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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偏头,刚好看到徐宵二人。她扬了扬嘴角,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当着两位警察的面,直截了当地警告秦晖:“希望秦老师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你这样做,会影响到我的状态。”
说完,她不顾秦晖黑成锅底的脸,直接绕过他走掉了。
“哟,秦老师,这什么状况?”见上司没出声,裴久川自觉地开口,“这世界上还有事情能把那小姑娘气成这样?你不是违反学校规定,偷偷追人家姜越,想搞什么师生恋吧?”
“您可别再跟我开这种玩笑了。”秦晖还没从刚才的冲突里缓过来,就被裴久川这么打趣,心里十分憋屈,“您看看我像是这种人吗?”
大概真的被气着了,他的语气还有些生硬。
“那是怎么回事?”看他脸色不虞,裴久川也不继续挑事,“我看你都快气得背过气去了。”
年轻的男老师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随即摇了摇头:“我真的快被她气死了。”
“可能好学生都有反骨吧。”秦晖叹了口气,“马上要竞赛了,非要自己学,嫌弃老师的水平不够。是,学生里是有天才,但天才都是少数。真不明白为什么她对自己那么自信。”
搞了半天还是因为成绩的事。裴久川有些无语,不过转念一想,在一中,似乎也只有成绩才能让老师和学生大动肝火。
在这里,人命可能都没有分数重要。
“你得罪姜越,不怕她家里人为难你。”一直没出声的徐宵突然开口,“她父母的官做得可都不小。”
“为难就为难呗。”秦晖耸耸肩,“我也是为了她好,她不领情就算了。反正我的水平摆在那里,到哪儿都有我一口饭吃。”
这个腼腆的男老师,在提到自己的专业水平时,露出了自豪的微笑。他年纪轻轻能跟在校长身边,想来也是有过人之处的。
徐宵还没来得及回应,手机就响了。
“头儿!”听到曲七焦急的声音,他心里咯噔一声。
“小鸽子出事了!你快过来!”
市人民医院。
“怎么回事?”徐宵鲜见地沉下了脸,把守在医院门口的小警察吓得一哆嗦。他战战兢兢地回答:“小鸽子从楼上摔下来了,具体情况您问曲七吧,他在手术室那边。”
手术室外,明显比平时暴躁不少的曲七在走廊里来回地踱步,见到徐宵他们上来,赶忙迎了上去。
“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就从楼上摔下来了?”不等他解释,徐宵的话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你一个大男人还好意思一个零件不缺的给我站在这儿?”
他话说得极重,曲七跟他待得久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
“那孩子要跳楼。”曲七紧紧地皱着眉,往手术室的方向指了指,“小鸽子把她拽了回来,自己摔下去了。”
手术室门口,一个女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半边身子都湿透了,发丝也乱七八糟地黏在脸上。
她盯着手术室的门,仿佛要把那扇厚重的门盯穿。
“是监控里的那个?”尽管已经认出来姚清的脸,徐宵还是问了一句,曲七看着面色阴沉的上司,没敢出声,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待他反应过来,徐宵就直接朝女孩走去。
人已经站到了姚清身旁,她还是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静静地站在原地。徐宵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冷笑了一声。
曲七和裴久川都僵住了。
“你听好。”徐宵清冽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清晰可辩,“我不在乎你到底珍不珍惜自己的命,你愿意死是你的选择,不要拉别人下水。”
第12章 黑白(12)()
手术的时间不算长,在门口等了两个小时左右,还处于麻醉状态的童小鸽就被推了出来。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医生摘下口罩,“垫子帮她卸了一部分力,这几周静养一下就好了。”
躺在推车上的童小鸽沉睡着,双眼紧闭,表现出少有的安静。徐宵习惯了她活蹦乱跳的样子,乍一见这样沉默的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谢谢。”他沉声到。
三个警察跟着护士把童小鸽送到了病房,姚清和他们保持两步开外的距离,一直紧紧地咬在后面。
“对不起。”她束手束脚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安顿好童小鸽,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说对姚清心里没有迁怒,那未免太不实际。但徐宵总归不是个头脑不清醒的人,他给躺在病床上的小鸽子掖了掖被子,指指另一张空着的病床:“你坐吧。”
裴久川和曲七乖乖地站在一旁,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一阵难捱的沉默之后,姚清先沉不住气:“你们在查我爸爸的事?”
她两只手绞在一起,瞄了一眼昏睡的童小鸽,又把目光转向了徐宵。
“你和薛佳明是父女关系?”察觉到她的视线,徐宵却没有看她的意思,“他的户口本上没有你的名字。”
女孩瑟缩了一下,不知为何,她惨白的脸色让在一旁的裴久川想起另一个人。
她们惊恐地打量着这个世界,永远像只受惊的雏鸟。
“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吗?”缓过气来的徐宵,意识到面前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语气软了几分,“你母亲在哪里?”
“不。。。。。。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姚清咬着嘴唇,隐隐有血迹渗出,“爸爸是孤儿院的义工”
她整个人快缩到病床的最里面:“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在哪里。”
病房里的气氛蓦然降至冰点。
有些滑稽的是,听到她的话,徐宵脑海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居然是秦晖对他说薛佳明为了五块钱闹得鸡飞狗跳时的画面。
年轻的男老师表情虽然严肃,还是藏不住一丝轻蔑。在这个钱不值钱的年代,谁会为了五块钱斤斤计较?
