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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人马上策马向后退去,躲到一处山坳中去,胡为靠在一处岩壁下,她瞄了一眼远处的那支队伍,抽出绑在腰上的弩机,开始上箭。
允之看她的举动,急忙制止,“头儿!我们还没搞清楚对方是谁呢!”
“等搞清楚了我们也没命了!这好歹也是风雪关的地界,竟敢随便放冷箭,活得不耐烦了吧?”说着她望了一眼属下,大家本来都以为是遇上了其他编制的军队,全都放松了警惕,因此有几人被箭射中,挂了彩,好在衣服穿得厚实,雪也下得大,箭没有准头,倒是没有生命危险,“你们几个挂彩的先回去!”低声吩咐后,胡为便只身闯入了风雪中。
允之想再劝阻一下,哪知一件厚厚的大氅迎面扑来,落在自己怀中。允之抬头一看,见胡为仅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袍子,小小的身影窜了几下,就消失在茫茫白色中。
胡为轻装上阵,她握着弓弩悄悄爬上一处雪丘,借着白色的衣裳隐没在暗处,此时西方只余下一点点微亮的光晕,气温骤降下来,胡为缓缓呼出一口气来,尽量不让自己呼出的热气暴露行踪,她借着仅剩的光亮望着稍远的队伍,然后架起弓弩,瞄准了他们。
她的劲弩是经过改装的,不仅射程远,还扩充了箭匣,能连发十三箭。这种改良过的弓弩十分好用,但是造价不菲,不然她早就人手发一架,想必会使战斗力大大提高,今日也不会吃对方这种冷箭的暗亏了。
那队伍自从发箭后便停止了前进,所有侍卫都围绕住那顶马车,只是风雪太大,她看不清那些人的穿着。
胡为把箭的准头从那顶马车上慢慢挪下来,然后扫过那些紧张的侍卫们——带兵这么些年,她可以看出那些侍卫是紧张的,自从他们发现了自己的队伍后,先是放箭试探,尔后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允之他们那里,全程动也没动,一直处在警戒状态。
看来他们也是被自己一行人给吓着了。真是奇怪,在关内碰到的队伍无非都是友军,这般紧张做什么?胡为有些疑惑,但最终还是把弓弩给收起来,然后慢慢滑下高地,又潜回允之身边。
她固执但不鲁莽,这一箭射去说不准就误伤了什么高官,但她的手下在对方那里挂了彩,说什么也要把亏了的讨回来才是。
就在这时,对方一个将领朝这边高呼起来,“前方何人?!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地挡住我等去路?!”
允之见胡为又回来了,急忙把大氅披在她身上,然后说道,“想来是误会了,他们可能把我们认成是响马才放的箭。”
胡为充耳不闻,她脸上带着狐狸一般狡黠的笑意,她点了几个平时身手敏捷的属下,吩咐道,“你们几个,上前头去弄点声响来,不要靠他们太近,免得又让箭给伤了,只要远远的折腾就好了,让他们误以为我们要进攻他们知道吗?”尔后身形一转,又要离开。
允之一把拉住她,问,“头儿,你又要去干什么?!”
胡为答道,“他们可是射伤了我的人,要是不还击我还怎么当这个头儿?”
“可是……”允之有些着急了,“若要弄出大乱子来了怎么办?”
胡为笑了笑,“允之莫怕,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们,定不会生什么事端。”说着挣脱了允之,潜进了风雪里。
在她跑出不久后,身后便传来了马蹄声,伴随着鹤骑们骂骂咧咧的声音,果然,声音一响,那头严正以待的对方把持不住了,似乎有些慌乱,一些侍卫的注意力也被声音吸引了过去。
而胡为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一般在大雪模糊视线的天气里,一旦遭到偷袭,稍微有点经验的将领都会让队伍背靠着围成一个圈,这是常识,防止腹背受敌。但是倘若长时间只有一个地方有威胁,其他方向的守卫的注意力自然会被引了过去。
胡为潜行到一定距离后,把一处积雪压实,然后将弓弩固定上去,摆正,箭头正对着对方。而她则继续向前靠去,当她觉得距离够近后,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金豆子来,然后朝那弓弩的机簧发劲弹去。
只听“叮”的一声,那机簧被轻轻一碰就触动了机关,弦上的箭矢飞快击出,“嘭”的一声穿过一个侍卫的衣裳,然后箭矢去势不见,还带着他后退几步,将他牢牢得钉在马车上!
那射中的侍卫不曾受伤,却受惊不小,他瞪大了眼睛,朝箭来的地方发出变调的惨叫,“将军!那里还有埋伏!”
一言既出,又把所有人注意力引向了弓弩的方向,而此时,胡为已经靠得够近了,她心中窃笑,下个瞬间里,她陡然站直了身子,同时抽出了靴子里的匕首,然后脚下发力,便飞快的朝那辆马车奔去!
当所有侍卫的注意力都放在远处的时候,哪里想到近处突然暴起个人影来,众人又恐又惊,纷纷操刀砍去,混乱中又怕伤了同伴,竟缚了身手,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小的人影泥鳅似得躲过了所有人,然后脚下一蹬,整个人就风一样从轿帘处钻进了马车里!
胡为一钻进马车中,所有侍卫都傻了,柴忠目呲欲裂,大吼一声,“公子!”上前几步就要掀开帘子追进去,而同时马车里传出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不想让他死的话最好别动!”
柴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所有人似乎都失了神般,也不反抗了,垂着刀紧张着望着那马车——此时的抵抗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若九殿下有什么事情,他们赔进去的可是整个家族!
