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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还是那个人,却又不再是那个人。
无人说话。
当那一抹白影彻底消失,众人眼前仿佛还残留着那一位道家的少女真人在坛上神采飞扬讲道的情形。
忽然间,有人指着瑶光先前站立的位置惊诧地睁大了双眼,还未及开口,那一道原先只有寸许长的裂口迅速向前蔓延,顺着瑶光翩然而去的方向倏然裂开,整座法坛登时被分成两半,就像被绝世的利剑从中劈开。
又不过片刻,那一道裂痕周围如蛛网般龟裂开来,无声无息地坍塌下去,化作一地碎屑,被清风一扬,纷纷扬扬片刻后即消失无踪。
“道家真人”
低声的议论逐渐化作满殿的声音,众人痴痴看着法坛故址,竟一个也不肯离开。
瑶光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了赵王宫,登上乌家准备好的马车,驾车的正是元宗,两人相视一笑。
一辆马车离开邯郸,一路往赵国边境而去,途中任何关卡都不曾为难它,顺顺当当地让它出了最后一道边城。
西出赵境,便入秦国。
在春秋战国时期,各国边境并不是那么明确,边境上时常有一些摩擦,在秦赵交界处有时还有胡人活动,给这贫瘠的边境村镇更是雪上加霜。
在一间破得简直难以说是酒肆的小店外停着十多辆马车,还有百来匹毛色鲜亮、膘肥体壮的骏马,一旁有持刀武士与彪悍大汉护持,倒也没人敢生歪心思。
一名明媚动人的少女不时站到一个土坡上眺望,又总是失望地回来。
“父亲说清虚真人会来,究竟几时才会来。”
一旁的黑脸青年咳了一声,“乌秀稍安勿躁,真人讲道总要几日。”
那少女先是双眼一亮,整个人都好似要发出光来一般明媚了几分,而后狐疑地看着对方说:“项侠士此言当真?不会是清虚真人舍了你不要,自己走了吧?”
项少龙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乌廷芳大秀,你都连续问了一路,没有百次也有五十次了,让我先行一步的正是清虚真人,她又岂会是言而无信之人!”
乌廷芳听了这句话不禁开心地一拍手,道:“这就是了!我就是担心真人忘了嘛之前真人说过半月后愿意考虑是否收我入门,如今算来,已快到了。”
项少龙不由得一愣,奇道:“清虚真人要收你入门?”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直接上下打量了乌廷芳几眼,最后忍不住摇头。
乌廷芳给看得大动肝火,怒道:“看什么看?我有哪里见不得人了?”
项少龙本想说“清虚真人若是男人说不定会收了你”,但话还没说出口,身旁的美貌少女忽然惊喜万分地叫了一声,随后欢呼雀跃地飞身上马往前奔去,他急忙远眺,只见几百米外一辆马车遥遥驶来,带起一路烟尘。这段时间他和乌家人也算是合作愉快,若是乌家这个金贵的秀出了事,他可担待不起。
项少龙向着酒肆内大喊一声“我去追乌秀”,跟着飞马而去。
酒肆内,稍作改扮掩去了五分艳色仍是美貌动人的妇人笑着对自己身旁的少年说:“乌家秀的确美貌,堪称邯郸第一美人,政儿若是喜欢,为娘为你讨来。”
这个美妇人正是朱姬,而她身旁的毫无疑问便是充作了嬴政的赵盘了。
赵盘脸上微红,摇头道:“母亲误会了,我方才看的是——”他险些脱口而出“师傅”,随后硬生生改口为“项侠士。”
