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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抡动这武士之际,莺怨毒剑势已缓,身后数名武士欺至,软剑飞花,饶是廖孤石避得迅疾,背上也开了几道口子,鲜血迸流。
用莺怨毒去缠敌人软剑,这本就是泼命的打法,廖孤石杀红眼睛,也便不顾这许多,向后随手一挥,蓝光闪处,卷住那几名武士软剑,内劲疾催,将几人甩飞而起,其余武士见他以一人之力,竟将数人甩在空中,不由骇然失色!
此时琴声忽转为徵调,焦烈燥怒,如烈火吞林,狂暴无比。
众武士早已习惯了随音而动,便如这琴音就是掌控他们的大脑一般,尽皆闻音而上,效死相攻!
莺怨毒上缠了几柄软剑,竟自结扣,难以脱开,廖孤石也无暇去管,一剑挥出,剑尖前端的数柄软剑,散花般绽放,竟如挥动着一柄大扫帚相仿,威力顿时暴增,瞬时间又有十几柄软剑被缠于其上。
廖孤石心中大喜,原来自己一直怕剑势减弱,不敢以剑碰触敌方,以免软剑缠住难以脱身,没想到这同归于尽的拼死一击,竟然带来了转机,不由得精神振奋,信心更增,将这柄大剑帚挥动起来,一时龙飞凤舞,真有扫天荡地之雄!
未过数合,武士们手中的软剑已有十之三四被缠在了他的剑帚之上,胜负之势,为之逆转!
荆零雨站在殿脊之上,满面欢容,笑向常思豪道:“说你小瞧我哥哥,就是小瞧了。看看现在情势,你还嘴硬不?”
谷尝新赞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廖公子武功机变,确非常人。”
常思豪神色不动:“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蚂蚁在抡一朵越长越大的牡丹花,蚂蚁再强,也有抡不动的时候,何况现在他身上还负了伤,不会坚持太久,敌方只需改为守势,将他围定,再消耗下去,便必胜无疑。”
琴音一转,忽成角羽相合,温润清圆,舒放流欢,武士们的进攻节奏也都变慢,失去兵器的人随着音调的转变渐退到外围,整个大阵便由狂风暴雨化作碧海晴天,一时间浪花温柔,进退随意,剑势飘渺,恣意汪然。
他们随着廖孤石的攻杀往来,或退或守或合或断,恍若不开化的蛮荒野人所跳的贴面舞蹈,极尽粘缠软耗之能。
琴音愈来愈低,柔糜万端,七音云水阵也愈来愈飘忽不定,似浩浩江水,笼罩了一层迷雾,流得缓静无声。
廖孤石身上的血水与汗水混合、流淌,早将蓝衫浸透,每踏出一步,更有数滴随着衣襟崩落。
荆零雨远远望见,那些血点便似忽然放大了千万倍,如一颗颗巨大的流星般重重地、缓缓地砸落在她心上。她已明白,常思豪所言不虚,不必等得太久,廖孤石便会耗得油尽灯枯。
“小黑哥哥,求你”
她往身侧瞧去之时,常思豪人已不见。
他已出手!
苍水澜正在全神贯注指挥大阵,忽觉背后掌风不善,四指一拨琴弦,足尖点地前翻而起,空中松指,四道白光伴随琴啸向后飞弹而出,射向来敌!
这四道白光迅疾异常,取头、胸、腹、膝四路,破空之声凄如鬼泣!
常思豪脚下一错,白光擦身而过,在衣衫上割了三道口子,附近皮肤火辣辣地疼。苍水澜喝道:“什么人?”三个字说出,哧——哧——哧——,三道白光破空又出,射向常思豪前胸两肋。与此同时,几名失去兵器的武士纵身而上,举掌便攻。
七音云水阵忽然失去琴音控制,阵脚稍乱,然而在高手面前片刻的迟疑已是致命,廖孤石剑帚疾挥,惨叫连声,七名武士身体已被乱剑绞碎,骨架支离,五脏在天。
常思豪伏身躲过攻来之掌,就势双手一探,分握两个武士足踝,将二人抡飞而起,空中相碰,撞得脑浆迸裂,同时白光攻到,正中二人尸身,嚓地一声,将尸体斩成四段,斜飞开去!
