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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无疑代表聚豪阁向山西秦家下了战争通告。
大风骤起,沙尘漫漫,天空中变了颜色,日正偏西,成群的黑鸦不知从何处飞掠而来,啄食着地上的尸首。
鸦影凌乱,死者无言,崩坏的车轮,倒斜的旗帜,被黄沙染旧,为这苍茫天地,凭添一抹凄然。
陈胜一金刀握紧,二目凝神,脚下三七分力,其稳如山。袁凉宇如标枪般笔直的身子,也微微前倾,手腕不动,手中黑索却不断卷曲吞吐,宛若活蛇。严汝直望定袁凉宇,以他为中心,步伐缓缓移动,拉开距离,与陈胜一形成犄角之势,以便夹击对方。
他心知方才自己与陈胜一、文正因三人合力偷袭袁凉宇,尚未取全功,而且还搭上了文兄弟的性命,此敌武功之高,实非自己所能估测。
现在对于己方有利之处,一是以二敌一,人数占优,二是袁凉宇背受一击,必定身受内伤,战力有所折损,然而想要胜出,毕竟还是底气不足。
双方的气势,渐渐蓄满——
十章漠上狂沙()
杀气于天地之间纵横弥漫,起伏激荡,如浪似潮!
战局一触即发。
双方的精神,已经集中到极点。
埋头食尸的乌鸦们,忽然惊散四起,在空中又化成一队,向远处疾飞,叫声凄厉己极。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沙暴来了!”
但见远处的地平线上沸水翻花般腾起黑云,仿佛揭起的地毯,迅速地席卷了天空,阳光刹时黯淡下去,沙涛滚滚,如同钱塘潮起,怒海扬波!
隆隆的隐雷之声渐成刺耳的狂啸,近了!近了!
天空己被遮蔽,一切变得浑黑,极目而望,也仅能看出十数丈的距离。
飞射的沙石,将陈胜一的金刀打得叮叮直响。天鹰寨和长青帮的武士们扯起衣衫包裹头部,惶惶然纷纷后退。常思豪将长河刀拾起归鞘,挡在自己的眼前,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沙暴之中,隐隐现出一个巨大涡旋,陡然而起,带起万千沙石,形成一个极天的黑柱,仿佛一个旋转的地狱,伴随着鬼哭般刺耳的轰鸣吼嘶,卷地而来!
“沙龙卷!”
众人都是久在沙洲、惯行丝路之人,对这场面虽不陌生,却也不由得骇然失色,顾正坚、陆长青这两位头领带头狂奔,他们手下的众武士们再也顾不得什么,转身便逃。
袁凉宇和陈胜一、严汝直这三人,却充耳不闻,精神全部集中在对手身上,身形安如山岳。
常思豪看得痴然发愣,不觉间,龙卷己在十丈之内!
一股强大的吸力袭来。
袁凉宇那三人皆是高手,脚下生根,常思豪哪里把持得住?逃避己是不及,他双手握住刀柄,撑刀于地,勉力与这强大的龙卷吸力抗衡,然而身子却如被九牛之力拉扯般,不断地前移,身上的衣衫吡啪作响,仿佛要被扯脱。
沙龙卷势若摧城,地上那百数十具尸体连同兵刃、旗帜,碎烂的车轮,齐被卷吸而起!
“啊!”
一声惊叫,常思豪终于支持不住,被沙龙卷吸得双脚离地,向那旋转的黑柱中飞去!
忽然他脚踝一紧,身子停在半空。
抓住他的人,正是秦家的二总管,金刀陈胜一。
沙龙卷怒吼狂嘶,速度极快,转眼间己在三丈开外!
严汝直惊叫出声!他没有想到,在这个危急关头,二总管会去出手救人!
以他们的武功实力,自这龙卷之下逃生虽非易事,但也绝非做不到。但是,对面还有一个敌人,聚豪阁八大人雄之一的袁凉宇。
沙龙卷以摧城之势卷地而来,双方的对峙,已经转变为定力之争。
双方心里有数,谁在龙卷及身之前先心神失定,那一刻,就将成为最好的进攻时机!
