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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远闻言,眉宇蓦地一皱,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青萝太后想要他的命,他信,赫连堂和沈灵溪想要他的命,他也信,单就他的王妃……若说她想要他的命,何必多费周折?
她,只需说上一句,他自会给她!
听着他低沉浑厚笑声,阿媚黛眉蹙起,沉声问道:“你笑什么?”
“本王笑什么?”
赫连远看着阿媚,一直都在笑着。只是,他的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渐渐的,笑声变缓,直至再也不复听见,他叹了一口气,嘲讽说道:“本王在笑本王的皇弟,身在皇位,九五之尊,却为了陷害本王,无所不用其极!本王再笑,堂堂吴国皇后,竟然为了要本王的命,连名节都赌上了……本王更在笑你,竟然爱上灭你满门的仇人,真是可悲可叹!”
阿媚闻言,脸色变了变。
紧紧蹙起的黛眉,几乎拧成了疙瘩,她双眸怒瞪:“看样子,王爷是笑够了,那就请王爷上路吧!”语落,她对身后微一挥手。
赫连远在笑着的时候,云紫璃心底,也微微泛起了酸涩,如今听了阿媚的命令,她心下喟叹一声,垂首上前,将手里的托盘摆在矮桌上。
“琼浆玉酿醉***!”压着嗓子,轻喃一声,云紫璃抬手提起琉璃壶来,将酒杯注满,而后轻轻捧于手心,敬给赫连远:“奴才送王爷上路!”
这声音……
便是云紫璃刻意压低了嗓音,赫连远仍旧立即明辨她的声音,神情于瞬间变幻莫测,他眉宇紧皱的睨着眼前将脸垂于胸口的小太监,微微咂了咂嘴。
他素来知她大胆!
却想不到,她竟会大胆到,在这个时候乔装出现在大牢里,而且还跟着阿媚!
她就不怕阿媚忽然反水?
“王爷请吧!奴婢还等着回去复旨呢!”
阿媚见赫连远一直看着云紫璃,生怕被人瞧出了端倪,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催促着道。
赫连远闻言,沉默着将视线从小太监身上移开,然后缓缓下落,视线停驻到面前的酒杯上,顿时思量万千。
虽说是成王败寇,却也还有一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酒,他本是没打算要喝的。
因为他相信,只要
熬过了今夜,便是云紫璃不救他,王府里便会有人救他!
但此刻,他改变主意了。
比起王府的人相救,他更乐意让她当他的救命恩人!
心绪至此,他伸手便接过云紫璃手里的酒杯,作势便要送到嘴边:“本王向来不喜赌博,但有的时候,却仍想赌上一睹!”
阿媚见状,眸光一闪,脱口问道:“王爷想赌什么?”
“本王赌……本王的王妃与皇后娘娘不同!”如是,别有深意的说道,赫连远紧紧盯着眼前低眉敛目的小太监。
闻言,云紫璃心底一颤,连带着自己的身子也跟着轻颤了下。
将她的轻颤看在眼里,赫连远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然后微仰着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好酒!”
赞叹一声,赫连远只觉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涣散!含笑的嘴角,有腥甜之味缓缓溢出,他摇了摇头,想要再看云紫璃一眼,却再也无法将面前已然轻轻抬眸的人看清……
见此情形,阿媚原本悬着的一颗心,悠悠落下。
她以只有她和云紫璃可以听到的声量,轻轻地道:“王爷对王妃如此信任,不枉王妃百般为他,恭喜王妃!”
她相信,赫连远定是认出云紫璃的。
既是如此,在前面她提起云紫璃也想要他死以后,他还是如此毫不犹豫的接过了她手里的酒杯,便是信任的云紫璃的。
皇权,后宫,无上荣宠。
有多少女子梦寐以求?
再加之赫连堂对王妃的一往情深和势在必得!
这些,说不得日后会成为别人攻击云紫璃的利器,可是他却信她,如此阿媚才觉得,云紫璃的付出,没有白费。
“阿媚姑娘,咱们该回去交差了!”
在赫连远昏迷的时候,云紫璃一直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嘴角流出殷红的血,看着他目光涣散的抬起头来,又看着他满是失落的失去意识……
她的心,好疼。
可即便再疼,她还是咬牙忍着,跟看守天牢的太监一起将赫连远扔上了马车。
夜色,深幽。
阿媚本就是皇帝身边的亲信,以前也曾半夜出入宫门,今日加之有金牌令箭在手,她驾着马车,十分顺利的出了皇宫。
深夜马蹄踏在青石路上的哒哒声徐徐传来,似是踏在云紫璃的心头。
车外,阿媚的声音传来,问她现在要去哪里。
云紫璃想说回端王府,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端王府如今一定被人监视着,回去便等于自投罗网……如此,心思转了几转,她微微侧目,看着马车里昏迷不醒的赫连远,无奈叹道:“先想法子出城吧!”
***
翌日,御书房里。
光可鉴人的青石地板上,满满散落着被赫连堂自御案上怒极挥落的奏折,不远处,颤巍巍的跪着两人,他们一个是主管禁卫军的禁军首领王耐,另外一个则是内侍总管贵秋。
上方龙椅上,赫连堂明黄色龙袍在身,正襟危坐,眸光冰冷慑人!
自他登基以来,换了两个内侍总管,唯有贵秋留在了这个位子上。
自然而然,他对贵秋亦是信任有加的!
是以,昨夜,他才命他去天牢送赫连远最后一程!
