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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寿年本来有些不悦了,正想找个借口刁难一下他,却听到他告辞的话,当下愣了一下,随即满脸堆笑,回了两句。姓孙的果然是个老狐狸,压根就不给自己机会呀,一个人察言观色到如此地步,自己还能有啥好说的呢,区寿年又对孙玉民加深了一份认识和了解。
…………
重庆。
军统总部。
戴笠躺靠在自己办公室那张舒适的大班椅上面,闭目养神听着赵理君的汇报。
“局座,四十八军的捷报已经传了上来,和咱们的人所传回的情报有很大出入。”
“有出入就对了,张义纯和区寿年是什么人?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孙玉民和他们不一样,只要是打鬼子,他就不会计较。”
戴笠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闭着眼睛,但是脸上是带着一种奇怪的神色,赵理君能看出来,他对孙玉民这个人虽然不怎么喜欢,却是极为欣赏的,或许正因为这份欣赏,他才一直迟迟没有对孙玉民下手。
“局座说的是。”赵理君附和着戴笠的话。
“四十八军的捷报是怎么说的?”
“我这拓了一份,给您念念?”赵理君盯着戴笠,得到他点头同意以后,打开手中的文件夹,念道:“报军政部:我部176师于7日下午主动进攻,歼灭了日军驻霍山65联队一部千余人,缴获无数,敌首切腹自杀,所获战果和战场照片已派专人急送重庆。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一集团军第四十八军张义纯。”
“哈哈,这个张义纯,人家孙玉民亲自带人突入敌人阵地,他连提都没有提一句。”戴笠很是鄙视这种做法,他又问道:“捷报送到委员长办公室了吗?”
“应该还在陈主任手里。”
赵理君回答道。
“备车,马上去曾家岩,我要送陈布雷一份恩情。”
戴笠忽然睁开了眼睛,人也站了起来,这个突然的动作把赵理君吓了一跳。
“局座,送什么恩情?陈布雷这个人,你就算给他天大的恩情,他都不知道报答的。”
“不需要他报答,有人会报答就行。”
戴笠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似乎是看到了某个人报恩的那一天。
第二百六十六章 广积粮()
王艳茹一个下午都呆在扁担石桥那里,任凭李天喜和小玉英怎么相劝,她都不肯离去。
怎么能让一个孕妇长时间的站立呢?怎么能让一个孕妇长时间在风口吹风呢?
劝不动的情况下,李天喜临时让士兵在巨石后面搭起了一个亭子,又让人从山上搬下一张椅子,这才把她安顿好。
王艳茹现在就是热锅上的蚂蚁,即担心父亲和干爹的生死,又着急丈夫和三哥的安危。如果不是挺着个肚子,怕伤及到腹中这个小生命,以她的性格,绝对会自己跑到佛子岭去看个究竟。
远处的枪炮声一直在群山之中回响,王艳茹的心也跟着这响声在急剧地跳动,泪水一次次流下,一次次地被风吹干,尔后重又一次次地流下。
终于,山脚下出现了队伍的轮廓,瞭望哨说出了让王艳茹既盼望又紧张的话:“是运送伤员的队伍回来了。”
果然,瞭望哨的话余音未消,山路的尽头就飞奔上来一人,这是远远放出去的潜伏哨,像这人一样的潜伏哨放出了四人,分成两个组在山路的两边潜伏着,现在回来了一个人,显然是上山呼叫援助的。
三哥千万不要在这个队伍里面,王艳茹最担心的就是他,对于自己的丈夫她是绝对放心的,身手好成那样,鬼子怎么伤得了他。而王有财本身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浪荡子,王艳茹自然会对他的担心多一些。
“李连长,下面来的是我们的伤员和牺牲了的兄弟,要派些人下来援手。”
那个瞭望哨站在断崖对面大声喊着。
王艳茹急切地想迎过去,看看伤员中有没有自己挂念的人,却被李天喜拦住,说道:“兄弟媳妇,你不能过去,有老大在,善军他们不会有事的。”
李天喜生性就不爱讲话,可为了劝阻和安慰王艳茹,几乎把他一个礼拜的话都在这个下午说完了。
“我不担心善军,只是不知道我爹和干爹,还有我三哥会不会有事。”
王艳茹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被这通话又勾引出来了。
李天喜不再吭声,他本身就木讷,不会宽慰人,更别说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哭泣的女人。
守卫断崖石桥的人手是不能动,李天喜派人去山上叫下了二连的另外两个排,下山去协助把伤员运上山,卫生室的几个卫生员也跟着下到了山下,虽然起不了很大作用,但是对这些伤兵的心里至少是个慰籍。
首先被四人担架抬上来的是伤势较重的十来个伤员,看到担架上这些重伤员的伤势,王艳茹触目惊心,早已经忘记了哭泣,她出身富贵,哪曾见过这种惨像,跟着周善军后,虽然杨树铺这边打过几仗,但是她都没有和伤兵有过接触,今天的情景还是头一次看到,让她这样一个女生如何能把持得住自己的惊恐。
她被吓得两脚发软,几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还好身边有着李天喜,他一把搀扶住了这个小女人,然后又把她扶到了亭子里,让她在椅子上坐下。
重伤员后面跟着上山的是一些轻伤员,大都伤得不重,甚至是大部分的人都是自己走上来的,只有少数腿部有伤的是被搀扶或者是抬上山的。
两批伤员上来以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是阵亡的弟兄被抬上了山。
