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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魏氏人丁渐多,而唐氏却日渐衰微后,村里的唐氏老人惴惴不安,一日族长添翼梦见一只白骨精地进了祠堂,青面獠牙,上面还带着人血,人一喊,也就变作一只花狐狸,钻进村里西头去了。唐添翼吓得直惊醒,冷汗淋漓。自此,唐氏人都说,魏家的女人都是白骨精变的,娶了魏家的女人,男人的阳气就会被她们吸干精血,所以阴气太重生不了儿子。有的甚至悬乎地说,晚上与魏家女人同床,她们就会变成狐狸精,发出狐媚,男人精血就全涌出来,让魏家女人吸去了。也有的说,魏家的男人是狼变的,专吸女人的精气,所以魏家男人特别能干,出来的种也就特别能活。
传说纷纷,魏唐两家的姻缘日渐断绝,大有反目为仇之势。
金溪有水田三万亩,大致以金溪为界,西面魏氏居多,东面则归唐氏。两块水田以沟渠、田埂为界,而近百年来魏氏不断购入唐氏土地,两族田地参差,为族地纠纷埋下了伏笔。有时夏季山洪暴发,田埂、沟渠被冲得模糊不清,全村整天都吵吵嚷嚷,魏唐两氏的族长为此在两边奔来跑去,焦头烂额。可仍有没法解决的,末了免不了打架、斗殴,两族人参加的械斗,也曾发生过。
不过,在山里的残冬春初,一切都显得详和安宁,村里的两族人都忙着过年,这是村里最难得的好时光。
村里人把糯米煮熟,然后用木椿趁热捣烂,用荷叶或青树叶钆包起来,做成糯米粑、糍粑。山里人还用高梁、籼米做成红、白色的米粑,用冷水浸着,待年节之用。有钱人家就多做一点,穷人家就少做点。将近年关时,村里人用大蒸笼把南瓜、红薯蒸熟捣烂做成团,然后用油炸好,或者把肉蒸熟,切成片;用面粉调水,放上八角、姜葱等香料,把肉蘸一下面粉用油炸好,作为招待客人的桌上佳肴。
待客用的杂烩大都是秋天农闲时挖下的红薯做的,做成红薯干、薯条、薯皮,也有用油米炸成的米皮、薯皮,香脆可口。整个村庄香雾缭绕,偶尔下场雪,只是增添些喜庆的气氛。男人们忙着打麻将、字牌,昏天暗地,但族规是不能赌的,要过把瘾的唯有去城里的赌馆。女人们则忙着购置新衣裳,采购年货。小孩则到处疯玩,到处吵闹,全然没有族氏界限,有时害得大人要到处找自己的小孩,牵回家里,痛骂一顿。有时也有男女打情骂俏,泼妇骂街之类。只不过其余的时间,都是松散、轻闲的,四处洋溢着懒洋洋的气味。初春的整个山村是在享受中度过的。
过完年,菊灵就生产了。从半夜开始,孩子就出来条腿,菊灵痛得冷汗直流。接生婆说,不行,孩子逆产,恐怕母子难保。魏光先几个近亲族人在堂屋呆着,直听到产妇的呻吟声和接生婆舀热水的响声。接生婆把菊灵放在热水盆中,仰面躺着,小孩的一只小腿就卡在产道里,每动一下,菊灵都要大叫起来,鲜红的血不断涌出来,苍白的脸上汗、泪直流。
菊灵迷迷糊糊之中说,赶快给孩子他爹上香,求他保佑孩子平安,魏家香火有望。菊灵的保姆莲婶连忙在堂屋光先的灵位前上香,点燃红烛,刚磕了三个响头,就看见墙上的红纸簌簌作响,红烛特别明亮,房门一下子开了,一陈风涌进来。莲婶连忙喊,老爷显灵了!老爷显灵了!说也奇怪,这边菊灵说直的止住了血,孩子不再动腿,慢慢地把孩子生下来。
过了约半个时辰,黑漆漆的金溪象死一般寂静的村里,突然响起了小孩的嚎啕大哭。这哭声震醒了整个山村,睡得迷迷糊的汉子和女人都坐了起来,怀疑又是山里的狼下山时的嚎叫,会不会是叼走了圈里的小猪。接着鞭炮噼哩叭啦地响了起来。间中有人用火铳放了响炮,全村的狗跟着狂吠起来,在菊灵堂屋久候的人也都三三两两地举着火把回到家中,黑影憧憧的村里,魏家的人全都起来了。