他本以为,一觉醒来,等到的定是赫连远的死讯,那样的话,天下大定,美人在怀,他心必定畅快。
却不想,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贵秋,被阿媚迷晕,更被盗去可以进出天牢的手谕,而本该被毒死在天牢的赫连远,则早已不知所踪。
他本着不可养虎为患的道理,欲要先下手为强,除掉赫连远,却不想最后关头功亏于溃!
他比谁都清楚,今时今日赫连远若活,他日必成大患!
这,让他怎能不怒!
“奴才死罪,请皇上重罚!”
贵秋偷瞄赫连堂一眼,却不期与他阴鹜的视线相对,心下一哆嗦,他忙低下头去。
“罚你!朕当然要罚你!不过不是现在!”赫连堂冷哼一声,阴沉着脸色对边上的王耐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闻言,王耐心下一紧,忙拱手回道:“启禀皇上,臣下查明,王爷一行,于昨夜手持先皇金牌令箭离宫,眼下……恐怕早已离了京城!”
“先皇的金牌令箭?”
赫连堂厉声,抄起手边的水晶镇纸便朝着王耐丢了过去:“朕如何不知先皇还有金牌令箭留世?有先皇的金牌令箭又如何?如今在位者乃朕,宫门守将竟然也敢放人!”
王耐眼看着水晶镇纸飞来,却不敢躲,只得生生挨了一下,顾不得喊疼,他便噗通一下跪落在地。鲜血顺着额头滴落:“皇上明鉴,守宫门的侍卫仔细辨别,确是先皇留世的金牌令箭不假,加之手持令箭之人,乃是……阿媚姑娘,所以……”
王耐言
语至此,赫连堂心中疑惑的同时却是眸色一冷,视线阴森的扫过贵秋,昨夜最后跟阿媚接触的,可是贵秋!
此刻的贵秋,噤若寒蝉,早已冷汗涔涔,感觉到赫连堂冰冷的视线,他膝盖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阿媚对皇上的心思,他比谁都清楚。
因此在昨夜阿媚自告奋勇之时,他也未曾多想。
可,要命的是,她居然拿着手谕,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大牢里劫走了端王!
如果皇上得知个中真相,他的老命,只怕也就到头了。
一时间,整个御书房内,静的让人发慌!
“王耐!”抬手狠狠的拍击在御案上,赫连堂的眸底,如万年冰川一般,被冰雪倾覆。“朕命你追剿端王,见者……格杀勿论!”
“臣下遵旨!”
听到他的旨意,不管是王耐,还是贵秋,皆都轻轻一颤!
王耐退下许久,赫连堂的脸色都不曾好转。
贵秋时不时抬头偷瞟两眼,见赫连堂皱紧眉头,脸色始终阴沉不减,贵秋打了个寒颤,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昨夜,阿媚找你时,可说过什么?”
许久,赫连堂冷冷出声,阴冷的目光,让贵秋心下骤紧!
“回皇上……”贵秋顿了下,垂首摇头,低声回道:“她只与奴才说了些嘘寒问暖的话。”
昨夜之事,只能烂在他自己肚子里。
精明如贵秋,这等浅显的道理,又怎会不知!
赫连堂轻皱了下眉头,黝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一点前兆都不曾有过么?”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问话,又似在兀自低喃,使得贵秋一时不知该不该接话。
“不曾!”
贵秋摇头,直觉自己的后背湿的一塌糊涂。
赫连堂看着他,想着阿媚被自己派到了云紫璃身边,心思顿了顿,而后猛地一震,再次出声:“贵秋!”
“奴才在!”
贵秋慌忙应声。
“去慈宁宫!”
赫连堂眸光一闪,长身而起。
不等贵秋应声,便听外殿唱报声起:“皇后娘娘驾到!”
声落,沈灵溪进入御书房。
“臣妾参见皇上!”
快步上前,对赫连堂福了福身,她的脸色格外的难看。
赫连堂见她如此,知她定是知道赫连远被救走一事,作势扶了她一把,轻声说道:“皇后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朕有事……”
“皇上要去慈宁宫么?”
沈灵溪黛眉紧蹙,凝向赫连堂,没等他把话说完,便出声问道。
“皇后怎会知道?”
赫连堂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沈灵溪,语气清淡的问道:
“天牢的事情臣妾已然听说。”沈灵溪精致的眉脚,紧紧皱起,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几分阴沉:“刚刚,臣妾到母后宫中请安,又去看了大长公主殿下,却始终不曾见到端王妃!”
“是吗?”
心中所想得到证实,赫连堂直觉自己的心一直不停的往下沉着,因沈灵溪脸上阴狠神情而微微皱了皱眉,他一脸莫测的缓步回到御案前落座。
阿媚跟在他身边多年,为何会忽然去救赫连远?
此事,一定出在云紫璃身上。
沈灵溪此刻虽没有明说,他却已知道,云紫璃定然不在太后宫中。
不在太后宫中,又在哪里?
阿媚!
云紫璃!
赫连堂眉梢轻抬了下,面色渐渐变得幽冷的同时,置于腿上的手,竟是被气的抖个不停!
她,在他面前,一直恭顺,让他恨不能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却不想到头来……
“皇上!”
见赫连堂半晌儿不言不语,沈灵溪软言说道:“端王在军中素来最得人心,若此次脱险,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背叛朕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传朕旨意,自今日起,端王府实行圈禁,一只鸟都不准飞出去!”
赫连堂冷冷一哂,阴冷眸华抬起,对上沈灵溪的双眼时,厉光闪烁,惊得沈灵溪心头一颤,忙别开了视线。
见状,他冷冷勾唇,对贵秋沉声吩咐道:“传国舅沈宏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