朱姬露出一个“我懂”的笑容,柔声道:“项少龙智勇兼备,剑术高超,也是难见的俊才难得政儿和项侠士投契,若他肯守在政儿身边也是一桩好事。只不过项侠士是清虚真人座下道仆,若要从真人处讨要他,怕是不易。”
赵盘心道不需讨他来,他本就是自己师傅,遂道:“儿只是羡慕项侠士身强体壮、力大身巧。”
朱姬笑道:“这有何难,我儿天资聪明,若是拜在名师门下,自当有远胜于此的成就。待项侠士回来,为娘就开口问问看他是否愿意先教我儿一段时日。”说到这儿,朱姬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项侠士人间寇、大好男儿,甘心为一少女仆役,可知清虚真人必有惊世之才,为娘听闻清虚真人剑术通神,我儿若能得其指点,必将成就非凡”
朱姬又叹了口气,显然也是觉得以她如今的地位和清虚真人如今的地位,对方完全不必因贪恋权势富贵而沾染红尘,去教一稚子。
乌家牧场瑶光与严平比剑那一日,赵盘虽当面驳了妮夫人说不肯去,其实扮了个士卒混进了赵王侍卫队里悄悄跟去,也曾亲见项少龙与连晋一战,更看到了瑶光惊心动魄的那一剑,他口中不说,却也心驰神往,甚至有些自惭形秽,自觉能拜项少龙为师已经很抬举自己,根本不敢奢望道家的天才传人会愿意收自己为徒。
往日的赵盘不过是个纨绔无赖,这一点项少龙已充分令他明白,而今日的赵盘更是深刻地明白这一点,因此更感觉到自己根本不配做清虚真人弟子,遂笑道:“母亲太看得起儿了,儿不敢奢望清虚真人青眼。”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随后又复安静。
乌廷芳的欢呼声随后响起。
“清虚真人果真来了z炭头没有说谎!清虚真人,半月已过,我仍愿拜在真人门下,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方才下车的瑶光听到这句话,不禁莞尔。
“乌秀千金贵女,何必身入道门?”
乌廷芳上前欲扶瑶光,被对方笑着避开,她略有些失落,而后开口道:“清虚真人先前所言莫非只是欺我?我所言半点不假,愿为真人侍婢仆役,只盼侍奉身侧。”
瑶光笑着叹了口气,伸手轻拍乌廷芳肩膀,淡淡地说:“可堪为侍婢仆役的人有许多,但乌家秀只有乌廷芳一人,我怎能夺人所爱,想想你的父兄,想想你的族人。乌秀,这些话今后也不必再说,我有意收徒,但与你无缘。”
乌廷芳身子一震,脸上忽然失了血色,半晌才低声说:“乌廷芳不敢叨扰真人,告退。”
瑶光听出对方声音中已有哭腔,也并未开口挽留,等乌廷芳跑远了,这才看向项少龙,对方回了她一个“万事ok”的手势,瑶光舒了口气,笑着走向酒肆。
乌家武士肃容直立,等瑶光走到近前齐齐行礼。
瑶光一步未停,走到酒肆里,向着前方美貌夫人与少年揖手作礼,笑道:“想来二位就是朱姬夫人与质子政了。”
朱姬拉着赵盘俯身拜下,行了半个大礼,颤声道:“妾已听项侠士说了,妾能安然脱逃全赖真人苦心营救,大恩大德必将厚报!”
瑶光笑道:“夫人不必言谢,我受人之托,自当践诺。不知夫人可否听我一个请求?”
朱姬哪里会有不愿,急忙道:“真人但说无妨。”
瑶光看向朱姬身旁的少年,依稀可以勾勒出几十年后那一张浸染了风霜和威严的面容,不禁笑得更加温和。
“夫人,我与令郎有缘,有意收令郎为徒,不知可否?”
朱姬与赵盘双双震惊,满脸难以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羽绯心扔了一个火箭炮又是你啊,我最大的萌主,抱住么么哒!
