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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回想着帝师居所中所见,心中仍有疑惑。
嬴政似是无意地低声道:“胆敢对先生动手的人,朕一个也不会放过,就从儒家开始。先生以身犯险,亲来儒家,朕若错失良机,有何颜面复见先生?”
不错,他根本不信月神的话,也不信阴阳家。
但是,先生遇袭,凶手“必须”出自儒家,这是最好的惩治儒家的借口。
他相信先生必然还在人世,此刻正远远地关注着自己。她将如此良机放到他手中,他怎能辜负!
李斯顿时心头一片雪亮。
这竟然是这对师徒君臣唱了一出戏,以桑海为舞台,直接将眼下势大的儒家和阴阳家全都拉上了台,戏剧未散,不能退场。等到曲终人散的时候,恐怕
嬴政冷眼看着小圣贤庄大门打开,当家伏念缓步走出。
诸子百家的时代,终于到了结束的一刻。
百家争鸣,终不及帝道。
第22章 紫禁之巅()
江湖上有很多人,但只有少数人是有名号的,比如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比如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江湖中每天都发生很多事,但只有少数是会被人记得,甚至一直传颂下去的,比如月圆之夜绝世剑客的决斗。
江湖中最不缺的就是剑客,剑术高明者数不胜数,但能以绝世冠名的剑客,当今之世,公推有二。
一是万梅山庄的庄主西门吹雪,二是海外白云城的城主叶孤城。
这样的两人竟也会有决斗的一日。
这般旷世的赌约立刻使得整个江湖为之沸腾。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紫禁城有一“禁”字,本不是寻常百姓可以任意接近的,然而,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这绝世的一战也不是随时可能发生的,那本来也是百年无一的盛世。当今皇帝听闻此事,欣然给了这两位绝世剑客在皇城决斗的荣耀。
这一场决斗几经波折,先是西门吹雪因家中娇妻推迟决斗,后有叶孤城遭唐门暗算身中剧毒,江湖中多有人为这场决斗开了盘口,数额巨大的赌博使得无数本与这场决斗不相干的人利令智昏铤而走险涉足其间,在这场决斗开始之前,已有许多人为此送了性命。
幸而不幸的是,这场赌约几经波折,仍能践行。
九月十五如期而至,夜色深沉,皎皎满月升至中天,正是约定之时。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这两名剑客各自成名十数载,一人在中原,一人在海中飞仙岛上,多年来因缘际会,竟是从未碰面,只有各自的传说在江湖之中口口相传。
人说西门吹雪每年出门只为了杀人,杀了人就会回万梅山庄去,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也没有人知道一个顶尖的剑客何以能安然留在山庄之内,不入江湖闯下一片天地,又或者他已经有了足够大的势力,只是从来不为人知。
人说南海飞仙岛上白云城主叶孤城剑术通神,一剑西来,天外飞仙。但没有人知道那一剑究竟是怎样的风华,因为真正见到它的人都已经不能再说话。最为惊艳的剑招也最为犀利,无声无息指向死亡。
如今因这紫禁之巅的赌约,两名绝世剑客齐聚一堂,众人这才发现,乍然看去,两人竟然颇为相似。
同样的白衣,同样的长剑,同样的孤寂。
所有尘俗的感情都从两位剑客身上褪去了,留下的只有剑意而已。他们的双眼如寒星一般发出光彩来,没有人能明白他们内心的激动。
花满楼不能,陆小凤也不能,这本也只有绝代的剑客才能够明白。
棋逢对手的喜悦无法与他们诉说。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样赌上性命的决斗傻的可以,唯有当事人可以明白,那一刻内心的悸动唯有剑才能平息。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剑还没出鞘,但令人心惊的剑气已弥漫开来,这种凌厉的剑气正是他们自身散发出的。
从来都是二流剑客为剑所驱使,一流剑客驱使手中剑,顶尖剑客让剑因人而成名,绝非倒转过来。
剑是死物,唯有剑客才能赋予其摄心夺魄的绝世锋芒。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对视很久,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明白的境界里完成了无声的交流,这才各自开口介绍自己的佩剑。
绝世剑客自有绝世好剑来匹配,二者相得益彰方成无上剑术。
几句只有极少人能够明白的交谈过后,二位剑客再不多言,各自拔剑。
两柄利剑出鞘,剑气冲霄,光华耀目,刹那间,星月失色,唯有两柄长剑熠熠生辉,如日如月。
这必然是名流史册、旷古烁今的一战,因此也只有最顶尖的高手才能体会它的精妙。
两位剑客在剑上交手,在心上交手,剑随心动,同入心剑之境,始得这精彩绝伦的对峙。
斗剑并非弈棋,却有相似之处,倘或只有一人落子,便是再为高明,又有何用?
谁人能懂,谁人能应,谁人能让这绝妙的对弈继续下去?
当然只有相同境界的另一位棋手!
棋盘之上,黑白棋子交错,尚有刀戈之声,有见血之虑,何况真刀真剑的比试?
最绝顶的对决唯有赌上性命,汇聚一切信念努力灵感,做出平和之时绝不能做到的事,置之死地而后生,在生死一线之间成就超越极限的光荣!
叶孤城的剑轻灵自由,便如天上的云、山间的风。
西门吹雪的剑冷厉如雪,却在无边的寒冷孤寂中多出了一点红尘牵绊——他曾孤身一人,所有一切尽赋予手中长剑,可是,当他遇到了孙秀英,也欣然如利剑收入剑鞘之内般接纳了他的爱人之后,一切就变了。
西门吹雪再也不能回到纯粹的孤独之中,他开始有了牵绊,有了顾念,便是和孙秀英道过别、为她下半生做好了安排的此刻,他依然不可控制地在心中某处思念着妻子。
这一点红尘在旁人眼中本也不算什么,又有谁是西门吹雪之敌,能抓住这一丝破绽?