马车里十分温暖,还透着幽幽香气。胡为钻进马车的刹那,立刻提起匕首,抵在了马车里唯一一个人的脖子上。
那人穿着精贵的紫色长袍,围着貂尾,头发一丝不乱的用白玉簪子簪住,在胡为闯进来瞬间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尔后他的表情又迅速恢复了从容。他没有做任何防抗,甚至连眼眸都没抬,胡为进来之前他是什么姿势现在还是什么姿势——他此时正以一种十分慵懒的姿态躺在大大的马车里,手里甚至还握着一个暖手用的手炉。
但是,要随时保持优雅的姿态是十分不易的,因为就算他再怎么忽视掉一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锋利匕首,他也忽视不掉一个大活人用全部重量坐在自己身上!
此时胡为带着满身落雪,一副脏兮兮的模样,她压在叶询的腰上,一手持匕抵着他的脖子,一手缚着他的肩膀。她本以为进来后会遇到激烈的反抗,哪知这人如此识相,竟连惊呼都没有,于是胡为心生好奇,低下头去看那人长得什么模样,一看之下,她睁大了眼睛,低呼,“是你!”
——对方竟是她在鹏城时让路的美人。那时她虽只见了他的一双眉目,但那双眉目太让她记忆深刻。
眼前的人虽然看起来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但是他身量修长,眉目深邃,鼻梁挺直,带着一股既风雅又贵气的疏离感,这小模样简直是令人观之心旷神怡。啧啧,没想到他不仅眉目生的好,连整张脸都这样好看!
叶询听到胡为的惊呼后抬起头看去,只见他头顶上是一张带着笑意的鹅蛋脸——他竟然也认得这张脸上的眼睛——那如星子般明亮,纯黑又带勃勃英气的眸子,睫毛上还带着雪水化来的水珠,晶莹透亮,煞是好看。
“你是……”叶询踌躇不定的询问。
看到美人发问了,胡为自然殷勤的回答,她点头道,“我就是在鹏城给你们让路的人,你记得我吗?你掀开了帘子的时候我见过你的……”
胡为完全忘了她的匕首还放在叶询脖子上就开始啰啰嗦嗦的回忆起来,看来再见美人对她来说可以让她的心情变得很好,可美人就不怎么乐意了——在胡为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叶询似乎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女并不是要自己性命的刺客,并且从她为自己让路看来,她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而就这样一个陌生的少女突然闯进他的马车中,不仅持刀威胁他,还敢将整个人坐到他身上!这样大不敬的行为让叶询十分愤怒。他并没有像胡为那样因为再遇而欣喜,反而皱起眉来,对她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么你就赶紧从我身上滚开!”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胡为先是呆滞了几秒,尔后她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她本在看清了叶询的真面目后不欲伤他——其实她从头到尾都不曾有过伤人的念头,她就是想吓唬吓唬这帮从兆京而来,却不知道好歹的队伍——常年待在男人堆里的胡为自然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更不会知晓这个一辈子都没离开兆京的九皇子内心是有多么的洁癖和高傲。放眼整个风雪关,有人讨厌她,有人嫉妒她,但唯独没有人敢嫌弃她——无论是从她的军功还是她的身份来说。
“聋了么?叫你滚不知道吗?”叶询见她迟迟不动,便又傲慢的下令。
叶询这句话叫胡为彻底失去了理智——看来这美人脾气不大好,胡为将本要收起来的匕首又从新抵在叶询的脖子上。
“你现在可是我的俘虏。当俘虏可不能太猖狂啊。”
——叶询只听见胡为如此阴森森的答道。
这般不带感情的话语,是胡为要发起进攻的标志。胡为显然是觉得,光吓唬他是不够的,得让他吃点苦头才对。
叶询哪里听不出她语气中的危险?他眉头一跳,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下一个瞬间里他已全身紧绷,起身欲要自卫,然而纵使他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胡为。
胡为可是风雪关中的佼佼者。她人小力小,若要搏斗纯靠自己迅猛的速度和精妙的反应,自然比在帝都娇生惯养,只会动脑子的叶询要好不知多少倍。就算叶询年纪比她大上几岁,在胡为眼中也不过是只任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
于是,站在马车外的柴忠看到了让他此生最为心胆俱裂的一幕:本是安静的马车里突然爆发出几声急促的闷哼声,接着整个马车剧烈的抖了抖,然后他看到一身华贵的年轻皇子像个破麻布袋子从马车里飞了出来,卷断了厚厚的门帘,尔后狼狈的滚到了雪地里,发冠散乱,衣着不整,接着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又从马车里飞出来,恶狠狠的一脚踩在叶询的胸口,踩的叶询咳嗽连连!
雪花溅起,相当激情四射。
见此情景,叶询的护卫队全数倒吸一口凉气,柴忠也差点跟着那一脚断了气。
“他奶奶的,活得不耐烦了吧?!这里可是风雪关,别把那兆京的臭脾气带到这里来,不然叫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个小人影挥舞着匕首,看样子是要往叶询俊美的脸上来个几刀的样子,而她穿着鹿皮短靴的脚,那真是没余下一分一毫的力气,全都踩在叶询的胸口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
柴忠只觉得大脑一团糨糊,这个小个子是刺客么?可谁会派一个小孩子做刺客呢?仔细看他还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但是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九殿下?放眼整个北朔,就算九皇子失势,也没有哪个人有这胆子踩他啊!这个孩子踩得可是整个北朔叶氏的皇权尊严!
柴忠心生不妙,却又帮不上忙,毕竟人家手里还攥着刀子,但是也不能白白看着叶询被人踩在地上,于是他只好口头制止,“大胆刺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