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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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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此刻,全部意念都只剩下的“快速回京”,虽千万人吾往矣,虽千万人不可阻之。

    拦得了我的马,拦不了我的人,马被拦住,我还有腿!

    拦下马的人们,手中抓着网扣,忘记了所有动作,怔怔回首看着那个挣扎前行的女子,看她满身灰土狼狈不堪,看她唇焦舌裂满眼血丝,看她歪歪斜斜支撑着身体,用一种可笑却让人想流泪的古怪姿势,徒步挣扎前行。

    看她近乎瘦弱的身体里,爆发出来的无人可阻的坚持和执着。

    “啪嗒。”

    一个男子松开了手中的网扣。

    “啪嗒啪嗒。”更多人松开了手,巨网落地。

    领头的人闭眼长叹,半晌咬咬牙,挥了挥手。

    巨网松开,有人默默过去,解开了被困住的马,牵到凤知微的面前。

    凤知微站住,半晌,眼底溅出一点晶莹的液体,将她满脸的灰土冲开了一些,像一道深深的沟渠。

    领头人沉默着将她扶上马,在马旁放了新鲜的水囊和干粮袋。

    他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又是一阵急速马蹄声响起,一直紧追不放的顾南衣到了,他现在也很有些狼狈,一向讲究干净柔软的丝袍,黑一块黄一块早已分不清颜色,遮面的白纱也变成了黄纱。

    拦路的人看见他慌忙施礼,他却看也不看,径直驰过凤知微身边,一伸手抓起她,往自己马上一搁,随即疾奔而去。

    那些人淹没在腾起的烟尘里,看着他们背影消失在地平线深处,久久无语,半晌,那领头人叹息一声,道:“通知后面兄弟,都不必拦了。”

    “是。”

    “通知总令大人”那人语气低沉,“姑娘决心,无人能改请他做好准备。”

    “是!”

    第七天。

    烟尘在快马蹄前激扬如浪,浪花尽头,天下帝京的巍峨城门即将在望。

    转过一座矮山,凤知微知道,路的尽头就会出现那人流来去的城门,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几乎要瞬间瘫软在顾南衣的怀里。

    人的潜能真的是无穷无尽,三天前她就觉得自己随时会从马上掉下来,如今她还好端端的坐在马上,不过说是坐在马上,其实也就是倚着顾南衣才成。

    顾南衣这一路又在破例——一直没换衣服,一直没推开她。

    平常快马半月之路,她们只用了七天。

    鼓起最后一丝力量,她催马前行。

    却有箫声响起。

    清越空灵的箫,迤逦于山间,仿佛自云端降下,携了这金风玉露天水薄云,穿过风的经纬,将无尽心思苍凉奏响。

    那曲调起初轻灵,渐转激昂,几番雷生电闪云起雨收,忽又化作瑟瑟秋雨,低沉绵邈,不尽徘徊。

第219章() 
箫音有几分熟悉,凤知微一怔勒马,细细听着,眼底神色变幻,忽然仰头。

    矮山半山松树上,有白衣人悠悠于树上吹箫。

    几个月前,陇西暨阳山无名古寺之外,凤知微曾于生死绝境之际,听过他的箫。

    一曲江山梦,梦断江山。

    几个月后,在帝京城外不知名矮山上,他白衣如雪,持箫坐于青松之上,对一路狂奔回京的凤知微,以箫声相召。

    宗宸。

    凤知微听着那苍凉寂寥的箫声,一瞬间心中若压重石,沉沉坠在血液里,明明急若星火,恨不得插上双翼立即飞往帝京,突然便觉得腿似灌了铅,再也提不动脚步。

    她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手指一阵阵的发抖,嘴唇不住颤动,焦裂出的血口因此沁出淡红鲜血,却无法发出任何一个字。