常思豪看时,手中已仅剩两条滴血的大腿,白光入地,原来是苍水澜以琴为弓弹射而出的一弯月牙小镖,心中暗叫厉害!
间不容发,苍水澜指尖疾弹,六道白光破空又至。常思豪将两条人腿便当作两柄长剑,运足气劲,使将开来。这两条人腿断处尚有鲜血淋漓,白骨支出,茬口其利如剑!
常思豪双臂抡开,内劲催处,血光如雾,漫天腥红!
只听得哧哧入肉声响,六道月牙镖尽数打在“人腿剑”上,削得白骨突露,碎肉纷飞。
常思豪一声大喝,抢步前攻,两条腿骨剑贯足内劲,幻出森森白影覆雨般向前刺去,势若寒星天泻。
苍水澜扬臂拨挡,将一张琴转得车轮也似,只听笃笃之声连成一片,夹杂着弦声铮铮嗡嗡,刺耳争鸣。
常思豪连攻数十“剑”,忽地足下一蓄,引得苍水澜退步节奏一顿,猛地射身而起,两条人腿一上一下,取他喉阴要害。
苍水澜一口气未及喘定,心知此击避无可避,陡喝一声,护体罡气瞬间提升到顶点,双手抓弦,百浪琴凌空竖起,挡住大半个身子。
呯地一声透响,桐木的琴身早被洞穿,两根腿骨脱肉裹血,从琴背透将出来!
苍水澜双臂急忙旋拧,琴身划圆,常思豪把持不住,手腕一松,两条人腿被绞飞在天。
二人各退一步,身形归于寂止,四目交投,不动如山。
月光于琴身透孔而来,在苍水澜黑袍之上印出两只圆圆的亮点。
背后惨号之声忽起!
四章云水七击()
十数具尸体倒飞开去,廖孤石已将七音云水阵击出一个豁口,破阵而出!
他那水蓝色的莺怨毒前端,几十柄软剑缠成一团,剑尖凌乱突露,拿在手里,倒仿佛一柄带刺的流星锤。
苍水澜银发飘舞,身后的一切,似乎全部了然于胸,却仍庄容不改,镇定自若。常思豪见他面皮无皱,肤色红润,看样子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却不知因何缘故,满头齐腰长的乌发,都化作银丝。
武士们呈扇面状向廖孤石缓缓而围,却不能再构成任何威胁,廖孤石也浑不在意。
苍水澜道:“廖公子,今日若无援手,你必为我所擒。”
廖孤石淡淡道:“你能擒到死尸,却擒不到活的廖孤石。”
苍水澜向殿上和常思豪扫了一眼,缓道:“公子能与秦府结交,自是好事,只不过咱们盟内的事情,应该自己解决,何必让旁人来看笑话。”
廖孤石道:“他们不是我的朋友,我也从来没有朋友!”
谷尝新携荆零雨纵身跃下殿来,谷尝新笑道:“廖公子说的不错,公子贵为东方大剑之子,我等不过秦家小卒,岂能结交得上。”苍水澜道:“谷莫文严,秦府四大高手,阁下排在首位,若这也算小卒,嘿嘿,可不知谁人可称大将了。”谷尝新暗想:秦家的底细他倒清楚得很,可惜文正因、严汝直两位兄弟已经不在了,这四大高手么唉,连剑客的资格也够不上,可惭愧得紧。荆零雨道:“大家何必这么大的火气?苍大哥,你奉命来捉我哥哥,干么叫手下出手那么狠毒?你看他背上伤成什么样子了?”
苍水澜道:“第一,我是奉命来捉他,但申远期已命丧他剑下,廖大剑有令,若再遇抵抗,可格杀勿论;第二,你且看看我的手下,都伤成什么样子,再来指责谁更狠毒罢!”
