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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剑非攻,墨眉无锋;破云藏锋,万剑归宗。
瑶光先生,这一次,你还是与墨家在一起?
那么,你是对朕不满,要来推翻朕?
又或者你只是想来看看,朕是否实现了你当日的期许?
嬴政转身看向李斯。
“李卿,蒙恬将军已前往迎接瑶光先生。”
李斯下意识地应下,过了会儿整个人都懵了。
瑶光真人竟然再次入世了吗?!
但是李斯没有追问的机会,嬴政显然已陷入了追思之中,再没有说话的意思,李斯安静地退下,急招下属前来议事。
在如今的秦国,恐怕再没有人比李斯更加清楚“瑶光真人”对秦王的意义,因为这个名字和太多不能传播的往事一起被刻意地埋藏起来,一藏就是十多年,本来或许也会永远地藏下去。
本来
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瑶光真人”会再次出现?
四匹毛色鲜亮毫无杂色的白马拉着一驾豪华的车辇在官道上疾行,车辇两旁随行的骑兵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履行着护卫的职责,统帅这些骑兵的赫然是上将军蒙恬,此刻他策马行于马车右前方,周身尽是肃杀之气。
这样一支车队,别说是平民百姓,哪怕是文武官僚也不敢逼视,远远看见了便迅速避开,因此这一路行来竟是从未停过。
车厢内端坐着一名蓝白道袍的少女,一手持着一卷道经,她的目光虽落在竹简上,双眸却并没有聚焦在墨字上。
老子所着道经、德经两部合称道德真经,是道家必修经典,从小到大,这两卷书她已经看了无数次,早已熟极如流,此刻拿着这卷典籍只是不想让自己无所事事地坐在车内被外面的“将军”看出异常来。
瑶光虽只是瞥了一眼竹简,也发现了这是道经的古本,和她熟习的略有不同。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以观其妙,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两者同出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汉以后,为避恒帝诲,统治者改“恒”为“常”。
这种细微的差别本不算什么,但是无数类似的细微差异最终共同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鸿沟,令瑶光清楚地认识到这个时代并非她所熟悉的时代,它要比她知道的更加古老,更加接近圣贤生存的时代。
这里是秦,并非唐,在这个时代,她的师门尚且没有建立,她失去了托庇之所,没有可依赖之人。正因如此,她必须更加小心谨慎。纵然在盛唐,纯阳宫观主一样要对九五之尊秉臣下之礼,何况如今无所依仗的瑶光?
蒙恬在瑶光面前跪下的那一刻,她完完全全地震惊了,蒙恬说奉王命迎接她回朝,她心里的讶异不解更几乎到了极点——她万万没想过自己会引起这个天下至高无上的那一位的关注,而且这旨意听来还如此怪异!
何为“恭迎还朝”?
从未来过,何以“还”?
刹那之间无数念头飞过瑶光脑海,她虽然一时半刻理不出头绪,却非常清楚地知道一件事:但凡她的言行举止有任何不妥之处,都可能变成催命符。
瑶光在回神的刹那立刻收起了所有的惊讶,只留下一脸的平静淡漠。
天幸蒙恬当时极为守礼地低着头,否则他或许就会和张良一样看到瑶光当时诧异错愕的神色。
瑶光大着胆子没有跪迎圣旨,而是就那么从蒙恬手中取了圣旨——倘若这个蒙恬是她知道的蒙恬,倘若蒙恬没有欺骗她,那么,能够被秦始皇“恭迎还朝”的“瑶光真人”必然地位特殊,很有可能无需行跪礼——展开圣旨之后,瑶光微微皱眉。
布帛上只有短短四个字:先生安好
先生?瑶光真人?
瑶光敛去所有思绪,微微颔首,轻声道:“蒙将军请起。”
说话的时候,瑶光已经做好了如果被识破不得不动手的准备,左手暗暗比作兰花之形——那是万花谷中绝学百花拂穴手的起手式。
百花拂穴手,点穴截脉,伤人无形。
这正是她坚称自己尚能自保的原因。纵因伤重不能使出剑宗剑术,她还有这张底牌。
蒙恬利落地站起来。
那不过一秒的时间在瑶光度来如同几个呼吸,幸而,蒙恬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退后一步,依旧保持着极为恭敬的态度请瑶光上马车。
瑶光慢条斯理地将圣旨重新卷起,抬头看向那一队骑兵的末端,果然看见一辆极为惹眼的驷马高车。一抹流光飞快地划过瑶光的黑眸,她不再开口,而是相当矜持地以眼神示意蒙恬带路。
如瑶光所想,蒙恬仍旧没有不满的模样,相当配合地上前领路。
蒙恬背过身的时候,瑶光扫了人群一眼,和不知何时藏到了人堆中的儒衫青年对了个眼神。她不知该怎么形容青年的神色,那种古怪的表情像是有满腹疑问又像是恍然明白了什么,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要从她这里看出答案。
瑶光笑着轻哼了一声,举步跟上蒙恬。
或许张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却不知她更想找个人来问出答案。
瑶光真人、秦始皇称为“先生”、蒙恬将军前来迎接、四匹马拉的车
凡此种种,怎能不让人疑窦丛生?