    宗宸一曲吹完,青玉箫斜斜执在掌中,倾身对凤知微下望。

    那一刻他的眼神温和而悲悯,带几分深藏的怅惘和悲凉。

    他看着哆嗦得越来越厉害的凤知微,平静而怆然的道:

    “知微,对不住迟了。”

    时光倒流,走回帝京七日。

    七日前。

    午夜皇城城门紧闭,却忽有鸣镝之响,撕裂皇城夜空,随即深红城门訇然中开,一骑飞驰而入,铁锏赤甲,金羽饰腰,似一道赤金长线,投入城门黝黝深暗之中。

    那人并没有直奔皇城深处金羽卫内衙,而是奔向皇城之西,天盛志设在外廷的编纂处。

    有人夜半被惊醒,已经在编纂处等候。

    重门关闭,深窗烛影,赤甲金羽的男子匆匆禀告,宽衣大袖的男子神色凝重。

    片刻后,赤甲金羽的男子退出。

    宽衣大袖男子步出中庭,遥遥望向天盛之南,久立无语,夜色深浓,露染衣襟。

    六日前。

    一封来自闽南的火漆加封的绝密书简,静静躺在编纂处副总裁的书案上。

    一双保养良好的手轻轻拆开信封,抽出只有寥寥几字,却语气坚决的信笺。

    几个字,那看信人却看了很久,良久一声长叹,将信重重丢于一边。

    他默然在椅中枯坐良久,眉头深锁,神情犹豫难决。

    书案上还有一叠类似形状的信笺,他抽出来,一封封的回看,越看越眉头纠结。

    他突然停住了手。

    一封信笺,底层微有皱折,他想了想,以金羽卫秘法药水,将底层略泡,一行字悄然显现。

    “王心已乱,弟甚担忧,先生大才,必能自决。”

    他执着信纸,沉思在夜的无边无垠的黑暗里。

    五日前。

    一行灰衣人,身姿翻惊摇落,悄然掠过夜色中重重屋脊,掠入秋府后院的一座小院。

    那些人落地轻轻,小房内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妇人,却立即惊醒,目光炯炯。

    “嚓。”屋内灯火被点亮。

    妇人披衣坐起,神色镇定望着来人,将所有人仔细看了一阵,若有所悟。

    缓缓道:“那事终于来了么?”

    “夫人。”灰衣人单膝跪地,“您多年辛苦总令大人命我等前来接您立即离开。”

    “十多年来,你们终于出现了。”夫人不接他们的话,神情微带感叹的道,“我曾期盼你们的出现,又害怕你们的出现,如今,总算尘埃落定。”

    “金羽卫近期换了新主人。”灰衣人垂目道,“十多年来为了躲避他们的追查,夫人您从深山迁出,带小主人大隐隐于京,大隐隐于朝,然而对方实在厉害,我们的暗线接报,对方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马上就要动手,您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要走。”

    妇人沉静的笑了笑。

    “我为什么要走?”

    灰衣人愕然。

    “这一走,他的梦想也将付之东流。”夫人面色苍白眼神明亮,“我不管你们内部有什么意见分歧,对我来说,我要完成的就是他的嘱咐,他一生的梦想,我已经看见了期望,为什么要前功尽弃?”

    “可是”

    “准备了那么多年。”夫人道,“何必要白白浪费。”

    “夫人。”灰衣人沉声道,“这是性命攸关的事。”

    “你说得对,性命攸关。”夫人古怪的一笑,“不过有些性命,从来就是准备拿来牺牲的。”

    灰衣人默然不语,半晌勉强道:“总令大人觉得,还是太冒险了对方”

    “千古基业,险中求。”夫人淡淡道,“你们这一代,也许更看重稳妥和皇族血脉延续,可我更记得他至死不改的期望,他那样的人,一生不接受失败,却遭受那样的命运,家国崩亡、组织毁灭、千里追杀、同伴零落、兄弟在眼前一个个死尽最后还要遭受那样击毁一切的背叛他什么都没说,我却知道他恨,我知道他内心深处的最后愿望,他要看到这个王朝的死亡,正如这个王朝曾眼看着他的兄弟们死亡这个愿望,他做不了,我这个未亡人也做不了,但是我相信,有人会做得了。”