陈胜一不但不专心防守,反出手去救常思豪,无疑自毁长城。
袁凉宇果然出手!
天昏地暗,鳞刃上闪耀着幽芒的黑索,以迅疾无伦的速度直取陈胜一的左腿!
虽然索势威猛无俦,但在沙龙卷惊天彻地的近身轰鸣之下,行进得宛如槐虫般无声无息。
陈胜一心中暗暗叫了声毒!他虽出手去救常思豪,但仍留有防备袁凉宇偷袭的后手,不论攻自己肩背还是腰腹,皆易闪避而过,然而在龙卷吸力强大,不可纵跃的情况下,腿部却最是薄弱难防。袁凉宇不攻要害,直取必得,显然是料到自己的想法,退求其次,想击伤对手,减损战力,自可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稳占上风,这乃是最稳妥的打法。此人在优势如此明显的关头,仍能冷静判断,实不愧人雄之称。
严汝直手中钢刀暴然撩起,一道白芒如同残月斜勾,挑向黑索的末稍!
袁凉宇肩头微动,右手中多了支黑色四棱短刺,射身而上,由于借助了龙卷的吸力,速度极快,精芒斜指,直取他软肋!
“小心!”陈胜一怒喝一声,手中金刀水颤,光芒大盛,挟着一股千年寒冰般的刀气,罩向袁凉宇——
金光忽地一黯。
陈胜一手中金刀,己被黑索所缠。
与此同时,那一根四棱黑刺,却拐了个弯,没入他的小腹!
陈胜一闷嘶一声,目眦欲裂。
袁凉宇嘴角亦沁出鲜血!
陈胜一岂是易与之辈,金刀之上运足十成功力,虽被黑索所缠,不能伤人,但内劲却透索而来,破体而入。
然而袁凉宇溢血的嘴角,却斜斜翘起,露出一丝残酷的冷笑。
软索长兵,可放长击远,但被敌攻入身侧却危险之极,这一根短刺是他防身之物,亦是他最强的杀手锏。
第一招直取陈胜一左腿,乃为吸引严汝直救援,第二招攻击,势在必得。陈胜一若不出手,则严汝直必死无疑。两次声东击西,终于一击得手。陈胜一金刀虽强,但身受重创,战力己失,这场战斗,已经奠定胜局。
一片白光罩顶,严汝直的钢刀,忽到眼前!
他双目血红,面孔扭曲,显然悲愤己极,手上的劲道,也因之倍增!
袁凉宇抽刺格挡,锵地一声,火星四溅,嘴角啵地又涌出一股鲜血,他猛提一口真气,右腿弹踢而起,正中严汝直前胸!
只听喀然暴响,严汝直胸骨碎裂,白森森骨茬支出衣外,血雾狂喷。
袁凉宇跟进一步,手中黑刺直入严汝直咽喉,透颈而出!恰在此时,肩头忽觉一凉,手臂失力,立刻沉了下去。
惊极察看,右肩峰处大筋,竟被一柄长刀挑断!刀锋直入关节接合之处,己将骨缝拆开,若再深入一点,切至腋下,这一臂早己斩落无疑。
出手之人,正是左踝被陈胜一抓在手里,身子仍被龙卷吸在半空的常思豪!
若非龙卷吸力太强,他这一刀定然探前半尺,取下袁凉宇人头。
这黑少年视己如尸的漠然眼神,令袁凉宇一阵心悸。方才看他对人出手是一番景象,轮到自己身上,才真正感受到,从他如水般澄澈的双眸之中,流出的是怎样一种彻骨极寒!
“小辈——”
他刚刚喊出两字,已是黄沙满口,沙尘黑柱贴身而至,将四人裹噬其中!