院中断肢残躯四散零落,鲜血如泼,早将地面染透,任谁见了都觉怵目惊心,荆零雨不敢去看那惨状,说道:“是你们动手要杀我哥哥,又是多人围攻,他出手自然要更直接有效些。”
苍水澜哈哈大笑:“同一种行为,在我方便是狠毒,在你方却是直接有效,哈哈,荆理事的女儿果然会说话。”
荆零雨道:“那你甭管,怎么你又说申二哥被我哥哥杀了?他们交情很好,这事绝无可能。”
常思豪心想那申远期便是那日在林中追我之人了,我抱着小雨只顾狂奔,后来廖孤石赶到与那姓申的干了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怎么他已经死了吗?
周遭武士中有人扶伤喝骂:“他既叛盟而出,连爹都不要了,又岂会在乎一个朋友?你没听到他刚才说过的话吗?他从来没有朋友!”
廖孤石道:“廖某行事,向来率性而为,百剑盟乃藏污纳垢之地,盟中尽是狼子野心、下流无耻之人,廖某羞于与之为伍。朋友者,可肝胆相照,生死与共人也,廖某遍观盟中,无一可当此二字,堪与廖某相交。申远期与我交好不假,那是廖某年幼不谙世事,所交非人,但他率众前来捉拿于我时,廖某剑下还是对他留情三分。他的死并非廖某所为,信与不信,全凭你们。”他面容坚毅,目中神光炯炯,语声铿锵,看起来颇为自负。
苍水澜略微迟疑一下,说道:“少年人愤世嫉俗,乃平常事,却不知世间险恶,变化万端,人在江湖,便算大英雄、大丈夫做事,有时也不免要从权。绝对知心的朋友,别说在百剑盟中,便算是走遍天下,穷尽一生,又能找到几人?”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声。
廖孤石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心知他这番话,实是出自肺腑,想必年少之时,也曾有过类似苦恼,而终不可解,最后也便随波逐流了。此刻能讲出这一番话来,自是仁心不泯,流露真情。然这人世间存在了千百年的无奈,没有改变的可能,也只能付于一叹。
苍水澜继续道:“公子的为人,苍某略知一二,我相信申远期非死你手,只不过种种事情,还要你自己向郑盟主和荆廖两位大剑解释的好。”
廖孤石一声轻笑:“苍兄还是想捉拿于我么?呵呵,也好,那便让廖某来尝尝你百浪琴云水七击的厉害!若能败我,随你处置!此战只属于你我二人,请吧!”
苍水澜见他战意已决,也不再多言,缓缓将七个象牙琴轸一一松开,又伸手在琴背面一抠,弦便松脱下来,那七根琴弦的末端,原来拴在一个锐利的三棱梭椎之上,雪亮耀目,仿佛一个剑尖。他将琴轸握在手中,食指与中指的指缝中夹两根弦,中指与无名指的指缝中夹三根,无名指与小指的指缝中夹两根,内劲催动一抖,七根琴弦直立平行,将末端的三棱梭椎撑浮于空中,尖端微颤,哧哧作响,仿佛在他指缝中长出来一柄直直的长剑。
廖孤石目中精光闪亮:“好。苍兄的七音琴剑术可算是一朵奇葩,这七弦剑也算软兵一类中的绝品了。”
苍水澜语声平静:“若论剑中的绝品,又有哪一柄能强过你手中的莺怨毒?”
荆零雨见廖孤石身上鲜血仍然淋漓而下,心中起急,苍水澜乃盟中剑客中的名手,实力不容小觑,高手相争,必全力施为,以性命相搏,岂能留手?胜败分时,一人便不横死当场,也要身受重伤。
廖孤石哈哈轻笑,手腕一挥,莺怨毒带着那绞合成团的软剑,仿佛银流星一般,直击苍水澜前胸!
苍水澜身凝如铁,气劲运到极致,七弦剑向前迎去,只听铮地一声,紧跟着刷拉拉一阵乱响,绞结在莺怨毒前端的软剑仿佛爆炸般被崩飞,月光下闪亮的剑身,如同数十条惊走的银蛇。
廖孤石一击不成,倒也将莺怨毒解放出来,腕间轻抖,一道水蓝挑向对方咽喉!苍水澜闪身避过,七弦剑斜撩而起,攻廖孤石左腿。
琴弦破空之时,发出呜呜鸣响,鬼气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