    “夫人!”灰衣人急声一呼,“您已经违背了”

    “别和我说违背了谁。”夫人傲然打断,“我并不是你们组织中人,没有背负你们的世世代代相传的任务,对我来说,我只需要尽我所有,完成先夫遗愿。”

    灰衣人沉默下去,想着先一代的宗主大人,那铁血而刚烈的男子,短暂一生里只为一个梦想活,并用他的执着影响了眼前这个女子,一生里,也只为他的执念而活。

第220章() 
“别忘记,你们的主子,自幼承我的教导。”夫人突然一笑,“只有我最清楚,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只有我最明白,在什么样的事情激发下,你们主子会决然而起,走上我想要她走的道路。”

    “主子未必适合走上那样的道路”

    “不,她适合。”夫人眼神闪动,带着几分骄傲几分欣慰,“你们看看她所做的一切,你们看看翻云覆雨惊动天下的十六岁钦差大臣!她是天生的王者,堕于尘埃而不掩光华,这样的人,这样高贵而不可超越的血统,你们愿意她放弃与生俱来的无上天赋和使命,一生甘于平凡,在你们的保护下庸庸碌碌的嫁人生子,做那锱铢必较的田间妇?你们觉得,这样对得起她?对得起你们上代宗主?对得起你们永忠的大成皇朝血脉?”

    “这是总令大人的意思。”灰衣人默然良久,答,“他认为,先皇主的遗命,只是维护皇族尊贵血脉承续,至于江山更替,朝代变迁,这是历朝历代都不可避免的潮流之势,无需介意太多,只要主子安好,一切都不值得为之牺牲。”

    “你们总令大人,承继了先代的倜傥洒脱。”夫人冷笑,“我却不能,这么多年,每当我想起他那样寂寞的离去,想起他临终前握住我的手,想要说什么却没能说出的模样,我就知道,终我一生,有件事,我永远也不能放弃。”

    她神情决然,语气坚定,一字字钢铁般铮然有声,灰衣人怔怔望着她,知道今晚是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任务了。

    “这是您的母国”半晌灰衣人苦笑,“我没想到您竟然”

    “没什么母国不母国,天盛的疆土,也是夺自大成,天盛仔细说来,也是大成的叛臣。”夫人沉静的道,“我不管这天下,我只管一人。”

    灰衣人不再说话,静静望着这个传说中性烈如火,坚执夭矫的女子,曾以为那许多年艰辛忍辱风霜磨折,早已将这女子的锋芒磨砺圆滑,不曾想真正面对的时候,才赫然发现她颜色不改,锋利更胜当年。

    “就这样吧,我睡了。”夫人不再说话,吹熄灯火,竟然就这么裹着被子睡下。

    灰衣人一声叹息,散在沉重的黑暗里。

    “保重。”

    四日前。

    秋府陷入一阵慌乱——秋夫人突然得了急病,瘫倒在床口不能言,四肢僵木无法移动,秋府连连派人延请名医,内院外院人来人去川流不息。

    向来不为人注意的某个小院,自然更不为人关注。

    一大早,凤夫人便起身,和往常一样梳洗穿衣,把自己屋子里的东西整理整理,又去了原先住的小院,过了一阵子才出来,最后去了凤知微的“萃芳斋”。

    凤知微离京这段时间,萃芳斋大门紧闭,对外号称凤知微“得了天花”,偶有秋府人去送东西,也能看见一个女子整日蒙着脸在屋子内不见人,不过从昨晚之后,这个女子也不见了,只是秋府陷入慌乱,无人察觉。

    凤夫人长驱直入萃芳斋,在凤知微的卧室里寻找了一阵子,拿了件东西出来。

    随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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