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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李公公和他老徐勾搭连环,多年来交情深厚,如此计得逞,咱们岂非大祸不远?”
常思豪忖道:“这事荆问种提过一句,没加细说,一打岔也就错过去了。其实现在想来,只怕也不是打岔的问题,而是不想说给我听罢?郑盟主和东厂上交下防,大搅浑水,关系比较复杂,和徐阁老却已成水火不容之势。徐阁老一旦联合东厂,聚豪阁的人加上四大档头合力,百剑盟就被动了。不过看这情形,徐阁老是要用东厂,却对现在东厂的头领又不放心,想要换上自己的人。这么一来,他们双方不就有矛盾了吗?”一时心中大乐。
只听吕凉道:“如此说来,看那天下第一美人不过是个噱头,公公诱皇上出宫,是为了让他亲眼见识一下徐家的嚣张势态?”
曹向飞道:“哼哼,徐阶老谋擅算,韬晦深藏,那几个儿子可不会给他长脸。长子次子在家乡横行,没人敢管,自不必说。老三在京中气焰也越来越壮,那可是自找倒霉。他最近迷恋上那个婊子水颜香,居然肯花去三十万两白银赎买,又不惜巨资给她修香馆,一套下来怎么也得四五十万银子。徐阁老一年才多少俸禄?皇上转这一圈,心里岂能没数?”
曾仕权笑道:“好计,好计!冯公公果然好计!若是皇上也看上了那小婊子,和徐三冲突起来,那乐子可就更大了,徐家有多少颗脑袋,怕也不够砍的!”
曹向飞道:“你还敢笑?长孙笑迟在江南一统黑道,聚众数万,其势已不亚于当年的‘飞龙人主’张琏!若是被他发现皇上就在自己身边听曲,你想想是什么后果?”
二章红泪()
常思豪不知这“飞龙人主”是什么人物,邵方心里却清楚得很。
张琏出身绿林,最初不过是木棉寨的一个副寨主,干着打家劫舍吃老行的生意,后来聚集英杰十数人,组建“白扇会”,迅速扩张,势力遍及闽粤各地,会众超过十万,终于登高一呼,揭杆而起,堂而皇之地造起了反,率义军攻州掠府,陷城数十座,震动四方,竟还改元定国号自封了皇帝。朝廷派俞大猷等领兵二十万苦战五载,方才平灭了这场叛乱。若不是白扇会土崩瓦解在前,聚豪阁和它这新老两大帮派之间冲突难免,长孙笑迟前几年南扩的步伐也不致于这般迅速。这时竹喇叭中沉默无声,也便捡其主要,低低说给常思豪听。
常思豪心道:“曹向飞这么说,自是认定聚豪阁与朝廷对立,也是属于反贼一类的了。”
只听吕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可是现在外面布防再周密,一旦里面有变,只怕咱们也无可奈何。”
曹向飞道:“好在皇上自登基以来大小事情都交给内阁操办,也没怎么上过朝,除了几大阁臣和宫中近侍,很少有人认识他。现在就是担心他言谈话语中会露出破绽,这就有赖冯公公和督公在旁维持了。”
吕凉道:“官员们认识皇上的不多,认识冯公公和督公的只怕是不少,老三,你下午在里面待那一阵,和督公说上话了么?”
常思豪暗思:“听他们这话中意思,似乎不是皇上要来,而是早已经在颜香馆里面了,真是奇哉怪也。”
曾仕权的声音有些迟疑,道:“我没瞧见他老人家,里面四五品的官员可是不少,有人认出督公,必然要打招呼,应该逃不出我的眼去。也许他们三个在包厢里,那就不知道了。督公易容之术甚精,若想掩盖踪迹,只怕打个对头,也难瞧得出是他。”
常思豪心想郭书荣华就算站在面前,自己也不认得,可是乔装改扮过的太监总能多少看出些异样。极力回想当时竞价的场面,那几个竞下大包厢的人依稀记得,却想不出哪个可疑。竞小包厢的人又没留心,现在回忆起来更是印象全无了。想那冯公公既然意在对付徐家,自然不会希望皇上发生意外,他自己的行踪让徐阁老知道了更是节外生枝。所以这一趟他们必然小心之极。连曾仕权都没看出他们在哪,我又怎能猜得出来?
