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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郎中久居官位,骨子里还是个爱风雅的文人,在朝中许久,也只交了陈博士这个知己。
每个文人,都有自己的理想。
马庆丰的理想,也只有陈博士能理解。
苏州的故交,都认为马庆丰折腰媚新主,有日渐远离的,有愤而与之绝交的,有写信来破口大骂的。
新朝的官员,有前朝旧臣,有新进士官,利益与人性之间的磨合,常常让马庆丰觉得自己堕落到贪生怕死。
不过才一年的功夫,马庆丰就磨圆了棱角,消解了志向。失了旧友,融入不了新的圈子,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伤到无法愈合。
每天上朝,来来往往,看到的都是为了私利而互相拆台,一层一层的官员,只是为了中饱私囊,不顾天下安危,得过且过,只有对着花草的时候,才能暂时喘口气,看到片刻清净。
眼看着年关将至,府里每天上门的宾客络绎不绝,推又推不掉,面皮都快撑不住假笑。
当他看到夫人要推掉周夫人的宴请帖子的时候,立即叫回来人,当面回了个帖子,答应必定准时到。
周少卿这个人,他并不了解,只是在上朝的时候,远远的见过一眼,知道周正义甚得皇上的信任,就算是身负重疾,依然点了太常寺少卿,还特许不必日日上朝。
恰好周少卿跟陈博士算是连襟,他正好借这机会,通过周少卿之口,了解了解皇上。
杏林馆的午宴,让马庆丰大呼幸哉。
周正义虽然不健谈,却是光明磊落之人,博学多识,文武双全,心怀大志,让他刮目相看。
作为一个文人,作为一个文官,作为一个学富五车的文官,马庆丰的内心里,也是看不起武将的。
见到周正义,他才知道,什么是说到做到。
听周正义开口说话,他才知道,自己的满腔理想,只不过就只是个念想,怎么做,能不能做到,都只是个模糊的影子。
马庆丰激动啊,喝了几口热茶,又吃了几块羊肉,看着杏林馆的伙计拿着刀刷刷刷的片羊腿,想起了自己当初读书时的豪情,又想起来自己的六艺也是拿得出手的,忍不住就热血沸腾,也要重现当年勇。
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不配合的。
只不过三五下,他就把自己的手划了深深的一刀。
马庆丰怕血,他在晕倒的那一刹那,是万念俱灰的。
不管他对现实有多么不满,不论他把羊腿想象成谁,无论他重又唤起多少的激情,他还是力量单薄,还是改变不了现状,还是会身先士卒。
他觉得这一刀,甚是符合他的心意,甚是符合他的现状。
马庆丰愁肠百结,真恨不得这一刀不是划在手上,而是划在心上,让他彻底醒不过来才好。
当章锦婳拉起他的手给他上药粉的时候,他已经有了知觉,就是不想睁开眼。
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本就是颠倒的。
闭上眼睛是一片黑暗,睁眼看到的,是黑暗一片,睁不睁开眼,都是没有区别的。
当章锦婳的声音,轻柔却又坚定的说“没事”的时候,他的心,一片光亮,只觉得,就像小时候跌倒了,母亲抱起他,给他揉一揉痛处,告诉他“没事”。
他真的就觉得自己的心,安定了,有了光亮。
他极力想睁开眼睛,跟大家说自己没事,让夫人不要担心,他还记得自己的责任是什么。
当他听到章锦婳说三十下就好的时候,当他听到周正义不紧不慢的数着二十九、三十,就觉得那股力量冲击着自己,给自己的全身都带来了鼓舞。
手指包得像个单球糖葫芦,好像也不怎么痛。
让他振奋的是,夫人那又惊又喜的目光。
他有多久没看到这样的用眼神了?
好几年了,夫人对他从来是温柔有加,顺服有加,却因为他的理想不得伸张,两人再没有兴致勃勃的憧憬过未来。
他喜欢夫人对他露出充满爱敬,充满仰慕的眼光,这让他觉得每一天都对未来充满斗志。
马庆丰本想借着手指受伤,干脆大病一场,借此机会告病还乡,做个逍遥的员外郎,做不了好官,就造个世外桃源罢。
杏林馆一行,改变了他的想法,他觉得他的内心创伤,也跟着手指的伤口,一起愈合了。
第三十二章 愈合()
周正义在年三十守了岁,没怎么歇息,就让人套车,早早的等在了宫门外。大年初一百官朝贺,宫门外的官道上人满为患,只有早点去占个位置,才不至于在外面等太久。
朝贺完毕,又跟着去太庙围观圣上祭祖。他腿脚不便,进宫这段路对他来说有点长,在冰天雪地里站得有点久,他一直咬着牙强忍着,一回到家里就躺下动不了了,想装着没事让夫人不要一惊一乍的力气都没了。
把周夫人急得团团转,忙让人去请了太医。
擅长伤科的牛太医连着来了两趟,又是参汤又是针灸的折腾了两天,周正义总算是缓了过来。人醒了,就是没力气,出门是想都别想。就往各大人府上递了帖子送了礼,只说是身体有恙,怕过了病气,不能亲自到府拜贺云云。
周夫人不用随着夫君出门拜访,乐得只在家里陪着周正义,有上门拜访的官员,她就负责招待女眷,陪着说说话。
婆家娘家的亲戚都远在潭州府,大冬天的,书信往来也比平时要久,周夫人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了丈夫和儿女身上。
次子周子瑁趁着过年,和太学的同窗,忙着联络感情,一起去拜访师长,整天不着家,只有身上钱不够了,才笑嘻嘻的来找周夫人伸手,她想管也管不着,能跟儿子说上几句话都要偷笑了。
