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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皇姐在万千倾慕者中独独对她一人如此倾心相待,如今看来,却也并非毫无道理。
“我记得,皇姐自幼不喜女儿红妆,独独喜欢随父皇骑马打猎,舞刀弄枪,虽说于皇室礼数所不容,但偏偏学得有模有样。以前父皇常说,皇姐像是一匹自在驰骋天地之间的烈马,无人能够令她折服。”那时的颜漪岚尚没有收敛天性,活得无所顾忌,她的存在,是这沉闷繁琐的皇宫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颜君尧想着,不由地望了姜凝醉一眼,笑道:“不过如今看来,即便是皇姐,也终归逃不过一物降一物的命运。”
难怪,姜凝醉以往总觉着颜漪岚妖冶的外表下始终是藏着一股锐气的,比如她面对生死的凛然冷漠目光,比如她单手封住刺客利剑刺入时的决绝果断,这些都不仅仅是单单只凭意志就能做到的,如今听到颜君尧的话,她才终于释然。
只有拿过真刀真枪、触碰过刀刃剑尖的人,才会在危难时刻保有如此镇定的神色。
思绪一下子飞得老远,姜凝醉回过神,她伸手替彼此斟上新烫的热茶,借以掩饰自己的失神,道:“我从未看过长公主骑马舞剑。”
普洱入口一阵苦涩,但是慢慢便有回甘无穷,萦绕舌尖一股茶香。颜君尧抿着茶,听闻姜凝醉的话,他的神色不觉一黯。“我也是这次回宫才听母后提起,自四年前颜隋一战之后,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抽身不暇,皇姐忙于政事,再也没有碰过这些玩意儿。”
是了,如今大颜独靠她一人支撑,太子资历尚且无法身担重任,而在朝中,偏偏各方势力分据,真正能为之所用的人又太少。种种原因累加在一起,她分/身乏术,虽贵为长公主,但是却再也无法拥有往日的自由和快乐了。
姜凝醉的神情沉默下来,颜君尧这会儿也察觉到了,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失言,连忙说道:“不过根据脚程,北央王七日之内便会抵达京城,每次他来大颜,总要设猎场与皇姐驰骋一番,到那时,便能一睹皇姐的风姿。”
北央王?
不曾在意过的名字再一次跳回脑海里,此人姜凝醉还是有些许印象的,四国之首的央国年轻的君王,不仅年纪轻轻就能带领着央国不断的开辟领土,并且还与颜漪岚有过一纸婚约。
想到这儿,姜凝醉手里的动作一顿,心里没来由地一阵不痛快。
“时辰不早了,我还有政事在身,必须赶往栖鸾殿与皇姐商议。”颜君尧说着,起身拍了拍衣襟,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情略一迟疑,最后缓缓说道:“至于浣雪一事,我会好好考虑。”
听得颜君尧松了口,态度也不似方才那般坚决,姜凝醉微微一笑,一双眼浓墨重彩,在阳光下闪着剔透的光,睫羽若蝶,在一颦一笑间勾画出柔浅的弧度。
颜君尧从未看过姜凝醉笑得这般明艳无瑕,他拂袖的动作怔了怔,不由地有些愣住了。
他从不知道姜凝醉笑起来,竟然是这么清艳动人。想着,他突然觉得认识姜凝醉这么些年,今日却是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记住她的模样。
第七十七章()
绿荷颤颤兢兢地站在内殿里,她忐忑地瞅了瞅面前安然坐着的姜凝醉,目光刚一触到她冰冷的脸庞,又赶忙低了下去,不安地看着自己纠结在一起的脚尖。
呜。娘娘今日的心情欠佳她是知晓的,所以晚膳时间里她一直伺候得格外小心翼翼,不晓得她到底哪里做错了,用过晚膳竟然被娘娘单独留了下来,本以为会受到好一番责罚,但是不想她的好娘娘只是单单睨了她一眼,问起了她有关于北央王的事情。
“其。。。其实。。。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知晓的并不多。。。所以。。。。。。”
