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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衍之甚至到家时,被门庭口的几节矮台阶绊倒,摔在地上。言助理立刻扶他起来,他也只是垂着眼皮,默不作声。
“先生,你回来了。”许嫂迎上来,他淡淡地点头。
“衍哥!”
沈嫣听到楼下车子停靠声,立即从卧室跑下楼,跟只欢快小鸟似地黏上去,不过她的手今次刚碰上陆衍之,就被他猛地挥开。
“哎,衍”沈嫣被他挥得向后趔趄,奇怪地还要追上去,被言助理拉住,“陆总心情不好,你让他安静待会。”
“心情不好我给他解闷呀。”
言助理冷下脸:“沈小姐,你最清楚他为什么心情不好,我劝你这些天别去打扰,否则”
她的存活,换来小忘得死亡、苏洱得绝望。她心里一直很高兴,但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最不合时宜出现在陆衍之的眼前,于是听了言助理的话,没追上去缠着陆衍之。
陆衍之上楼没回卧室,而是进了小忘的房间。
他望着屋子里的摆设和玩具,都能想象出来小忘曾经在这里多么欢声笑语地生活着。
他蹲下身去捡脚边的玩具车,捏紧在收心里,一滴冰凉落在玩具车头。
“对不起。”
爸爸抛弃了你,对不起,让你来到这个世上又以那么残忍地方式离开。
对不起儿子。
言助理告辞的时候,蓦地听到楼上传来一道悲嚎声,不止许嫂,连他都叹着气眼眶湿濡。
苏洱在医院住了三四天,情绪逐渐好转,第五天执意出院是因为小忘的葬礼。天气阴沉,乌云低垂到达墓园的时候已经开始下淅沥小雨。陆氏把消息封锁,墓园方圆百里没见一个记者。
到场的人皆黑衣肃穆,撑着黑伞,面容悲伤。
“夫人到了。”言助理告诉沉默许久,立着不动的陆衍之。听到这句话,他才机械般地抬头。
苏洱面容依然苍白,穿着一身黑衣套装,手里捧着一只汽车玩具。手下及保镖见到她时,纷纷弯腰鞠躬。
她走到小忘墓碑前,眸底噙泪地蹲下身,将玩具汽车放在湿润得墓前。然后指尖发抖得抚摸着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忘刚掉牙,咧嘴笑起来露出缺空一颗的门牙。
仿佛还在笑着喊妈妈,闹着想吃冰淇淋。
可怜她的儿子,到死都找不到全尸,和那滩铁水在锅炉里融化一体。每每想到这点,她的心就狠狠地痛。
苏洱不清楚自己靠着墓碑停留多久,还是叶丞宽将她搀起来,她抬眸看到陆衍之,两两隔着雨雾。
她已经没有在医院时那么歇斯底里,沉静得走上去,对他说:“有件事,我想和你单独谈一谈。”
“好。”他点头,接走言助理手里的伞,跟着她往远处走。
苏洱停住,回过头非常冷漠地看着他,说道:“陆衍之,我们离婚。”
今日本市十二度,加上阴雨连绵,墓园深处更是寒意入骨。可这些远不及她这句话来的尖锐,冻得他无法回温。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苏洱说:“陆家的财产我一分不要,我只要小忘的衣服和玩具。”
他低头,心慌意乱得去摸怀里的烟盒,掏了一根塞在嘴巴里,但打了几次火都没打燃,因为他的手在发抖。
他终于捏断香烟,死死握在手心里,眼眶殷红着答复她:“我不同意。”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告诉你我的决定。陆衍之,我没法再和你走下去,我们彼此放过吧。”
“小洱。”他抬手要拉她的手,被她向后躲闪掉。
她决绝得说:“离婚协议我签完后会寄给你。”
说完再不肯逗留,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传来陆衍之的怒喝:“我不同意!”
她连停顿都没停顿。
之后的几天,苏洱请律师拟好协议,签好字寄给陆衍之,每次都没得到回件。后来她索性传真给他,每天按五份的比率给他传。
来一份陆衍之撕毁一分,来五份撕五份,后来传真和快递实在频繁,他终于动怒,直接给苏洱打了电话。
“苏洱,你给我寄多少我都不会签,离婚?你想都不要想!”
“随便你。”苏洱语气听不出起伏,冷淡至极:“不签,两年后自动算分居离异,这个婚不离也得离。”
说完啪得挂上电话。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自打葬礼后连着一周都是这样的天气,像块泡水太久的抹布,怎么都拧不干。
苏洱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高楼大厦被蒙在灰黑雨雾里,不禁叹口气。
天,什么时候能放晴呢?
叮咚!
门铃传来响声,苏洱收敛情绪跑去开门。
“噔噔噔!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叶丞宽拎着大包小包笑着晃手,苏洱侧身让他进屋。
叶丞宽边从袋子里拿出瓷碗筷子等物品,边说:“我特地给你买了套餐具,还有浴室拖鞋、调味盒,哎呀,倒是忘记锅铲这回事。”
苏洱站在一旁看着他忙前忙后、絮絮叨叨得样子没打断,一直等坐下用餐,她才说话:“你不用天天风雨无阻的过来,我不会做傻事。”
起码,现在不会。
“我是怕你一个住不惯,缺东短西的。”叶丞宽有被戳破得窘态,笑了笑,“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
苏洱抿抿唇:“谢谢你,叶丞宽。”
“你要真感激,不如帮我个忙。”
“你说。”
“我最近要出趟差,家里的金毛没人照看,想放你这几日。钰丫头那边我也打过招呼,她会有空一起来照顾,陪你解解乏。”
说是帮忙其实是想让狗陪她度过寂寞。
苏洱听得出他的用意,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叶丞宽就把狗带来了,苏洱下楼去接,大金毛一见她格外友好,偌大一只扑上来抱住她。
苏洱被它舔得终于笑出来。
“它叫团子。”叶丞宽很高兴看到她的笑容。
苏洱揉揉金毛的脑袋,“团子,这些天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叶丞宽说:“它很聪明,看我,团子坐下。”
金毛理都不理他。
“哎,你这见色忘主的家伙,坐下!”
