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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身体已是支离破碎的少年怀抱着弟弟,奋力从喉头中梗咽出几个字,尔后杜昆将长刀一抽,只听得“次啦啦”的一阵刀锋摩擦着骨头的声音,接着鲜血从朗云的脖后迸溅而出。
卫远只感觉抱着他背脊的手濡湿,“啊啊啊啊啊!不要啊!不要啊!!”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朗云从他的手中软软滑落下去,犹如一个被剔去支架的玩偶。
他一直无条件地保护着这个没有血亲关系的弟弟,从关外一路到关内,再到烨城。曾经他拉着卫远的手从一片火海的流民营地中逃出来,幼小的他亲眼目睹了母亲被奸杀,父亲被活活烧死的惨剧。
他认为自此之后,经历了大悲的他便会心如磐石,但最终,他心中唯一柔软的地方还是留给一个叫卫远的弟弟。
随着血液流尽,朗云的眼睛失去了光彩。
“朗云,朗云?”卫远先是机械地摇了摇他,再是探到他的鼻息下,片刻后,卫远的眼神化为一滩死水,他瞬间卸下了一切防备,双膝跪地,抱着朗云的尸体,疯了一般大声哭号着,“朗云,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啊!不要,不要啊……”
杜昆看着已经疯狂了的卫远,微微一笑,心中抑郁着的不快终于一消而散,他深呼一口气,尔后又举起了那架尽是鲜血的长刀,缓缓向卫远靠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身后响起几个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一股巨大灼人的热浪将他狠狠推下马匹!
“谁丢的火药?!”杜昆摔在地上灰头土脸,他愤怒一吼,今日的计划接二连三叫人打断,几乎叫他气炸了心肺。
爆炸激起了阵阵滚烫的浓烟,不少马匹被巨响一震,受惊地四散开来,而就在众人极力控制着马匹的时候,一单骑从浓烟滚滚处哒哒而来!
“走!”那策马人是个矫健的少年,在迅速奔过来的时候,他认准了卫远,一弯腰,他提起卫远的腰带,将卫远放于自己身后,尔后他奋力一扬马鞭,又迅速离去!
在经过杜昆之时,他一侧脸,轻蔑地撇了杜昆一眼。
来人骑术高超,武艺出众,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他又甩下几包火药,只听“砰砰”乱炸的声响,那人在浓烟滚滚中带这卫远张扬而去。
“程照生!我早晚有一天要把你千刀万剐!”杜昆暴怒,握拳朝地面就是狠狠一锤!
在远远甩开杜昆的人后,照生看了一眼因伤势过重而昏厥过去的卫远,又看了一眼城门——在那里,巨大的城门正在被缓缓开启。
号称“铁城”的耀州终是抵挡不住内部的腐蚀,被攻破了。
拥有再是尽职的守军,再是精良的火药,再是坚固的城池,都抵挡不住那几百内贼的摧残。
这想来当真是讽刺。
照生转回头去,朝耀州军营的方向奔去。
而在他身后,从未开启过的耀州的城门已经被完全打开,城外嗜血的魔鬼疯狂地涌进来,将鹤骑以及一干守兵的尸体踏得粉碎。
烽火狼烟,旌旗折倒。
空气中隐约渗透一股子铁锈味——那是匈奴的屠刀和守兵鲜血的味道。
番外二·生死依·朗云(一)()
零
——你有这样爱过一个人么?你对他的爱超过了一切感情,甚至到了最后,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对他的爱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程照生第一次见到朗云和卫远两兄弟时,他俩一个十三岁,一个才十一岁。
他俩穿着破不遮体的衣服,头发蓬乱,两颊深陷,时值初春,天气尚寒,而他俩就赤着脚站在地里翻着土,为以后的春种做准备。
照生看见,那兄弟俩稍小的那个紧紧地拉着大的那个的衣角,一步不停地跟着他,而那个哥哥则皱着眉头埋头苦干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他确实得拼命干活,每个囤粮兵所规划的种地都是一样大小,他的弟弟那样小,想是干不了农活,所以现在他是一人干了两人的活。
照生觉得有趣,抱着胳膊看了他俩很长时间,然后指着朗云,问身边跟随着的囤粮兵把总,“那个男孩,是哪里来的?”
囤粮兵的陆把总是个七品芝麻小官,即便照生当时才十四岁,但毕竟是国公府中的人,自然要腆着脸讨好了,陆把总在一旁点头哈腰道,“回照生公子的话,那小子叫朗云,一直跟在他身旁的那只小的是他弟弟,叫卫远。两个月前崛城战败,城池被攻破,他俩是幸存下的孤儿。不过听口音他们也不是土生土长的崛城人,貌似是流亡在关外多年的汉人,刚被崛城收留没几天,城池又被攻破了,当真是时运不济,啧啧啧……”
“他二人姓氏不同,应该不是亲兄弟吧?”
“确实不是亲兄弟,据说是两人幼时都是父母双亡,所以便相依为命,一直在一起做个依靠罢了。”陆把总瞟了一眼照生的脸色,试探道,“照生公子觉得那当哥哥的不错?”
照生思虑了片刻,点头。
“不要考虑考虑?那叫朗云的小子脾气可怪的很,而且特别护犊,前几天还将几个欺负他弟弟的小子打的满脸是血呢!”
听闻陆把总这么一说,照生一脸兴趣,“哦?那小子会功夫?”