绿荷的支支吾吾全在姜凝醉的预料之中,但是她说的后半句话,姜凝醉就不得不抱迟疑态度了。她穿越至今已有快一年的时间,身边所有人的脾性她都了解了个大概,而这么多人里,唯有绿荷一个,是最好打听又嘴上不牢的一个。她低头望着绿荷,一双漠然的眼睛里不掺半点神情,偏偏望得绿荷心里直打怵。
“你只需说你知晓的,”不急不缓地刮了刮茶杯,姜凝醉微微一笑,道:“我自不会为难你。”
“娘娘说的可都是真的?”得了姜凝醉的保证,绿荷的两只眼睛直冒光,看见姜凝醉点头,她倏地抬起头,道:“上一任的老央王去世得早,北央王不及弱冠之年就已继承了王位,真可谓是年轻有为。奴婢还听老宫女们说,北央王上一次来大颜的时候,见过他的宫女们无不赞他英姿焕发,风度翩翩。。。。。。”
似乎绿荷说来说去,总也说不出什么令姜凝醉满意的回答,她放了手里的杯盏,冷冷打断道:“我曾听六皇子提及过,北央王与长公主有过一纸婚约?”
“对啊!”绿荷不明所以,只是眨巴了下大眼睛,点头称是。
白日里的不痛快越发地惹人烦闷,姜凝醉眸子深了深,面上仍是没有表情,道:“我还听说,北央王对长公主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又有什么用?咱们长公主向来不将北央王看在眼里,这是咱们颜国人人心知的事实。”绿荷回得理所当然,说完之后才觉得要命,她连忙捂住了嘴,惊慌地四处张望了下,瞧见四下无人,她才掩低了声音,道:“颜国向来在四国中实力最为羸弱,先皇将他最疼爱的长公主嫁给北央王,依附拉拢的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况且,北央王心仪长公主已久,答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长公主当时究竟抱持着怎样的态度,奴婢便不得而知了。”
颜漪岚的心思向来掩藏得太深,绿荷自是无法参透和知晓的,姜凝醉闻言,也不再多问,只是摆了摆手,道:“我知晓了,你先退下吧。”
明明问的是有关北央王的事情,但是为什么总让她觉得,娘娘真正在意的却是长公主?
绿荷心里直纳闷,不过,让她当众问出口来,却是借她几百个胆子也不敢的,所以她只得默默嘀咕一番,然后悻悻地点了点头,行礼退下。
夜已经深了,白日里的燥热此时全然不见了踪迹,阵阵微风袭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快意。
明明已过亥时,但是姜凝醉却一点睡意也无,她索性起身穿上衣衫,迎着凉风行到了后院。
院子里的木兰花已经开了,小小的花朵如同漫天星辰点缀在枝丫之上,一阵微风吹过,细长的枝丫随风摇曳,木质的香气萦绕整座后院,香气虽不浓烈,却显得芬芳清雅。
姜凝醉站在木兰树下,抬头默默地凝望,许是看得出了神,连颜漪岚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也不曾察觉。
鼻尖突然嗅到了一阵不属于木兰的香味,本是格格不入地味道,却又刻骨的熟悉,她的脑子一凛,立马嗅出了这是独属于颜漪岚的香气。
还来不及回头察看,身侧已经有影子重叠而来,颜漪岚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旁,随后伸了伸手,替她摘下了最低的枝丫上长着的一朵木兰花。
指尖轻拈着一朵木兰花,颜漪岚拿到眼前仔细地看了看,脸上依稀是缱绻醉人的笑意,抬头冲着姜凝醉笑得明艳动人。
“你若是喜欢,我便全部摘了送给你。”
姜凝醉的呼吸微微一滞,她不发一言地看着颜漪岚,漫天的星辰之下,所有的木兰花也不及她眉眼里的零星笑意。而她的脸庞似是燃着灼灼地烈火,快要将身后的木兰花悉数燃烧至尽,用来衬托她的一颦一笑。
木兰三千,也抵不过你眉眼里的一点风华。
心里扑通跳动的心脏似是快要溢出心房,姜凝醉克制着不表露出来,以免遭到颜漪岚的好一阵笑话,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颜漪岚,道:“长公主大半夜里不睡觉,跑来我的栖鸾殿是何居心?”