秦晖的脸一闪,变成薛佳明那张毫无特色的面孔,他把所有的肉都夹给姚清,又小心翼翼地笑着,想把手里的钱塞给女孩。
徐宵胸口一窒。
“抱歉。”他歉疚地抬头,“是我唐突了。”
姚清摇摇头,示意她并没有把之前徐宵的态度放在心上。
她攥着床单,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简短的问句究竟指向什么问题,她只是想问问,为什么?
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响动。
“那个报警电话,是你打的吗?”盯着她哭泣的脸,裴久川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
徐宵和曲七同时看向他。
说话的人还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张了张嘴,似乎有些意外刚才那句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裴久川根本不清楚自己怎么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他好像只是。。。。。。说顺嘴了?
他当机立断,把求助的目光转向徐宵。
然而上司却没有替他圆场的打算,或者说,已经没有必要替他圆场了。
姚清坐在病床上,抖得十分厉害,纤细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她不敢抬头看面前的警察,只能深深地埋着头,自欺欺人地躲避对方探询的视线。
这个时候,再看不出来是什么情况,那就是实打实的眼瞎。曲七看了徐宵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才开口:“姚同学,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这么一问,姚清抖得更厉害了。纵使裴久川离她远,都能看到眼泪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如果你知道什么情况,请告诉我们。”曲七的口吻变得严肃,下了一剂猛药,“你不希望薛老师含冤而死吧?”
这句话显然有点过火,姚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哭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手却狠狠地掐进掌心里,瞅着那势头,怕是要把自己掐出血才罢休。
“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薛佳明不会希望你现在是这个样子。”徐宵示意曲七不必再多言,他站起身,轻轻地在女孩肩上拍了两下。
“我们在帮助你父亲,你要相信我们。”
徐宵就是那样的人,同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便不知为何比旁人多了几分可靠和稳重。他好像天生就点满了安慰人的天赋,几乎鲜少失手。
被他这么一劝解,姚清抖动的幅度小了下来。
她捂住脸,从指缝里漏出几声哭腔:“我不知道。”
姚清没有撒谎,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接到薛佳明的死讯,是在周五的时候。
她从小就住在孤儿院,说是孤儿院,其实就是个手续不太齐全的私人福利机构。老院长是个心善的人,退休以后,拿着一辈子攒下的钱,办了这个规模不大的孤儿院。
孤儿院里的小孩说多也不多,一直维持在十多个的水平。常常这边有一个孩子被收养,那边又发现一个被放在门口的婴儿。
姚清就是被放在门口的婴儿之一。
她最初的记忆,就在这里开始。
政府并没有给老院长多少补助,这些年,常常是借着社会上的救济,十几个孩子才能挨过来。但姚清并不觉得苦,没有老院长,没有这座孤儿院,她早就不知道被哪里的野狗叼去吃掉了。
老院长年轻时读过几本书,勉强算得上是个文化人,虽然常常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但教这些小孩也足够。他常常拿着本卷边的小册子坐在墙根,教一帮小豆丁念床前明月光。
“你们要好好读书。”等他们奶声奶气地背完诗以后,老院长总会笑眯眯地,一个一个摩挲他们的头,“读书好,长大了才有出息。”
托九年义务教育的福,院里的小孩几乎个个都读完了初中。姚清是个伶俐的,这么多个小孩里,只有她一个人考上了市里的高中。
通知书送来的那天,老院长乐得合不拢嘴,满脸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连连夸赞姚清:“是个有出息的!打小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聪明孩子!”
开心归开心,当天晚上,她就瞅见老院长背着人,一个人偷偷抹泪。
即使老院长不说,姚清心里也清楚。孤儿院的情况越来越差,有吃的都先紧着年纪尚幼的弟弟妹妹们。她自己经常也是饥一顿饱一顿,有饭吃饭没饭喝水。
现在,她考上了高中,可这学费上哪里去凑?
在床上翻覆了一整晚,第二天,她对着镜子看了半天,确定自己状态尚好,才敢往老院长的办公室去。
“爷爷,我不想去读高中了。”院里的小孩都管老院长叫爷爷,“我想去学个手艺,当个理发师,还能给院里补贴点。”
“胡闹!”她的话刚说完,从来都是慈祥模样的老院长就翻了脸,“不上学,哪里有出路,我还指望你给弟弟妹妹们带个好头!”
“可是。。。。。。”姚清的后半句话噎在肚子里,她现在去上学,岂不是拿弟弟妹妹们为自己铺路?
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
姚清看着柔弱,心里却很有主意。她看着老院长苍老的脸,下定决心不能给他再添麻烦。
回到卧室,她珍惜地把通知书从头到尾抚摸了一遍,然后把它压在了褥子下面。一抹脸,转头就出去找工作了。
姚清年纪小,正规的店怕惹麻烦,大都不愿意要她。东窜西窜,她只能往一些比较偏僻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