苏洱噗呲笑出来,死劲揉乱金毛软软得皮毛。远处一辆车停驻很久,后车窗滑下,陆衍之久久盯着他们。
第一百八十五章囚你在身边()
“陆总。”言助理看他看得出神,唤了声。
陆衍之视线没移,直接道:“说。”
“房子是叶少爷租下,还有,夫人的意思应该是想和你分居两年,这样法律上到了年限,调解无效便可离婚。”
陆衍之吸了口气,合上车窗,低头沉思了会,狭长深邃地眸底酝酿出算计地光芒,沉默片刻,对司机说:“走吧。”
车平缓行驶在马路上,陆衍之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复。他知道自己快要失去她了,出事后苏洱好久不笑,今天却对着叶丞宽笑了。
他也知道,叶丞宽一直以为对她的念想。
最爱的女人、最好的兄弟。
他合上眼,不敢再细想下去。
不行!
绝对不行,他不能把她交给任何人!不止叶丞宽,就算是其他人,也不行!
苏洱在三天后接到了陆衍之的电话。
“想好了?”她问。
电话有久不作声,要不是能听见他的叹息声,她差点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陆衍之的嗓音带着缕疲倦,“是,想好了。我可以离婚,你把协议书签好送过来吧。”
“我直接寄给你。”
“亲自送,不然我不会签。”
她正要回绝,陆衍之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加了句:“只有这次机会,否则,这辈子我都困着你。”
“好,我亲自送过去。”
“嗯。”他简短回了声,立刻挂了电话。
苏洱放下手机才发觉自己的手腕在发抖,多好的结局,她终于如愿以偿了,可是为什么心里更酸涩难当。
她暗骂自己,苏洱你真没用,那个男人根本不爱你。
他爱的是沈嫣。
陆衍之发了条短信过来,明天下午三点,祁连山别墅。
怎么在祁连山?
苏洱是知道陆衍之在祁连山有产业,但从来没去过,那栋房子也多半是闲置在半山腰。
她皱皱眉,心里虽然有疑虑,但想着可能有律师在场和离婚协议的事也没多放在心上。她重新把文档整理好打印出来,签好字,放在文件袋里。
第二天她给金毛喂完食物,叮嘱了傅钰晚上来串门,就拿着离婚协议书搭车前往祁连山的别墅。
“夫人。”别墅外站着清一色黑衣手下。
她心里隐约不安。
手下引路带她到门庭里,就退出去了。苏洱推门进去,偌大的空间,四处回荡着她高跟鞋敲地的声响。
哐当——!
餐厅里传出声响,她深吸气,往里走。陆衍之正在饮酒,一杯醇红酒液被他一饮而尽,他已有醉意脸颊生红。
苏洱把离婚协议放在桌上,“字我已经签了。”
他没去接反而拿了另一只高脚杯,倒了酒递给她,苏洱没接,全程冷若冰霜:“签完字我就离开。”
她特地把协议书抽出来,翻到尾页,夹了支笔推到他的面前。陆衍之看着纸页,她的字迹清秀婉约依然落于纸上。
“你真的想离婚?”他似乎在最后挽留,希望能听到一丝不一样的答案。
可她心意已决:“是。”
“小洱,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你要什么都可以。你想扎、想砍我都可以,只要不离婚。”
苏洱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曾几何时这样求过人。
她忍着痛,斩钉截铁:“陆衍之你不要拖延时间了,签字吧,从你选择让小忘死的那一刻,我们就回不去了。”
“当时我以为沈嫣是你!”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她亦然怒喝,气急败坏得看着他:“什么只能活六个月都是谎言,我退出,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
狗男女三个字,让陆衍之瞳仁一缩。
红酒杯在他手里被硬生生捏碎,苏洱骤然一跳,还是那句话:“签字吧,往后余生互不相干。”
“互不相干?”他重复这四字,突然嗤笑起来,等他笑完便是另一副面孔,冷冽而不好谈妥的样子:“苏洱,你生是陆家的人死也只能是陆家的鬼。我不想和你互不相干,我要和你纠缠一辈子。”
“看来你喝多了不清醒,等你什么时候清醒了我再过来。”苏洱看着他的样子,不自觉有点胆寒,收起桌上的文件转身要走,却在门口被手下拦截住。她皱起眉头硬闯,被拦得寸步难行。
“让开!”
手下不光不让,还将她肩上的包也抢走了。
她气急,转回餐厅问陆衍之:“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让他们抢走我的东西、拦着我!”
“囚禁你。”他慢条斯理地切牛排,叉了一小块到嘴里咀嚼,惊悚的三个字被他像说食物咸淡般轻松说出来。
苏洱错愕得张嘴,“你说什么?”
“我们之间有误会,等误会解除,就不用离婚。”
“不可能。陆衍之,我不妨告诉你,现在我看着你就觉得讨厌!我厌恶你,我恨不得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