女儿周子瑶天生就会察言观色,讨好长辈,在长安城很快就打开了一片社交天地。周正义的同僚带了女眷上门拜访,还会特意带上自己家的女孩儿们,周子瑶都能把年龄相仿的女孩子间的感情处理得十分熟络,比她这个当母亲的还要出色。
儿子和女儿都不用她管,唯一能让周夫人闹心的,就是周正义的伤和病。
大过年的就请太医进府,这个不吉利的兆头,使得周夫人心里特别不痛快。
可是周正义不能动弹,不是躺着睡一觉喝碗热汤就能复原的,周夫人强忍着不快去请了太医,又嫌家里仆从粗手笨脚的不细致,生怕谁再不小心说了什么不吉利的话,那她这个年这一年就不用过了,就亲自服侍周正义。
好不容易亲手侍候着老爷能坐起来了,能下地走动了,又要强撑着笑脸招待来访的客人。周夫人陪了一天,心神不宁的,话里话外的都在担心周正义,那些属下也不好意思多坐,高兴而来,匆匆而去。
周正义就有些不高兴了,男人们的事,女人家的不帮忙打圆场,还在想办法赶客人走,这是拆自家台啊,就呵斥了周夫人几句。
周夫人烦闷,又记着周正义的话,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跟身边的丫鬟吐苦水,心里觉得好生憋屈,只想找个人一吐为快。
大年初四,周夫人再也憋不住了,一大早打发人去马郎中府上递了帖子,带了管家替她准备的节礼,自己随后就跟着出门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马郎中手指的伤,能让她有个借口可以顺理成章的拜访马夫人。
“周夫人,快请坐!”马夫人喜笑颜开的接待了她:“应该是我们去府上拜访周大人的,反倒是您亲自过来了,我们真是受不起啊。”
周夫人不以为意,她不怎么懂得客套,不过马夫人的话她还是很受用:“马夫人,请问马大人的伤,好了没有?”
马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好了好了!”
周夫人诧异的张大眼睛:“真的啊?都好了?”周正义病了两天都还没好全呢!
马夫人笑眯眯的道:“伤疤还是有一点点的,不过看着也没有红肿,我家大人也不喊疼,就是手里还不敢拿东西。”她家马大人就是喜欢装病,喜欢让她说好听的哄着。
周夫人真的诧异了,她做针线的时候也剪到过皮肉,伤口很难愈合,若是剪刀上有锈,手指还会化脓,还痛得要死,就算是治好了也会留下很难看的疤痕:“看来锦儿的伤药真是一等一的好啊!”
马夫人连连点头:“是啊,我家老爷说了,他是因祸得福了,这次他都没请太医上门。”
周夫人更诧异了:“连太医都不用请?不用换药吗?还是杏林馆的锦儿又给送了药来?”
马夫人掩嘴笑了一会,才说:“我家马大人又去了一趟杏林馆,请锦儿给换的药。”
原来,马庆丰回到家,想着章锦婳说过的第二天就能好,就没有声张自己受伤的事,也就没去请太医。隔天早上起来,手指虽然还是很痛,但就是有个强烈的感觉,伤口肯定不会再恶化,心里特别踏实特别淡定,就让马夫人给他换药。
马庆丰等马夫人拆了布条,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也壮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把他自己吓一跳。
伤口处不但没有预料中的红肿化脓,也没有预料中的难看。
马庆丰胆子就大了,凑近伤口左看右看,只觉得这伤口处理得比自己嫁接花木的水平还要高上几分。立即派随从去杏林馆问了之后,带上马夫人一起,在大年三十这一天,又巴巴的跑去杏林馆换了药。
章锦婳不但给换药,还招待了两碗鸽子天麻炖汤。
把马庆丰乐得像个孩子一样,在回府的路上,就兴致勃勃地计划着去买个扳指,戴着玉扳指出门,既不会让人发现他受了伤,还能显得自己很有范儿,文武双全的样子。
马夫人简单的说了一下经过,周夫人听得咯咯笑起来:“马大人真是风趣,我家老爷的玉扳指倒是有不少,我回去跟我家老爷说说,给马大人送几个过来。”她恨不得亲眼看一看马郎中的伤口,回去好跟周正义交差,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
马夫人笑道:“周夫人,外子已经说了明天要去贵府拜访周大人。我派人去陈夫人那里问一问,看陈夫人是不是明天也一起去您府上拜访,咱们几个好好聊上一聊。”
周夫人正巴不得马夫人和陈夫人一起过来:“好啊好啊,都来。我家老爷还惦记着马大人的伤呢,心里可过意不去了。”
马夫人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把我就告辞了。”周夫人站起身来,她得赶紧回去让人准备餐点,能留表姐和马夫人一起吃饭,最好不过。
她得做个热情好客有助力的贤内助。
第三十三章 周大公子的家书()
周夫人回到家,噼里啪啦的跟周正义倒了一回豆子,说得活灵活现,好像她亲自跟着马郎中一起去的杏林馆,又亲眼看到了马郎中已经愈合的伤口似的。
周正义自动的略去了夫人话语中的夸张成分,重点关注了“没有红肿”这句话。
在军队中,刀伤的后果可大可小。
在战场上,很多兵士都是刀口红肿化脓腐烂,高烧不下,说没就没了。
这也是周正义不敢让军医给他开刀正骨的原因,他不怕痛,就怕伤口并发症。
这个情况在现代很好解释,就是破伤风感染,用抗生素很容易处理,在古代,却是不治之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