山上的赤脚大夫老苟,带着两个提着大锣的战士站在断崖对面,准备迎接阵亡战士的英灵回家,断崖这边早已经准备好了一路的鞭炮,这是扁担寨的老规矩,被孙玉民知晓后,保留着延续了下来。
当第一个四人担架抬着盖着白布的出现在断崖对面时,王艳茹几乎要崩溃了,那深沉的带着哀伤的锣声,仿似把她的心都击碎。
老苟领着两个打锣的士兵走在了最前面,后面跟着的是王有财和另三人抬着的担架,锣声和着老苟那声声催人泪下的喊魂曲,让李天喜这般的汉子都泪湿了眼眶。
第二个担架是周善军领着三个士兵抬上来的,后面还跟着十几副盖着白布的担架,这就是杨树铺此次出征牺牲的人。
一眼望下去,这满目触心的白布,让王艳茹忽然间很内疚,如果不是自己的一味要求,这些人可能都不会死。
王有财担着的担架有意的在她面前停下了,这说明着什么,王艳茹怎会不知道,她不敢去揭那块白布,即使是颤抖的手伸到了白布跟前,她都没有勇气把白布揭开。
看着眼泪涟涟的她,王有财也狠不下心叫她揭开白布,一跺脚,领着士兵跟上了打锣开路的苟大夫三人,周善军亦是如此,但他很关心自己妻子的身体,从她面前过去以后,对李天喜说道:“李哥,麻烦帮我把小茹带上来,谢谢。”
和每次的战后一样,整个扁担寨都没有胜利后的喜悦,有的是漫延在整个山上的悲伤。
山顶上的空间不大,但是孙玉民还是给阵亡的弟兄找了块向阳的好地,到了今天,那边已经有了几百座坟,这是杨树铺义勇团从成立到现在,牺牲了的弟兄。
现在这块地又要多添十几座新魂,带着山上的人迎接勇士归来的刘文智和谷红英两人,也是唏嘘不已和满心伤痛。
王艳茹在李天喜的搀扶下,也走了上来,一个下午的等待,让这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很疲惫和憔悴,这让小丫头和陈莱很是心疼,俩人把初九递给了谷红英后,便走到了她身边,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
虽然白布未揭开,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最前面的两个担架肯定是和王艳茹有关的。
周善军一直担心着自己的妻子,看到她悲伤欲绝的样子,很是不忍,对着一边低着头不说话的王有财说道:“三哥,遗容不要让小茹看了吧,我怕她承受不了。”
王有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王艳茹一眼,沉默的点了点头。
“先把阵亡的弟兄造册,然后给他们换身干净衣服,等老大回来主持火化和安葬仪式吧。”
谷红英话虽然说的很冷,但是在场所有的人都能听出她的伤痛,虽然死去的弟兄并不是以前山上的那些改编成二连的人,但是一连的驻地一直在山上,这些弟兄们对于这个总管后勤的红姐很是尊敬,她甚至能认出一连绝大部分的战士,包括现在白布下的这十几个弟兄。
“那这三位呢?”
说话的是李天喜,他已经从回来的战士口中得知,前三副担架是外人,并不是杨树铺义勇团的弟兄。
“他们是?”
刘文智问道。
“王得贵、胡海龙和胡夫人!”
李天喜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周善军,而周善军也是沉默的,反而是王有财朗声说了出来。
他的这一句话让王艳茹再也忍受不住,当即昏厥了过去,还好有着陈莱和小丫头的搀扶,才没有倒到地上。
周善军快步跑了过来,他抱起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往屋子走去。这种场合完全不适宜她继续呆在这里,对她对胎儿都不好。
“先火化了吧,等老大回来再作决定吧!”刘文智说完这句话后,又问了王有财一句:“你觉得呢?”
“我想让他们单独安葬,不打扰到弟兄们的安息之地。”王有财很坚决,他早已不是那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不是那个成天花天酒地的王翻译,自从王雅芳用自己的生命来向他证明以后,他的心就已经死了。虽然王得贵的死让他已波澜不惊的内心起了一丝涟漪,但是他并没有很悲伤,说出的这句话也是经过思考的。
“我爹是肯定葬不进去兄弟们的安息地,里面有不少弟兄的死是和他有关的,就算众弟兄不为难他,大家也都不会欢迎他的。”王有财又解释道:“我爹和胡叔叔是二十余年的生死之交,我爹葬在哪里,我想胡叔和胡婶都是愿意跟随的,请刘长官成全,给他们三副棺木,让他们有个全尸。”
刘文智在他说话的空当里,已经从谷红英嘴里知道了这边的习俗,而王有财又这样讲了,自己怎好拒绝,就算不给他面子,也得顾及到王艳茹和周善军,当即点头说道:“这当然可以,只是你打算把他们葬到哪?”
“来的路上我就想过了,我爹对不起杨树铺和扁担寨,对不起十里八乡的乡亲们。他不配葬到山上来,我打算把他们葬到断崖对面,以后天天为咱们守护那座老天赐予给咱的石桥,也算是给他这些年的恶行赎罪吧。”
王有财这番话说得很是动情,既有人子的孝心,又有着杨树铺义勇团战士的责任。
刘文智和谷红英都无法拒绝他的这个提议,相信孙玉民在此,也不会否定这个想法。
“那就按你的意愿办吧,只是山上没有现成的棺木,弟兄们去了都是用骨灰坛装着下葬的,这可能你得带人自己动手去做。”
谷红英是女人,比刘文智他们更容易动情一些,哪怕是以前有多么地恨佛子岭的人,但是人死如灯灭,她心里的那一荐早就过去了,现在有的只是对王艳茹和王有财的同情。
山上边既忙着救治伤员,又忙着给死去的弟兄造册、净身、换装、装坛和准备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