忽听吕凉咦了一声,连道:“有人——”“上去了——”紧跟着竹喇叭内传来椅角磕碰地板的声响,似有脚步向窗边聚集。曹向飞道:“是咱们的人吗?”曾仕权道:“不是!”吕凉道:“后面还有一个!”
常思豪正听得一头雾水,右手边有一竹喇叭上的红缨突然跳起乱颤,邵方一捋缨下布条,颤抖立止,见布条上面小字是“西北瞭位”,将嘴凑近那竹喇叭说了句:“什么情况?”然后贴耳去听,脸上表情变得怪异起来,见常思豪以目相询,便压低声音边听边加转述:“有两人冲进前街,一人躲进了颜香馆三楼,后面追上来的却是荆小姐,说是正在楼底下大骂廖孤石?咦,那多半前一人便是她表哥廖公子了。这俩人怎么闹到这来了,唉,这,这可真不是时候”
常思豪道:“怕是要出事,咱们上去看看!”
邵方脸上有点为难,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安排人替自己继续监听,带他出离地道。
两人左拐右避,来到二楼一间茶室,常思豪扶窗向外望去,只见对面颜香馆几处楼窗大开,一些商贾宾客正瞧着楼下的荆零雨,这个说小尼姑动了凡心,那个说她是痴情种子,不住口地嘻笑逗趣。一楼正门处,几个龟奴挑灯笼拎着棍棒走了出来,冲她大声喝骂,紧跟着动起了手。
常思豪看得火起,就要下楼相帮,却被邵方一把拉住,劝道:“常少剑不可莽撞,那几个小厮不是荆小姐的对手,现在情势特殊,未得上峰指示,咱们还是不要妄动,静观其变为好。”
常思豪心想:“就算郑盟主在这,看到小雨被人围殴,又岂会置之不管?”冷笑一声道:“小雨不是贵盟总理事的女儿吗?荆大剑若知道你在这种情况下,还只是远远瞧着,将来问到头上,只怕难以说得过去吧?”
邵方道:“我纵受些责罚,何足道哉?只不过东厂的人以倚书楼为据点,正是要把我盟牵扯进来,现在长孙笑迟一伙都在对面,如果我们跟颜香馆的人起了冲突,就更坐实了我盟与东厂联合的假象。他们不止一次想要诱迫我盟出手对付聚豪阁,郑盟主一直推托婉拒,我若贸然行动,岂不是让盟主以前的努力都付水东流,功亏一溃?”
常思豪闻言心下一沉:“我只看得见眼前事,却忘记了背后推动的手,东厂暗里挑动秦家与聚豪阁,明里挤兑百剑盟,所行之事,无不是处心积虑想让他们相争相斗,三败俱伤。这京中发生的每件事,总会有复杂的关联,确都不是孤立的存在。我虽不是百剑盟的人,毕竟让曾仕权瞧见过我和高扬在一起,如果惹出事来,难免会给郑盟主带来麻烦。”
一犹豫间,颜香馆楼下哀声不断,几个龟奴已然都被打倒在地,忽听有女子喊了声:“你表哥在这里!”
人影飘飞,荆零雨倏地窜上三楼,破门进屋。常思豪心道:“那不是水颜香的声音么?廖孤石和她在一起做什么?”
“啪——”地一声,门又被摔上,荆零雨掩面踉跄跌出,沿廊疾奔,常思豪大奇,尚未猜明所以,忽见楼廊拐角处青光陡起,荆零雨已被一人擒在手中。
“不好!”
常思豪吃惊非小,觉得此人出手快极,简直匪夷所思。
那人隐在拐角暗处静听,过了一会,向身后打个手势。有龟奴提灯笼快步上楼,到水颜香窗下询问,话没说上两句,似乎挨了责骂,回看那人,见他摆手,便赔了话低头退下。
此时荆零雨似是被点了穴道的缘故,两肩低垂,毫不挣扎,那人提着她缓缓向前,身形在暗影中渐渐突露,动作十分谨慎。常思豪见他提个活人在手里,如同捉耳提兔一般,已自咋舌,待瞧光线照清他的面容,更是大惊失色:“这不是朱情么?他为何要抓小雨?”
