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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浅抽泣着说不出话来，用力想擦干眼泪，可粗糙的衣袖擦得眼角丝丝泛痛，眼泪还是止不住。
五位尽灭，她的天地君亲师都熄灭了，还有比这更糟的么？
恐怕白黎下一句就要说，就此别过，好生珍重什么的。
毕竟他已经救了她一次，一样是萍水相逢……
“我是否说错了什么？”白黎的眉心渐渐皱紧，淡然的目光中染上了丝丝焦急。
陌浅用力摇头，也不知该说白黎说错了什么，他似乎什么都没说错，可她就是想哭。
而就在这时，白黎伸手从袖子中拿出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轻声道：“别哭了，这个给你。”
陌浅用力擦了擦眼泪，这才看清，那是一朵糖稀凝成的小花，橙黄橙黄的。
这东西她见过，街市里偶尔有卖，据说很甜很甜。
“我不是小孩子了。”陌浅嘟囔着，还是忍不住伸手接过糖稀小花，从怀里找出一张干净的符纸，小心包好。
白黎见她不哭了，才继续道：“你五位尽灭，日后难免坎坷，我会尽快替你将五位补齐。你之前所学之术，道玄混杂，算不得根基。从今往后，你随我专修玄术，武学技艺也要一并学起……”
陌浅这才是真正不哭了，眨巴着眼，突然怯生生问道：“你……不是要走？”
“我何时说过要走？”白黎皱紧的眉舒展开来，温和道：“既已答应了要护你，就势必要伴你此生。当然，若你终有一日嫌我麻烦了……”
陌浅猛的不停摇头，她怎么可能还有嫌白黎麻烦的那一天？
可一个承诺，就要伴她一生，听起来仍旧玄之又玄。
忽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脱口问道：“你……不是人吧？”
可问完这句话，陌浅又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这是怎么说话呢？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骂人好么？
可白黎不以为忤，淡淡点头，“我是仙，并未在天上有所任职。”
陌浅这次倒是淡定了，只了然点了点头。
毕竟她心里早就有准备，白黎必定不是寻常人，而且……沐玄宸也是上仙。
恐怕也只有万古长存的仙，才能轻易许下护她一生的承诺。
“我一定好好学艺，争取早日有所成，到那时，如果我也能成仙，你就不必……”
然而，白黎却摇了摇头，那眸光中的淡然，几乎让人兴不起什么发奋的心思。
第24章 不是圣人（）
“陌浅，我只希望你安然一世，不必有所求。一事无成也好，半途而废也罢，就算终究不入玄门，我也只盼你一世无忧。成仙一途未必广阔，想要逍遥也未必要直上九天。”
陌浅还真是不懂了，可听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沐玄宸也这么说过。
那天上到底是怎样糟糕透顶的地方，让这些已经成仙的人，统统都后悔了？
可她难得找到那么厉害的人肯教她本事，她还盼着有朝一日学有所成，能救沐玄宸离开地府。
而直到这时，白黎才站起身来，向她伸出一只手，“把你怀中锁魂瓶给我。”
陌浅掏出怀中唯一一只锁魂瓶，递了过去。
可就在眨眼间，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白黎手中的锁魂瓶，连同里面的东西，一同化成了粉末。
细细的粉末从他指缝中溜走，还未落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陌浅惊呆了，张大着嘴，半晌才磕磕绊绊道：“那里面……天帝九世……”
“他所言可是真的？”
陌浅木然摇头，“不，不是我杀的……”
“那留他何用？”白黎淡淡问道，仿佛他方才捏碎的，只是一只普通的瓶子。
可陌浅不知该怎么形容，方才划过心头的究竟是惊恐还是畏惧。
她本以为，温润如水，善如佛祖一般的白黎，就算看在天帝的份上，也理应放那缕元神离开，毕竟人死如灯灭……
原来夜澜的警告是真的，如果不想被白黎厌弃，就别说认识地府的任何人。
白黎是仙，但他不是圣人。
…………
与仙一同生活，诸多事还要一件一件习惯。
就比如，陌浅问白黎晚饭想吃什么，白黎却说他已经辟谷很久了。
她这才想起来，以前的师父告诉过她，修炼有成方能超脱凡尘，第一重便是辟谷。
可她那师父年过半百，仍旧吃喝拉撒一样也没落下。
陌浅索性捡了两个丢在墙角的硬馒头，好在她是在地府呆了些时日，人间尚短，馒头还没坏。
就这么冷水泡硬馒头，填饱了肚子，她才有了力气开始劈柴烧水。
用滚烫的水清洗了大木盆，又盛了半盆热的，陌浅摇摇晃晃端着，敲开了白黎的门。
白黎正坐在桌边，摊开一本空白的册子，在上面写着什么。
陌浅将大木盆放在他脚边，看着面前片尘不染的黑靴，连鞋底都雪白着，一时间没敢伸手。
“这是做什么？”
陌浅仰起头，理所当然道：“你洗脚啊。”
白黎似乎有点诧异，放下手中的毛笔转过身来，认真对她道：“以后不必做这些。”
陌浅眨了眨眼，又低头看着雾气腾腾的大木盆。
成仙的人不吃不喝也就罢了，连脚也不洗了？
索性又问道：“你的衣服……要不要换下来？我好拿去洗。你带换洗的衣服了么？”
白黎还是有点儿诧异的表情，半晌，轻声道：“不必。”
陌浅突然无端纠结了起来，一想到成仙的人不吃不喝，连脚也不洗，衣服也不换，她竟然对成仙不怎么期待了呢？