陆把总点头,“大概是会一点。他之前在关外的时候从狼嘴里救出过他弟,想是身手不差,不然一个孩子怎么能在崛城城破时活下来呢?不过……”话锋一转,他又道,“这小子就是脾气执拗,我怕他将来冲撞了三小姐,那下官可就职位不保了。”
陆把总嘴里的三小姐是时年九岁的雪鹤。照生此番到囤粮兵营是为了给雪鹤找几个学擒拿用的陪练小厮——这囤粮兵营收留了许多在战争中遗留下的孤儿。让他们种田囤积粮食,一方面是为了补充些本就供应紧张的军粮,一方面是让这些孤儿有个吃饭的地方,不至于全全饿死。
再过些日子,等关内安排好耕地,这些孩子便不会再待在耀州这前沿阵地了。
程大将军在几年前禁止了关中的奴隶买卖,如今雪鹤连个长期陪练的小厮都没有,照生寻思着来囤粮兵营里召几个孩子去国公府中——毕竟,国公府中的生活怎样都比种地好,这些孤儿想是都非常乐意去的。
“脾气不好,可以训。鹞鹰都能训出来,人怎么不行?”照生冷笑,随即朝朗云卫远二人走去。
发现自己身前陡然出现一大片阴影时,朗云停下了手中的锄头,抬起头,看见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穿着一身笔挺的玄色军服,那军服的肩章上没有绣任何一位将军的姓氏,而是绣着一朵七瓣梅花的图腾——那是国公府上的标志。那少年年龄不大,个头却比他们这些缺衣少食的孤儿要高出一大截来,加之他剑眉星目,煞是好看,只不过,他满脸高傲与冷漠,似乎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见这囤粮兵营中突然出现一个身份高贵的人,卫远怯懦地拉着朗云的衣襟,偷偷往往他身后躲去。
而朗云则是一手护住卫远,一边观摩着照生,最后见对方一直不说话,他便道,“这位大人是有什么事情么?”
照生见他态度不卑不亢,与其他孤儿的态度大相径庭,心中主意一定,“你,出来。”说着便转身走出了田埂。
朗云不明所以看着他慢慢离去,直到陆把总在一旁骂道,“你这小王八羔子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国公府上的大人叫你去呢,赶紧擦擦脸上的泥巴马上去!”
朗云看了一眼照生,又看了一样陆把总,终是丢了锄头,跟了上去。
在囤粮兵军营的指挥使大帐中,照生坐在指挥使的座椅上,接过小兵奉上的茶,浅浅的喝了一口,尔后他抬眼望了一下底下跪着的两名孤儿,淡淡道,“待会儿去领套干净衣服,然后好好收拾收拾,随我去国公府。”
朗云听的一头雾水,倒是陆把总一听照生这么说高兴地一声应下,“是是是,下官马上就差人拿套新军服来。”说罢他又瞪了朗云一眼,“还不快谢恩!”
朗云不理会陆把总,他转向照生,拱手问道,“还请这位大人说明要小人去国公府干什么?”
照生用杯盖推了推茶沫,他用眼神示意陆把总,陆把总立刻机灵地解释道,“程三小姐近来习武少了几个陪练的小厮,这位照生公子可是自小和程三小姐一同长大的,他相中你啦!你这臭小子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呐,囤粮兵可比不得国公府上,那里吃得饱穿得暖,里头随便一个人可都是咱风雪关的顶梁柱,是我们一辈子都见不着的人呢……”
见陆把总说得啰嗦,照生打断了他的话,他拿出难得的耐心来,对朗云道,“你去府上只需陪小姐习武摔跤。小姐尚且年幼,为难不得你,你自放心好了。”
朗云到底是个孩子,他这几年一直颠沛流离,纵然当了囤粮兵,也就是饿不死罢了,若是进了府,生活想必比在这儿过得要不知好多少倍,这样想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便也拉着卫远急急一拜,“谢谢大人!”
“慢着,”照生伸手阻了他的拜谢,他指着卫远道,“我只收你一个,可没有算上他。”
“什么?!”朗云心中一惊,他扭头看向卫远,只见小小的孩子满脸委屈,暗中他的手还紧紧抓着自己的袖子,于是朗云想也没想就道,“卫远去不了,那我不去了。”
陆把总见他顽固不化,脱口便骂道,“你傻啊!这是你天大的福分,还由得你愿意不愿意的?!”他小算盘可打的精了,若是把朗云送到国公府上,博得程三小姐欢心了,他好歹也有这么一层关系是不?不然把总这个位置保不准就要当一辈子了,哪里想到这个臭小子竟敢阻了他的官路?!
照生似乎对他的决定并不吃惊,“你可想好了,他又不是你的亲弟弟,何苦为了一个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人,毁了前程呢?”
朗云不说话,而是朝照生重重一个叩首。
场面僵持了一会儿,照生笑了,“罢了。”说着将茶盏往案上一扔,站起身来,抬脚离去,在经过朗云身边时,他看见卫远这个小豆丁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自己,并偷偷地拉了拉朗云的袖子,朗云不为所动,于是他又希冀着看向照生,哪知照生一张黑脸把他吓地不浅,这样一番折腾,照生已经大踏步离开了帐子,只留卫远一人左右不是地干着急。
照生在囤粮兵营待了足足一天,却没有看中一个少年,在傍晚离去时,陆把总一个劲儿道歉,说是再过几天又有一批孤儿要调到这里,肯定会帮他留意着。
照生笑了笑,没有答话,领了属下便离去了。
哪知才出兵营,他便察觉到一个小小的孩子怯生生地跟在队伍后头,他们骑着马,只是速度不快,那孩子便吃力地跟在后头,也不说话,就一味地咬着牙跟着。
直到走出了几里地,那孩子离队伍越来越远。
照生勒住马,转头,正见那孩子害怕地后退了几步,低着头几乎不敢看他。
——竟是卫远。
这般胆小的孩子,没有一技之长,比同龄人都稍要矮小,甚至连话都不敢说——要保得他的安全,一路上从荒原到崛城,再到耀州,也不知朗云拼了怎样的力气才让他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