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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赵询在襄阳寻店住宿一宿,翌日清早便又出门,牵马慢行。老七上城置货,一眼便认出赵询牵着的那匹白马,赶上来打招呼。赵询入城之后,便戴上帷帽,不想还有人认出自己,暗暗一奇,回头一看,却是昨日摆渡的老七,“船家,你怎么来了?”
老七跟赵询打了个招呼,未料赵询反倒主动问他来意,不胜欣喜,便道平时摆渡,只有清晨得空云云,随即又道,“昨日爷台问小人冉公子是否跟梦幽什么亲故,小人回头细思,那日虽说是冉公子入山寻幽,到底却是梦幽随后跟来,入山与冉公子一会。而且冉公子分明自信满满,说不准当真有什么亲故,不是说梦幽和梦落山的天女就很有关系么?”
赵询奇道,“梦落天女?”
老七咧嘴笑道,“便是梦落之山的天女啊,她在江湖上与梦尘山庄主人梦尘,还有梦幽并称‘三梦’,据说梦幽曾去梦山与天女相会诶,爷台?爷台?”
“噢,”赵询一个晃神,抱拳一揖道,“多谢告知。”
赵询别过老七,心中已有方向,“飞絮姑娘必在此地某处。当年一会,飞絮姑娘莫名地呼我凤皇,虽不知底里,但于飞絮姑娘而言,凤皇与她有旧,我何不到凤皇山麓下的习家园林寻她一寻?习家池古今闻名,地胜深幽,正合飞絮姑娘之性。”
赵询博览群书,文韬武略,天下各州人文地理,自是藏乎心中,此时才因老七的一番话茅塞顿开,牵马直向习家园林行去。
前文已有交代,谢飞絮确然藏身习园,避世隐居。赵询牵马进入园中,遇到一名老者,正巧便是那日白玉楼所见到之人。
赵询见到老者,一股熟稔之感忽闪而过,错愕之间,老者便先发话了,“看阁下情状,是阁下认得习某人么?”
赵询回神道,“晚辈凤皇,初次拜会,见过习老先生。”
老者笑道,“果真是阁下。”
赵询闻言讶异不已,“习老先生认得晚辈?”
赵询不知此前谢飞絮曾语于老者,“习掌门,近日若有人牵了白马来此,又自称凤皇,还劳烦习掌门带他入来见我。”
习有风略笑了笑,道,“似曾相识,阁下请随我来。”言罢转身即走,赵询大喜,跟着习有风行至园林深处,习有风停下又道,“阁下在此稍候。”
习有风说完便离开了,留下赵询一人一马。
赵询环顾四周,但见静落无人,心中却莫名跳动,果不其然,在不经意之间,赵询忽见眼前已立着一人,翠袖清冷,不是谢飞絮,却又是谁?
谢飞絮眉宇之间淡有忧伤,见赵询回头,轻轻唤道,“凤皇。”
赵询奇于谢飞絮容貌不变,犹不及反应,又闻伊人轻唤“凤皇”,一时神魂颠倒,痴痴绝望,眼中不禁打着泪花。
谢飞絮清冷不改,却已走近数步,凝视着眼前痴人又道,“凤皇,你老了许多。”赵询耳中传入这些话语,似有似无,恍恍惚惚,如梦如幻,难以解释。
赵询难以自持,忽将谢飞絮搂入怀中,泪水决堤而下,“飞絮,我知道我就是凤皇,我知道是我忘却了前事,我都知道了,”压在心中十五年的情绪在此时此刻,喷薄而出,连赵询自己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谢飞絮却忍住了情绪,看着赵询那风霜之脸离泪纵横,禁不住伸手轻轻地擦拭着。赵询此时又看得更真切,谢飞絮的容貌当真是十五年如一日,不有一丝衰改,若非一股经年累月的成熟气息令人不敢造次,不然叫声姑娘,又有何妨。
谢飞絮知道赵询此刻的疑问,但并不想解释什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当赵询出声询问霎时,谢飞絮忽地感到一股莫大的孤独感席卷而来,瞬间便把她压垮。
谢飞絮转眼虚弱难禁,如此变化着实令赵询措手不及,赵询慌乱中伸手抱住了谢飞絮,面容失色道,“飞絮,你怎么了?”