马车并非所有人都可以使用,而拉车的马匹数量也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家里养了多少匹马就一股脑地赶去拉车——若是谁敢这么做,恐怕当天就下了大牢。
帝制以下,建制均须循礼。
天子驾六,诸侯及卿驾四,大夫驾三,士驾二,庶人驾一。
这就是关于马车的规定,普天之下,唯有天子能以六匹马拉车,诸侯及卿可以用四匹,如此类推。
以驷乘马车相迎,这就是说秦始皇给“瑶光真人”如同诸侯公卿的待遇。这种殊荣固然令人得意,更会令人忐忑,尤其是不知为何自己能够得到这般待遇的“瑶光”。
瑶光并没有为车内豪华精致到奢侈的布置动一下眉毛,而是相当习以为常地在铺上厚实毛毯的位子上坐下。
李唐奉纯阳为国教,诸般珍宝从不吝啬,于睿更是刻意地将种种奇珍异宝布置到瑶光起居之处,但凡吃穿用度,从不亏瑶光一星半点,早早地以富贵满了瑶光的眼界。
瑶光左右看看,瞥到旁边有置物的柜子,顺手拉开,里面安然放置着一卷竹简——这也就是瑶光捧在手上的道经的由来。
她再仔细嗅了嗅车内的气味,这才皱了眉。
气味无有不妥,淡淡地熏着香气,宁神淡雅,这种香是她常用的几种熏香之一,正因太习以为常她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觉。
檀香、沉香、丁香、苏合等香料按比例添加,以蜜相合。
这种熏香的配方纵然不是什么秘密,也绝不可能是秦朝就广为流传的。在汉代时,熏香还属于奢侈品,唯有权贵能用,盛唐之时方才风靡,更不要说汉以前的秦。
太奇怪了。
为何秦始皇会称自己“先生”,为何会知道自己习惯看书时点香,为何知道自己常用的熏香配方?
第15章 大秦帝师()
瑶光带着满腹的疑问被马车带到了咸阳宫,由车换步辇,由步辇至步行,最后内侍小心翼翼地给她指出了方向就不再往前。
瑶光缓步向前,在长廊的尽头看见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玄衣曛袡、头戴冕旒。
瑶光在离那人五步之外就停了下来,揖手为礼。
“陛下。”
嬴政盯着瑶光看了许久,长叹一声,笑着走了过去。
“瑶光先生一如往昔,朕却老了。”
瑶光若有所悟,面上不动声色,亦未作答。
嬴政凝视瑶光片刻,忽而沉声道:“朕曾说过,愿与先生共有天下如今先生回返,是否来践此诺?”
帝王一诺,岂是虚言?
半壁江山、何等权势,只需一语便可握在手中。
这样的诱惑足以使任何人动摇,若有一分野心,便能化作星火燎原。
悄然静候在旁的李斯都被这样一句承诺惊得浑身冷汗涔涔。
瑶光想也不想地摇头,平静地回答:“我意在天下安宁,非在天下。”
近乎相同的一幕从嬴政记忆深处浮现出来,与此刻的情形相重叠。
同样的她,同样的他,同样的承诺,同样的回答。
那一刻,眼前的人好似是当年转身离开的人悄然回转,跨过岁月的长河轻轻落在他身侧。
分离十数余年带来的隔阂刹那间变得模糊了,昔日的残影和今日的影子重合在一起,依然那般年轻的先生使得嬴政也有了刹那回到往昔的错觉——那时候自己还那么年轻,踌躇满志。方登帝位的少年激动地向自己的先生展示着自己的心情,挥舞着双手说要将这天下分一半给先生
正因他的先生别无所求,他才更想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那是他昔日就想奉上却没有能力实现的遗憾,这个遗憾时隔二十年终于得以弥补。
嬴政微微一怔,很快就大笑起来,激动地走上前拉住了瑶光的手臂。
“果真是先生!先生竟回来了!朕要尊先生为‘帝师’,要世人皆知先生贤名!朕已平六国、一统天下,使天下书同文、车同轨——先生当日所愿,朕一一实现!”
瑶光听到前面的话几乎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回来、当日种种措辞,无不在透露一个令瑶光惊诧的事实。
正因那个猜测过于荒谬,她才没有在第一时间想起,而是在排除了种种可能后才浮起这样的猜测。无论那个猜想有多么不可能,在其他所有可能的猜测都不正确的情况下,即便是最荒谬的那一种也会成为答案。
倘若这一切不是串通起来的谎言也不是单纯的形貌相似认错人,那么,“瑶光真人”或许真的就是自己,但并非此刻的自己。
这是一个时间的错位。
昔晋有王质烂柯一说,乍看如传说仙人长生,又何尝不能看做对仙人以莫大神通凝定时间,故而山上山下有如斯差异。
传说虽不可尽信,却也未必毫无依据。
既有凝定时间,如何不能有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使人往来于时间之中?
“此刻的瑶光”并不认识“秦王嬴政”,“秦王嬴政”却认识“此刻的瑶光”。
那是因为——两人的初识,于瑶光而言还在“未来”,但对嬴政已经是“过去”!
正当瑶光为这样的猜测而暗自慨叹冥冥中那股玄妙的力量高深莫测之时,忽听道身前那位已居于世间至尊之位的男人几句话掷地有声。
“若无先生,便无朕之今日!这九州山河,唯有先生有资格与朕同赏——”
瑶光瞬间给惊得心底一颤,险些就表露在脸上了。
这几句话
前两句还可说是久别重逢的狂喜之下过度表达的感激之情,最后那一句
听起来可就有些不对了。
君王的猜忌厌恶固然可怕,但君王荣宠过盛同样可怕,在大唐遇到类似的事情时,她还可装作天真无知逃走,将难题抛给师尊于睿,因她相信师尊定能处理妥当,然而如今她若是逃走,恐怕就得留下命了。
君临天下的皇帝声称“若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