道教最强搭讪台词:我与你有缘。
道教最强抢劫台词:我观你与西方有缘。
道教最强催命台词:道友请留步。
第90章 鬼谷阴阳()
瑶光自入赵境就被赵王奉为上宾,在乌家牧场那一场比剑后更是声名大盛、如日中天;等她在赵王宫那一场七日七夜的讲道传开后;声名将会更上一层楼;然而,即便只是此时;朱姬与赵盘也全然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惊才绝艳、才华天授的道家真人会主动要收徒。
朱姬昔日为吕不韦宠姬之时或许天真骄纵;但从她被吕不韦亲手送到嬴子楚手中时;少女时代所有的天真梦幻就已全部葬送;她再不相信男人的承诺;也不信情爱;只信能握在手中的富贵。多年前;嬴子楚被人救回秦国;她身怀六甲却被抛在赵国,她就更是清楚了这一点。她悄悄生下孩子,将这孩子托给一户农家,重金买来三岁的孩子假称是自己孩儿,多年来先后委身赵穆、连晋等人委曲求全,虚与委蛇,正是为了有朝一日离开赵国、回返秦国。她要带着自己孩子,带着自己真正的儿子嬴政回到秦国,去夺回嬴子楚的宠爱,只有这样才能给她可怜的儿子夺回应有的权位。她的儿子,本该在秦国好好成长,而不是作为质子在赵国蹉跎岁月!
一年年过去,朱姬心中的焦躁与担忧与日俱增,自从当年一别,她和亲子再无法见面,她害怕时间过去太久,嬴子楚和吕不韦已忘记了她——若是那样,嬴政的前途也就完了。因而,当项少龙趁夜而来,对她说,那一位名动邯郸的道家清虚真人愿施救于她,她几乎都不敢相信。
离开赵国的路途出奇地顺利,朱姬有时会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一般,有时半夜惊醒,她要反复确认才敢相信自己已不在邯郸。
就在今日,朱姬又觉得自己好似堕入梦中。
清虚真人说要收政儿为徒。
这一切是这样的不真实,连遭变故的朱姬甚至有些反应不及,只能呆呆地看着瑶光。
赵盘更是完全惊呆了。
能拜项少龙为师,他已经喜出望外,拜师清虚真人这种事,他根本想也没有想过。
他是无能纨绔,对方是道家真人,恍如云泥之别,就连他尊敬的师傅项少龙也只是清虚真人的道仆,他赵盘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求能拜清虚真人为师?
但是,这竟是清虚真人提出的。
“夫人,我与令郎有缘,有意收令郎为徒,不知可否?”
片刻之后,朱姬终于回神,竟是喜极而泣,立刻就要磕头。
“朱姬拜谢真人!拜谢真人!”
“我不配——”赵盘不知为何,不受控制一般喃喃说,“我不配做真人弟子”
对方就像是天上白云、雪峰白鹤,自己则是地上平凡无奇的杂草,毫无出众之处,如日月之于萤烛,对比悬殊,反而令人自惭形秽、望而生畏。
朱姬错愕地看向赵盘,“政儿!”
赵盘坚持道:“叩谢真人美意,只是,我不配做真人弟子。”
朱姬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她生怕这般的拒绝会触怒清虚真人。
道家的真人是什么人?那绝不是俗世的王侯贵族就可以慢待的人物,这般纡尊降贵的善意竟被拒绝,会否被认为是一种冒犯?
她慌忙拉住赵盘的手,流着泪以恳求的目光看着他。
“政儿!你糊涂了!”
赵盘被朱姬含泪的目光看得胸口一滞。
他的母亲妮夫人也曾这样看着他——看着只知玩乐不知上进的他默默流泪。
赵盘拒绝的话卡在嗓子眼里。
出乎朱姬的意料,也出乎赵盘的预料,瑶光并没有生气,而是弯腰向着两人伸出手。
“起来吧。”
朱姬与赵盘无法拒绝这一句温和的言语,几乎是无意识地顺从了对方的话语,顺势站了起来,等到两人回神,不免又是一阵惊恐。
瑶光对着面前的少年温和地笑了。
“为何会说自己不配呢?你如今已不是质子政,是王子政了。我得到消息,秦孝文王薨,嬴子楚即位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