谢飞絮眼角滑下一行泪,虚弱道,“带我去见小猗。”
“小猗?”
赵询并未真的想起自己曾叫慕容花城,自也不知谁是小猗。谢飞絮早已全身冰凉,忽地泪水如注,扑入赵询怀里失声恸哭。
赵询抱着谢飞絮,心知不妙,滚滚悲绪难禁,却不知如何做,只念念道,“她在哪里?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人生八苦,到底是因不能忘。在此人间,谢飞絮即是一例。若说不能忘,此后不相遇,也聊可转移寄托,奈何所不能忘者近在眼前,对方却不知你是何人。
赵询那一声带着疑问的“小猗”,将谢飞絮带回到那该死的无可改变的异变,也即今时今日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虽知是现实,谢飞絮内心却犹是无法接受,因而恸哭。
习园临别,谢飞絮希望习有风去花城秋水山庄一趟,习有风心意寥落,并无此意,但见谢飞絮病弱,又知谢飞絮殷切,便说会去。
谢飞絮言尽于此,挥手辞去。
“世有知者,有不知者,春梦幽花,秋思野树,百年衰老,喜乐忧悲。人生在世,所不同者,唯一心耳。”
习有风一夜之间,须发皆白。
赶到梦落山脚,谢飞絮似好了许多,下马徐行,赵询牵马在后跟着。行至山腰,谢飞絮弹指一点,不知何意,赵询疑惑之余,却见谢飞絮又摇摇欲坠,急急抢上将人抱住。
谢飞絮努力地笑了笑,却更让赵询心痛难忍,赵询将谢飞絮抱到高地放下,复又将人背到后背道,“飞絮,你支持住,我很快就能背你上去。”
谢飞絮在后应道,“我还好。”
赵询点了点头,继续上山。
在梦山山巅,赵询看到逗留在此的闻人秋水以及孤冷的谢猗,三人照面霎时,都觉似曾相识,却都不记得曾在哪里见过。
谢猗的注意力随后都转到了谢飞絮身上。
“小猗,”谢飞絮笑了笑道,“姐姐这次来陪你,就不走了,你怕不怕?”
谢猗道,“姐姐来了,小猗欢喜犹恐不及呢。”
谢飞絮又艰难地笑了笑道,“你说欢喜,却怎么没有笑?”
第181章 二十六:花飞去()
笑?
什么是笑?谢猗自问,却回答不了。
谢飞絮知道谢猗笑不出来,又道,“姐姐和你说笑呢,你都反应不过来,看来答伊还是木讷,不知说笑逗你开心。”
谢猗道,“看在姐姐的面上,小猗容他在此,已是极限。”
情知谢飞絮时日不多,闻人秋水心中酸涩,此时闻言,接了一句,“若飞絮姑娘作保,秋水一定一天讲一个笑话给小猗听。”
谢猗不哼声,却也不以为忤。
谢飞絮又道,“小猗,姐姐不走,却是来跟小猗抢洛大哥的,你还不怕吗?”
谢猗摇摇头,“不怕。”
谢飞絮忽然扭头探望四周,似乎想找寻什么。
谢猗便忙问道,“姐姐,你要什么?”
谢飞絮什么也不想要,只是想多看梦巅一眼,听到谢猗问询,却是清泪齐涌,不知因何伤怀。
谢猗素来不懂人情世故,见谢飞絮伤怀之状,只觉心疼,却不知所措。
“我不该带你出来。”谢飞絮突然没头没尾说了一句,接着又道,“不出来,小猗就不会有今日之变。”
谢猗不知谢飞絮话中之意,闻人秋水自也不知,但能猜测一二,虽然也无济于事。唯有赵询但觉脑中一片混乱,无数杂声搅扰,十分痛苦。
赵询不允许谢飞絮就此香消玉殒,慕容花城更不允许赵询在这个时候还懵懵懂懂。闻人秋水见赵询额上闷出许多汗珠,上来关心,赵询却道无妨。
谢飞絮悲道,“凤皇,没有关系,我知道你的心意。”
“我能想起来,我不许你有事!”赵询忽地抱起谢飞絮道,“你要见小猗,现在已经见过了,接下来要听我的!”