这如魔怪般狂暴的沙龙卷,以吞云吸日之势,发出隆隆的吼音,劫掠并摧毁着身边的一切,向远处席卷而去。
红日早己不见了踪影,云翳遮天,电闪雷鸣,仿佛有一扇通往地狱之门,正在打开。
一章英雄尿()
常思豪悠悠醒转,只觉浑身火烧火燎般疼痛,身子微动,骨节间便格格作响,疲累得仿佛做了一场漫长无比的噩梦。
坐起身子,睁开双目,满眼翠色如春,阳光在枝叶间透过,耀目己极,忽觉一阵阵天旋地转,晕眩欲呕,急忙闭上眼睛,但脑中仍似转动不停。
耳边啸声如旧,那狂虐的龙卷风暴虽然远去,却仿佛在耳中留下小小分身。
他抠抠鼻子,只觉喉咙干痒,咳嗽起来,吐出几口残沙,沙粒干燥,上面竟连唾液都没有一丝。
缓了好一阵,脑中的晕眩逐渐淡去,他才重新睁开眼睛,这才发觉,自己居然身在一株大树的分枝之上。这树不知生了多少年,极为粗壮,枝繁叶蔓,身下这条虽属分枝,但己独抱有余。
这一下突如其来,出忽意料,常思豪不由得一阵心慌,手忙脚乱,忽悠一下,从树上折翻下来。身子落地,蓬地一声,枯叶纷飞。
他并不感觉有多痛楚,睁眼看去,原来林木幽深,无径无路,地上枯叶经年累月,积了厚厚一层,成了缓冲的垫子。
放眼四望,周围一片湿腐之气,树木之间,淡雾迷茫,不知道哪里可通林外。程大人所赠的长河宝刀,在沙暴中遗失,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向怀内腰间摸去,碰到一物,摸将出来,欣喜地长出一口气,喃喃道:“还好,还好,玉佩没丢!”他轻轻抚摸着玉佩上的龙纹,想起程允锋,眼圈不由湿了,心想:“那长河宝刀虽然贵重,但是程大人已经赠送给我,丢了也倒罢了,这玉佩却是程大人家传之物,要交到他老母亲手上,若有遗失,可真是罪过不小。”想到程大人老母若得知儿子战死边城,尸骨现天,连个坟头都没有,不知会痛成什么样子,眼泪终是收止不住,流了下来。
“若是程大人能活着”
他目光中的神采,一现即逝。
活着又如何?无望地守着死城,最终的结果,还不是一样。
程大人临终前说“城失可以复夺,人死却不能复生,是我一意孤行,不让寸土,誓死据城,才害了全城军民百姓。”莫非这城守得真是错了?“人生非为求死,有生便是希望!”而那希望,却又在何方?
自己投身于军,为的不过是能填饱肚子,每天虽食则人肉,饮则人血,总比饿死为强,却又在何时,将程大人当成了自己心目中的偶象?番兵破境,连朝廷都不闻不问,我在这里,又想什么国家兴亡?对于自己来说,活着,便是忍受饥饿,苦熬岁月,有什么可想,又有什么好想?一念及此,不由苦笑。
意识回到现实,忽觉腹中饥肠辘辘,干渴难忍,随手在身边挑了几片沾满露珠的枯叶,塞进嘴中。嘴里仍有残沙,他咀嚼一通吐出来,只当漱口。反复几次将残沙吐净,才收集叶片,聚水而饮。此时耳中呼啸之声,仍自不停,令人颇为不爽。
“奇怪。”他敲敲脑袋,抠抠耳洞,忽然觉得,这啸声与那沙暴龙卷,虽然气势相若,但是颇有不同,仿佛并非在意识上的残留,而是真切的实在。
“是水!”他眼睛一亮,掖起玉佩,循声向前奔去。
林间积叶甚厚,直没膝上。表层遇雾结露,下面湿腐不堪,走起路来如踏深雪,颇为难行,不一时常思豪两条裤腿己被打湿浸透,他顾不得许多,勉力向前。
走了好长一段路程,积叶渐渐薄了,露出地面,脚下实在有根,走来轻松许多。眼前林木渐稀,阳光丝丝澄透,将木叶照得更添翠色,天地间一片明澈动人。
忽然白光大盛,常思豪不由得眯起眼睛。紧赶几步,走出林外,眼前豁然开朗,但见澄空如碧,至远至清,浮云如同碎絮,柔白轻软,仿佛仙子的宣床。远处青山浅影如描似画,绿野如黛,草色一新。原野上罩着一层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