回去了，他一个人在这急救室外面，不知度过了多么漫长的时间，外面天空由白变黑，而后，转向深夜，他才听到了“咔嚓”一声开门声。
“她怎么样了？”沈夜天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立刻冲上去，抓住了医生的领口，紧张地问。
医生见他赤红着双眼的样子实在可怖，吓得有些不敢说话。
“快说！”沈夜天却全然没有了耐心。
“好好好。。。。。。您别激动。。。。。。”医生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地流了下来，“那位小姐，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
“什么？”沈夜天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医生被吓得腿都软了，他战战兢兢地重复了一遍：“那位小姐的命是保住了，但是。。。。。。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
沈夜天突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般，颓然放开了手。
“啊！”顿时，一声犹如困兽的吼声传遍了整个医院，很多人都听到了这个绝望的声音中所传达出来的剧烈痛苦。
医院本来就是个送别的地方，每天，都不同的人在这里感受人间生离死别的痛苦，但是，那样压抑的声音，那样痛苦的吼声，还是第一次听见。
值班的医生听到了，查房的护士听到了，陪护的家属们听到了，夜里不成眠的病人听到了。
沉睡在手术室里的奚园园，也听到了。
“沈大，这是个意外，也不全然是您的错，您这样惩罚自己。。。。。。”
李维特推开门，走近房间，之前房间里面一片阴暗，连他的人影在哪里都没有看清楚，但是，透过窗帘外面透进来的些许月光，他还是看到了房间内一片凌乱的景象，再往前走两步，是满地的玻璃碎片碰撞而发出的尖锐的声音。
他实在是不想看到他这样折磨自己，却没有想到，他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他打断，“滚！”
李维特叹了一口气，不敢再前进，但他又着实担心，这么多天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又试探性地走近，最后凭着自己的直觉，在房间窗边的角落里找到了他。
隐隐约约看到，他身上也是一片狼藉，原本熨帖的白色衬衫皱成了梅干菜，价值不菲的西裤也是坐在地上皱成一团，他赤着脚，鞋袜早已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再看脸上，更加让人惊讶，通红的双眼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尤其可怖，脸上一片苍白，除了深浓的黑眼圈和墨色凌乱的胡渣，脸上还有许多不知被什么划伤的痕迹。
李维特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深吸了一口气，开了灯。
仿佛是不适应突如其来的灯光，沈夜天闭上了眼睛，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李维特还是被吓了一跳，沈夜天的脸色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没有一丝生气，才不过四天，他的两颊深深凹陷了下去，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以前熟悉的那个沈夜天。
更加讶异的是，从他身上扫视了一下，发现他右臂上的伤已经有了化脓的趋势，猩红的伤口上血肉模糊，新长出的皮肉和已经腐化的烂肉结在一起，看上去十分恐怖。
“沈总。。。。。。”他犹豫着开口，而沈夜天却始终像一尊雕像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沈总，”他深吸了一口气，“您手臂上的伤口必要要做处理了，不然，您的手臂会废掉的。”
第293章（）
沈夜天重新闭上了眼睛，废掉一条手臂算什么呢？比起奚园园的痛苦，他的痛，不及她十万分之一吧。
再说，若是真的废掉了这条朝她开枪，亲手杀死他们的孩子的手臂，他心中的愧疚感，会不会好一些呢？
“沈总，您这样下去的话，谁来照顾奚小姐呢？”李维特叹了一口气，“她。。。。。。”
“别说了。”沈夜天打断他，他的声音喑哑到极致，像是挣扎在生死边缘的病人，李维特更加担心，他现在这样的状况，只怕奚小姐还没有好，他便先有生命危险了。
沈夜天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只怕，奚园园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见到他了吧？
“沈总，您要振作起来，”李维特实在找不到什么言语能够缓解他的痛苦，“奚小姐还有事情需要您去帮他，现在，她那个一直关系很好的弟弟还没有找到，如果，她的弟弟有什么意外的话，她会更加痛苦的。”
沈夜天这才有些些许反应，他抬眸，赤红的眼睛看着他。
李维特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如果您能帮她找到她在乎的弟弟，对奚小姐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
沈夜天沉默了几秒钟，还是沉默了下来，他摆了摆手，对他道：“你先出去吧！”
“嗯。。。。。。”李维特拧着眉，虽然不放心他，但还是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沈夜天颓然坐在黑暗的角落里，脑海中闪过的，全是奚园园最后那个眼神。
她看着他，仿佛在最后祈求他不要开枪，他痛恨自己，当时若是不那么自负，若是稍微给她一点点暗示，她便能懂，便会乖乖站着不动了。
他想，若是她肚子里没有孩子，她应该也不会动吧，当时看到她眼中的绝望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愿意就那样死在他枪下，结束两人这么久的痛苦与纠缠的。
但是，肚子里的孩子，让她做出了最后的挣扎，就是这一步，让他酿成了永远无法弥补的大错。
在最初躲在这个房间里因为失血过多而昏昏欲睡的时候，他做了一个真实的梦，他梦到自己在一片雪白的世界里，就像当初他们在西欧看到的雪原一样，举目望去都是一片白色，他站在空间，无比渺小，孤立无援。
这时候，他听到一阵嘈杂的孩子的哭声，带着些许恐怖的气息，沈夜天心中陡然一痛，而后看到三个浑身是血的小婴儿从远处怕过来，他们撕心裂肺地哭着，在冰冷的雪地里爬行，似乎是在叫他爸爸，也似乎在说他是魔鬼。
沈夜天猛地冲过去，向他们伸出了手，想要将他们抱起来，不让他们再在冰冷的雪地里赤裸爬行。
但是，他却始终无法接近他们，他一路往前跑，他们便一路往后退，最后，到了雪原的尽头，他看到了奚园园冷然的脸，还有冰冷的带着恨意的眸子。
她附身，将三个小婴儿抱在怀里，而后冷冷开口：“宝宝们，你们看，这就是你们的亲生父亲，他是个魔鬼，就是他害死了你们。”
他心底猛地一惊，想要张口解释，奚园园却全然不给他机会，抱着孩子不断往后退，越来越远离他。
“奚园园！”他用尽全力呼喊她的名字，想让她听他解释，但她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不断往后退。
看着她渐渐远离自己，这是他最致命的痛苦，沈夜天只觉得心脏都几乎被掏空了，留下一个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