赵询抱着谢飞絮便要走,谢猗上前一拦道,“我不管你是何人,你要做什么我也不管,但要听姐姐的!”
赵询道,“我要带飞絮去找司空神医救治,请让开!”
谢飞絮闻言连连摇头,虚弱道,“凤皇,我支持不了几天,别白费气力了。放我下来,让我呆在这里,我想多陪陪小猗。”
赵询将谢飞絮放下。
谢飞絮伸手指了指下山路口,扭头跟赵询道,“凤皇,去帮我把马背上的包裹取来,我有东西要交给小猗。”
赵询不敢耽误,速去将包裹取来。
谢飞絮翻开包裹,找到一个卷轴交给谢猗,谢猗接过卷轴,听得谢飞絮解释道,“卷中所载武学心法,姐姐得于神异,最高层乃是天地惊鸿:浑然刀剑诀和大宗式云罗檀掌。今托付于你,无令断绝。”谢猗闻言打开卷轴,只见卷首清丽俊秀地书着“惊鸿秘笈”四字,谢飞絮深知谢猗脾性,断然不会收受弟子传习,便又加道,“天下有缘之人,望令得之。”
谢猗不负所托,将惊鸿秘笈藏于梦山。百余年后,少年人微霜初到梦山瞻仰,无意间发现秘笈,依照修习,剑法大成。
“此笈藏于深山之中,故不欲见得于庸人之手也。”微霜初学成剑法之后,因通会谢猗心意,将秘笈焚毁。
托付惊鸿秘笈之后,谢飞絮一件心愿于焉已了,缓了一阵,过得数日,终见气衰,赵询百般不许,毕竟无力回天。奇异在于谢飞絮临终之态却不似等闲之态。常人衰朽,直至咽气,并无其他。谢飞絮临终时容貌鲜丽,如春回光,身体虚化,似仙人圣子,至此谢飞絮方才恍悟那日与白玉楼相会时所见之景,原来并非白玉楼无影,是洛白衣托梦,却是己身早已灰灭,却因了心中执念,返阳了断尘事。
谢飞絮身体虚化,浑身星点,其状天下为之有见,经此番离奇冲击,赵询终于突破迷关,恢复慕容花城本体,但见谢飞絮形体渐消,错愕、遗恨、痛苦,诸般情绪翻涌,抱紧谢飞絮已虚之体唤道,“飞絮,飞絮,你的凤皇回来了!你快看啊,你快看啊!”
谢飞絮神思迷离,却犹想伸手抚摸慕容花城的脸,“凤皇,真的是你吗?”话音未落,一滴眼泪从谢飞絮眼角飞出,“叮呤”一声,便却破碎,谢飞絮的整个身子连同衣服也忽地化作一团星彩,轰然逸散。
慕容花城望空去抓,一无所获,只有梦巅似被蒙上一层神光,恍惚间不知从何处又传来谢飞絮的声音,“凤皇,凤皇,凤皇,”
慕容花城听着这声声呼唤,真真是肝肠寸断。谢猗手里攥着卷轴,一脸愕然,嘴里念念有词,似喊着“姐姐”,又似喊着“师父”,或许都有。
闻人秋水亦扼腕叹息,不知所悲。
慕容花城终是豁达洒脱之人,收拾心情,向谢猗和闻人秋水辞别,“答伊,你若有空,便去习家园林走一趟,那里有人等你。”
“小猗,你过来。”慕容花城喊谢过走近点,谢猗虽当慕容花城还是赵询,却分明不受控制地听话,向慕容花城靠近,正欲开口询问有何事要说,忽地身子向前一顷,却是被慕容花城一把抱住。
谢猗在谢飞絮去时,只留错愕,此时被慕容花城一抱,竟是泪眼模糊,千言万语,欲说还休。慕容花城心知言语无用,只用这一抱,来倾诉万语千言。
慕容花城放开谢猗,望空不语良久,尔后只身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