“那你今夜先凑合一下。”陌浅站起身来，看向空荡荡的木床，“明天一早，我去镇子上的集市买布料，做床被褥给你。”
白黎也转头望了一下，淡然的眼眸中分明流露出无所谓，但还是微微点头，“明日我跟你一起去。”
陌浅这才松了口气，心满意足的笑开。
毕竟她和白黎只差师徒的名分，她身为徒弟理应侍奉师父起居，如果他什么都不需要，岂不显得她更加没用了？
还好，他尚且需要一床被褥。
第25章 带着上仙蹲大狱（）
“那你早些休息，我……”
陌浅的话还没说完，突然，窗外闪动起了火把的光亮，杂沓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分外惊心。
夜幕漆黑，来的人似乎身着官袍，十几只火把，几乎将小院照亮如白昼。
“里面的人听着，我乃高阳县县衙捕头，如今有人告发你谋害高阳县县丞于兴安，你必须随我们前去衙门问话。若负隅顽抗，休怪我们手下无情！”
陌浅顿时慌了，赶忙看向白黎，不住摇头道：“我真的没有杀人，我跟那县丞只见过一次，他就不明不白死了。我后来去过灵堂，可他们就栽赃陷害我……”
“既有清白在身，随他们走一趟又有何妨。”白黎淡淡道。
陌浅满腹说不出的为难，还是咬牙点点头，“我听你的，你等我两天，我一定尽快……”
“我与你一同去。”白黎说着，悠然起身，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身为上仙的架子，也不嫌人间的琐事麻烦。
陌浅倒是松了口气，赶忙吹灭了油灯，随着他一同出门。
捕头是个壮实的中年男子，带着十几个捕快，各各手持刀剑，在火光映照中，明晃晃的很是吓人。
纵然去过了地府，也算见识过大阵仗，陌浅还是躲在了白黎身后，毕竟那么多年，她从未摊上过官司。
偷偷看向捕头手中的枷锁，怯生生问道：“我跟你们走，别锁我行不行？”
“那怎么行？！你如今视同人犯……”
白黎伸手护着陌浅，淡淡道：“尚未定罪问审，妇孺不从刑。”
本打算耀武扬威的捕头微微一愣，倒是收起了刀剑，粗声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她师父，她尚年幼，所有罪责由我同当，也一同去。”白黎的语气淡淡的，但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令人无法质疑。
“那就走吧。”捕头说完就转身了，想来夜已深了，急着交差，也没再提上枷锁的事。
陌浅跟在后面小小窃喜，就算不让她喊师父，但对外，他仍旧说他们是师徒，多少弥补了一点她心中的遗憾。
更何况，有白黎在身边，真的是好。
她终于不是人见人欺的孤女了，她有人撑腰了！
可就算有人撑腰，待到了衙门已是半夜，她只能被收监等待明日审问。
陌浅万万没想到，她与白黎刚刚认识的第一天，就带着他一同蹲了大狱。
…………
高阳县只是个小小的县城，平日里没什么大案要案，如今却出了命案，死的还是县丞。
一大清早，陌浅就被提审了，堂上高坐的是县官老爷，堂下两侧立着衙役，惊堂木一拍，水火棍齐声撞地，好生威武。
陌浅站在堂下，没敢躲在白黎身后，甚至稍稍离他远了一点。
她之前奔走赶尸，后遭遇变故，在荒野坟地爬了两遭，回到家里没来及洗澡就又被押进了大牢。
大牢内阴暗潮湿，老鼠横行，她一身脏乱不敢靠近白黎，困极了竟在墙边睡着了。
此时此刻，她已经闻到了身上的馊味，生怕白黎嫌弃她。
毕竟再看白黎，仍旧一身清爽，分明一袭青衫，立在那却显得比天上的云还干净。
第26章 县丞生魂（）
苦主被带了上来，正是她之前见过的县丞夫人，而她身为苦主，竟然也带了撑腰的人。
那人身着官服，大腹便便，踱着步子走到堂前，仰着头扫视一圈，冷哼一声，四平八稳坐在了旁边椅子上。
就连县官都赶忙起身行了礼，又吩咐人前去沏茶。
但是，陌浅总觉得那人不大对劲，偷偷打量了他一会儿，却又没看出什么。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吱吱的声音，带着丝丝诡异阴森，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就是她！就是她害了我家老爷！！”县丞夫人伸手一指陌浅，仿佛有诉不尽的深仇大恨，说完就又哭了起来。
陌浅急忙争辩道：“我说过了，我没有杀人！县丞不是我杀的……”
啪！县官一拍惊堂木，“见了本官还不下跪？！”
陌浅双膝一跪，又道：“人当真不是我杀的，我与县丞只见过一面，他托付我办事。后来我是去过灵堂，但我是去要银子的，不是她说的那种小狐狸精……”
“可有证据？”
陌浅一下子懵了，她只说她没杀人，却没有证据，忽然伸手一指县丞夫人，“那她有证据证明我杀人吗？”
“放肆！本官现在在问你，你身为嫌犯，竟然质问起苦主？！来人，给本官用刑！”
陌浅顿时瞪圆了眼，气得紧紧咬着牙。
这分明就是偏袒，分明就是看着给县丞夫人撑腰的人位高权重，索性就要栽赃她！
“你算什么青天大老爷？！二话不说就要用刑，你这叫屈打成招！！”
“我有。”白黎突然淡淡开口。
县官一愣，仿佛这时才发现，堂下还立着一个人，“你是谁？”
“白黎。”
“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你福泽尚浅，受不得我一跪。”
“你……”县官脸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