邵方见朱情摸至门侧站定,听着屋中动静,似乎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伤害荆零雨的意思,说道:“我看他大概不明廖公子是何来路,现在多半顾忌着水颜香的安危,想拿荆小姐为质,必要时当做交换筹码。”
常思豪急理思绪,觉得他言之有理,心下少安。
邵方道:“我问问那边情况,常少剑切莫轻动。”说着到屋角扳起一块地板,露出竹喇叭,拉动旁边铁线,把耳朵贴了上去,稍隔一隔,问道:“老杨,东厂的人怎样了?”
常思豪听他又叮嘱自己,仿佛看守个小孩一般,心中别扭,然而眼瞧荆零雨在人家手中掌握,以自己的能力,即便冲上去也未必救得下她,干着急想不出办法。
邵方盖好地板回来道:“东厂的人已经知道了廖公子和荆小姐的身份,按兵未动,正在观望,可能想等着两方面出手。”
常思豪心想:“小雨在拜了雪山尼为师,知道的人可是不多,东厂的人现在看到的她只是个小尼姑,又怎么会知道她的身份?哦,是了,东厂本来就和百剑盟互知根底,刚才她在底下大骂,提了廖孤石的名字,再一喊表哥,想不漏也难。”又寻思:“荆廖二人与长孙笑迟一伙人互不相识,虽然小雨出家为尼,入了恒山派,但毕竟是荆问种的女儿,亲情还在,东厂的人希望她被朱情杀伤,这样就和百剑盟结下了梁子。现在小雨在他手中,随时可能遭险,我可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一旦误会加深,那可悔之晚矣!”
邵方见他瞳眸不定,忙道:“刚才我已命人向总坛通报了,届时盟主和荆大剑必有指示,我知常少剑与廖公子和荆小姐交情不错,可是事关重大,还请常少剑稍安勿躁,莫使邵方为难。”
常思豪心中冷哼,手按窗棱,登时便想跳出去,忽又悟道:“郑盟主虽然观字辨心,看出长孙笑迟有扶国之志,可是他一个黑道人物,能否和剑家齐力同心还在两说。假如他愿与百剑盟结好,现在我出去说破小雨身份,自然两厢无事,若是他野心不死,岂不手中多一人质?明日会谈之中,难免会令郑盟主处于被动。”想到此节,身上僵止,又不知该如何决断才好了。
邵方哪知他心里想些什么?还当是听进了自己的话,也便放心,继续向外观察。
朱情仍在窗侧一动不动,已经静听良久,看得常思豪心中纳闷:“他倒稳得很,莫非是察觉到了四周有东厂的埋伏?这人在酒桌上话虽慷慨激烈,可是现在这样子倒暗有一股深沉,让人琢磨不透。”
倚书楼与颜香馆一街相隔,距离不远,常思豪和邵方两人所在这茶室位置比颜香馆三楼为低,仰视之间,但见夜色深沉,立幌红灯黯去了半天星光,在荆零雨脸上映出两道红色亮线,直如流血一般,两人更是讶异:“失手被人擒住,当不会这般难过,不知廖孤石和水颜香在房内说些什么,竟听得她伤心如斯,泪如涌泉?”忽见那屋中蓝光一闪,继而隐隐传来女子斥骂声音,似乎是水颜香与廖孤石说翻了脸。与此同时,三楼外廊左右暗处又有身影显露出来。
三章顾虑()
那两个身影一个穿画袍,一着紫衣,正是信人君江晚和长孙笑迟。
常思豪心道:“原来他们早已对这房间形成了合围之势,只是顾忌着水颜香才没有出手。只是,他们连徐三公子都不放在眼里,怎又对个歌妓这般上心?难不成这堂堂的聚豪阁主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