初春的山里依然是料峭寒冷,夜里的雾气被冻成冰霜挂在树上、铺在地上。鸡叫三遍的时候,族长启慈公夫妇带着大儿媳,拎了用红纸包着的几斤肉、鸡蛋来看菊灵。按村里的规矩,小孩不满百日,是不能见外人的。菊灵坐在床上,旁边升着火盆子,脸色苍白,十分疲倦,但神态自若。启慈一行略为寒暄几句,留下礼物就走了。出来,启慈堂客说,光先堂客真不简单哪,流了那么多的血,疼了那么久,还是那么镇定。
菊灵坐在床头,望着桌上红烛的灰烬、纸窗开始发白,破晓的阳光给梳妆台蒙上了一层金晖。菊灵不禁拿起镜子,自已那如冷月的脸庞仍是那么秀气,眼睛大而蒙上了血丝。她放下镜子,理了理发髻,从容穿戴,去喂自已的孩子。
孩子已被老保姆莲婶穿戴好,用小棉被盖着,安安静静地睡着,莲婶在旁边打盹。莲婶是菊灵在娘家时的保姆,出嫁时带来的,已经有40多岁了。菊灵抬起孩子,禁不住多看几眼,解开了衣襟,为孩子喂奶。在生产前,菊灵担心自已奶水不足,莲婶就用猪骨头熬汤,煮面给她吃。这时菊灵夜里便感到自已的奶子开始发胀,迅速膨大,象两个鸭梨似的坠下来。有时还从|乳头里渗出些粘粘的黄|色液体来。每到这时菊灵都全身燥热发痒,睡不着,她便用手捏着|乳头,想像孩子吮吸自己奶头的感觉,心里顿然好受些。现在她抱起孩子,让他的嘴凑近自已的奶头,孩子嗅着了香奶,咬住奶头就拼命吃起奶来,菊灵感觉到一种轻松和快乐。
孩子生下后,光先的房中近亲都商量给孩子取名。按魏家辈份,孩子是显字辈的,秀才启然说,孩子命苦,进士父亲早亡,我们就取“显达于世,唯其德馨”寄寓之意,名显德吧。启慈也说,孩子是进士之后,这样取名妥贴些好。菊灵也觉得名字有韵味,便点头同意。
菊灵怀孕后,衡山娘家就整天面对各种流言、传说。
有的说,菊灵不会是偷野汉子怀的种吧?是不是唐家向人借种怀胎?更有人说,看见菊灵同她的堂哥唐皆能在一起,亲亲热热好不暧昧。
风言风语传到唐家,颇为看中家风门道的唐候天,脾气极为暴躁。本来菊灵的亲事是他一手促成的,门当户对、男才女貌,不曾有任何差池。可不曾料到女婿犯下朝廷大罪,弄得女儿活生生守寡,家庭反目。唐候天深知树大招风之世故,唯恐祸出家门,横遭不幸,历来盛极则衰之事不胜枚举。今年以来,他常训斥自己的两个儿子,要韬光养晦,做事不得招摇。事事小心,使得唐家上下有如履薄冰的感觉。大半年来,相安无事,一直到了年关,唐家上下总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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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衡山唐氏的大当家唐候天起了个大早。他信步踱到院中,一棵腊梅树在庭院中吐满粉红色的花蕊,幽香飘来,顿觉心神怡爽。他想起陆游的《咏梅》,诗兴大发,随即赋诗一首:
严寒腊梅开,吐蕊幽香来,宅深人自在,藏香满庭台。
正在把玩之时,佣人前来禀告,少姑奶奶已顺诞一男孩,重九斤,母子平安。顿时,唐候天有否极泰来之感。他当即和正室卢氏、偏房周氏商量,让大儿媳妇去探问菊灵。周氏自从女婿病殴后,就一直没见女儿,十分牵挂,表示同去,照料女儿一段时间。唐候天颇为踌躇,以女儿的任性和怨气,母女相见时万一耍起脾气来,一定会很难堪。于是他说,还是让大媳妇先去,慢慢和解再说。