然而,这个世上的确有着堪与西门吹雪一战之人,便是白云城主叶孤城。他看破了西门吹雪的剑,也看破了西门吹雪的心,递出长剑之时,他心中不免有几分自嘲。
西门吹雪困于情,而自己困于权。
两人尽皆无法专注于剑,合该有同归于尽的结局。
倘若任何一方超脱其上,也必然轻松取胜。
就在两柄绝世长剑将要接触的刹那之间,异变陡生,一股前所未有的凌厉剑气如惊雷般插入那两道剑气之间。
有人能阻止天上的雷光降临吗?
没有。
所以也没有人可以阻止那一道厚重如岳气势逼人的剑气。
叶孤城的剑和西门吹雪的剑自是锋利无双,然而,在这一道渊渟岳峙的气势之前,这两道锋利的剑气就好似妄图以人力撼动山岳一般渺小而可笑。
那种厚重的压迫感使得旁观的诸人都忍不住想要后退,想要屈膝,遑论身处中央的两人。
势如山岳,而利似风雷。
凌厉的剑气猛地爆发开来,好似地动山摇、洪水咆哮,顷刻间吞没了两人。
众人愕然看着两位绝代的剑客如同脱线的风筝一般向后倒飞而去。
两人只退了几丈,但这几丈却如天堑一般横亘在他们之间!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握紧手中长剑,抬头看向前方,眸中出现的并非沮丧,竟是无比相似的狂喜和灼热。
没有朋友,那就享受孤独。
没有对手,却该是如何寂寞?
剑道孤绝,倘若无人可以互相扶持并肩而行,亦无人可以作为对手,唯有自己孤身行于追寻无上剑道的路上,该是何等冷寂?
本以为当今之世除却他们已没有可堪一战的剑客,如今却叫他们遇上了。
这般剑气,这般剑意,这般剑势——此人之剑,冠绝天下!
众人已来不及多关注决斗的两位剑客如何,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场中突然出现的第三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出现的,就好像这个人一直和夜色融为一体,直到两道光华耀月的剑气破开了黑暗,照出了她的身影一般!
上清莲花冠,水合色道袍。
来人一身装扮毫无疑问地透露了她的身份——必是道门中人。
古时常有道者近仙,来人一剑败两人,实力之高超乎众人想象,她手中长剑微微鸣动着,剑气凛冽,恍若清辉覆地、无孔不入,绵密无隙地笼罩在场诸人。
无人敢妄动。
那一柄剑的光华竟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剑完全压了下去,皓然如九天满月。
更令人诧异的是,执掌这柄剑的竟非道骨仙风、鹤发童颜的老者,而是长发垂髫、秀美绝伦的少女。
少女持剑凌风而立,一言不发,先是看了西门吹雪一眼,复看了叶孤城一眼,就好似在无声发问。
尔等,是否还要再战?
无形的压迫感使得众人息声,最后打破这凝滞的竟是叶孤城。
叶孤城平顺气血,持剑上前,拱手行礼,神态平和。
“道长,我与西门吹雪一战势在必行待此战后,若我败亡,恳请道长保管我佩剑。”
西门吹雪闻言,脸色微变。
那一名陌生的少女盯着叶孤城看了片刻,周身凌厉剑意忽然收起,刹那之间好似变成了一个不通武艺的普通少女。
那股山岳般的气势骤然消失,竟有人不适应地前扑一步险些栽倒。
所有人都震惊了。
如叶孤城、西门吹雪这般的绝代剑客,便是手中无剑,那股凌厉剑气也早已渗入他们骨髓血肉之中,他们站在那里,就好似一柄名剑。
然而这一位不知从何而来的道者竟能将这般剑意收放自如!
少女忽而回头看向西门吹雪,“你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肃容点头,手中长剑握得更紧。
少女沉默片刻,忽道:“他已存死志,此战必败,今日一战于你已无意义。你若愿等,十年之后,可与我一战。”
西门吹雪不禁目露惊讶之色。
观战之人因距离较远,无法如他一般看出叶孤城最后那一剑的改变。
那一剑,本该是两败俱伤,但叶孤城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变了剑招,倘若无人阻止,最后必是他取了叶孤城性命。
就如同眼前之人所说,叶孤城心存死志,这一战的结果他已经知晓。
或许是因为谋逆未成,或许是因为旁的什么,叶孤城已无心一战、一心求死。
他本以为,他将会在这里失去唯一的对手,从今而后,只能更加寂寞,独行于剑道之中。
谁能知晓,一切竟有了转机?
西门吹雪清晰地记得自己为眼前之人气势所夺失去先机,以至一败涂地,而她的剑与自己并不同,那种剑意令他若有所悟,若得十年,他必能有所突破。
思及此处,西门吹雪目光灼灼地点头,而后看向叶孤城。
“你不应该死在这里。”
叶孤城一怔,苦笑道:“西门吹雪,你不愿成全我最后的愿望,莫非想要眼看着我万剑加身、午门斩首?”
西门吹雪尚未回答,少女忽道:“你若愿走,谁能将你斩首?”
叶孤城将檐下一片冷厉的刀光剑影收入眸中,沉默不答。
少女亦往下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