姜凝醉的一本正经看得实在有趣,颜漪岚不觉弯起了嘴角,答得暧昧:“还能有什么居心?自然是来偷你这个大宝贝的。”说着,颜漪岚的身子已经随话音落下而靠近过来,姜凝醉躲闪不及,整个人已经被颜漪岚拥进了怀里。“见到我来,你连个惊喜的表情也不愿给?”
“惊倒是有的,”默默从颜漪岚的怀里退出去了半步,姜凝醉冷声道:“但是喜就未必了。”
颜漪岚本以为大半个月不见,姜凝醉再一次看见她,始终是会有些惊喜的,但是事实证明,姜凝醉就是姜凝醉,的确是不太能奢望她会因为小别数日而换了习性。
因此,听见姜凝醉的冷言冷语,颜漪岚也不生气,反而犹有兴味地笑了起来。
“长公主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
姜凝醉这么问,颜漪岚便也顺着她的话道:“不如你猜猜原因?”
“长公主的心思百转千回,岂是我能够任意揣度的。”姜凝醉的话说得毕恭毕敬,但是语气里听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她说着,神情淡淡地扫过颜漪岚,道:“莫非,是与北央王即将来京有关?”
这句话倒引来颜漪岚诧异了,“这事你也知晓了?”
“既然北央王要来了,长公主必然有不少事宜要准备。”姜凝醉顿了顿,见颜漪岚没有否认,又道:“这段时间,我就不劳长公主挂心了。这里毕竟是东宫,长公主的身份特殊,来得多了也难免落人口舌。”
姜凝醉一字一句说得冷硬,她说着,人已经走到了大殿门口,她脚步顿住,回头看着月光下一袭华衣的颜漪岚,说道:“我有些困了,长公主还是请回吧。”
说完,姜凝醉陡然转身,单单留给颜漪岚一个清冷的背影,人已经没入了大殿之内。还不待颜漪岚出声,大殿无情合上的门扉砰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沉闷。
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颜漪岚望着栖鸾殿紧闭的大门,整个人兀自没有回过神来,碧鸢看着颜漪岚怔愣的表情,想着她呆在颜漪岚身边多年,见到这样的她倒还是头一回,这么一想,碧鸢不由地掩着嘴,轻笑了出来。
反手关上门,姜凝醉背倚在紧闭的门扉之上,整个人陷入了一阵不知所措之中。
不远处的铜镜里闪着明黄的光,正好照着她脸上晦涩的表情,里面隐隐约约透着的却是在意和不安。
怎么能让你看见这样善妒的我?这本不是原来的我,这样的我,就连自己看了也觉得陌生,又怎么能让你知道?
怔怔地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姜凝醉的心里一阵的不自在,脑海里无不充斥着北央王与颜漪岚的名字,一颗原本心如止水的心,此时此刻早已被什么拨乱,再也难归平静。
“殿下,探子回报说,在北央王随行的马车里,看见了靖王妃的身影。”
靖王妃?
听见碧鸢的轻声禀告,姜凝醉的心里不禁疑惑起来。
北央王的王妃,哪里值得探子们如此郑重其事地回禀颜漪岚?
比起姜凝醉的疑惑,颜漪岚的神情倒是显得愉悦多了,她莞尔一笑,之前被姜凝醉拒之门外的恼意也去了大半,笑道:“她也要回来了?”
察觉到颜漪岚的情绪,碧鸢也微微弯起了唇角,道:“想必是北央王想要给长公主一个惊喜,所以才一直没有说明。”
“倒是有快四年的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是啊,”碧鸢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