在儿媳妇爱莲是卢夫人的亲侄女,是卢夫人亲自择定的,性格温顺,长着一副菩萨模样,也有一副菩萨心肠,是唐家上上下下公认的好媳妇。再说爱莲与菊灵从小一块长大,情同姊妹,这趟差使让她去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菊灵产下遗腹子的消息传开后,衡山的街头巷尾毫无例外地又一次产生了不大不小的震荡,一时间,各种猜测和议论又传播开来。为此,唐家大掌门唐侯天又一次颇为不快,心如乱麻。但他担忧的不仅是自家的名节,更恐树大招风,惹来意外之灾。这都还得从唐家经营的钱庄讲起。
唐家虽是地主起家,但近年来在唐候天的主持下,逐渐向借贷、经商发展。因为唐候天看到,经营经商搞钱庄不仅来钱快,而且利大。生意做的顺手,唐候天也就越作越大胆,前些年就把借贷集中放在几笔生意上,以此来博大利,无意中犯了商家大忌。这些大宗借贷通常都占钱庄资金的七成左右,而此时,唐候天的手头上这几笔巨款到期都未能收上来。这几笔款中有一笔大数,是去年放给城里走广货的商人唐用的,当时约定以一年为期,以房产为抵押。现在一年已到,而唐能尚未还款,前去催,才知唐用有一批货在路上遇劫,另一批货款尚未到手,唐用提出以城里的房产作抵。但房产究竟能变卖多少现钱,则是未知数。另外,还有几笔款拆借给同行,现时据说那几家钱庄都已周转不灵。照唐候天的经验,这几笔钱全收上来的成数不够一半,他这时才有点后悔自己的大意。商家最忌周转不灵,而自己偏偏遇上,这对唐候天来说,犹如烈火焚身。所以对于爱女生下外孙、外间议论之事,唐候天反而不那么忧心忡忡了。
据唐用讲,他在南方所进的货,是在南方的革命党在广州起乱时所毁的。衡山一带也是盗匪横行,唐候天一想,如果万一此时有人趁火打劫,或者起乱,则对于全靠钱庄生存的唐家会造成致命的一击。
第二章
第 二 章
大年初二划清早,唐家大媳妇爱莲坐着轿子,带着一行人,从县城往金溪进发。这天天气晴朗,空气清冷,轿夫抬得也特别卖力。五十余里的山路,他们于午饭时分就到了。
春节时的金溪,虽然依旧是残破矮小,却洋溢着一团喜气,老大远就能闻着一股酒味。这时村里人正团拜完毕,三三两两往回走,村里升起了凫凫炊烟,顽皮的村童在路边时而点响一、二声鞭炮,打破了山沟里的寂静;初春的阴冷空气中弥漫着猪油香、腊肉香。
爱莲是第二次来菊灵家,第一次是送亲。那一次,爱莲才懂得,什么是女人的幸福。她从未见菊灵有那么高兴过,自己也暗暗觉得小姑子真有福气,嫁了个又有才能,又有身份,年轻秀气的好丈夫,自己的丈夫要是有他那半好就好了。现在呢,见到村里热热闹闹的,想起小姑子的境况和可能的难堪,心里又不禁唏嘘起来,世事真是变幻莫测啊!
爱莲的到来,吸引了一大批乡亲,早就有人向菊灵的保姆莲婶转告。莲婶激动得手不知该放哪儿好,她已有好一段日子没见着唐家的人了。莲婶带着爱莲,轻手轻脚地穿过堂屋来到厢房,菊灵正在坐月子,半坐在床上。床下放了个火盆子,微微升着火。菊灵虽脸色苍白,但镇定自若。
爱莲一眼看见菊灵身上盖的那丝绸红被正是小姑子出嫁时,自己给缝的。顿时鼻子、喉咙就象被塞住了,眼泪水也就刷刷地齐流下来。原本想表现得高兴些,说些祝福的话这下可就卡在喉咙里,张不了口。她连忙坐在床沿,拉住菊灵的手,妹妹近来身体可好,爸爸叫我来看看你,二娘也要来看你,只是一时脱不开身,特地叫我带了些东西让你补补身子。说着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