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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饮了几捧水之后,枣红马满意地抬起头来,两只大眼温柔地看着吕布,此时此刻,它已经觉察出来了,吕布并没有恶意。吕布从腰带上摸出一把毛刷,蘸着泉水为枣红马轻轻地刷洗着皮毛和马鬃。“你这厮好大的气力!我险些命丧在你的马蹄之下!日后,唤作赤兔吧!”
赤兔打着响鼻儿,示威似得看了吕布几眼,这才得意地点了一下头。
终于洗刷完了,这时,远方一条白影飞奔而至,原来是吕布胯下的坐骑白龙马。白龙马跑得满头大汗,来到枣红马面前,停下四蹄和枣红马马颈相交,两匹马嬉戏起来了。吕布从白龙马的身上取下鞍辔垫褥,放到赤兔身上,又为白龙马刷洗了一番,这才抬起头来。
远处黄尘滚滚,典韦带着八百虎贲,押着貂蝉所乘的八宝辒辌车急驰而来了。一见吕布,众人立刻便长舒了一口气,典韦在马上拱手道:“大司马,你这一跑就是一百八十里,吓煞我等了!这匹枣红马马雄健无比,定是千里驹无疑!大司马这一遭儿辛苦没有白费!”
“不到一个时辰,竟然跑了一百八十里?赤兔果真不愧千里马之名!”吕布愕然地抬起头来,随即又大笑起来了。“吾得赤兔,便如如虎添翼也!”“大司马,你真的降伏了这一匹千里马了?可喜可贺呀!”八宝辒辌车的车帘儿一掀,露出了貂蝉吹弹可破的面孔。
“原来是槐里县!”看着破败的城门上面三个篆字,吕布恍然大悟了。
槐里县是三辅之一,右扶风的郡治。始皇帝奋六世之余烈,一统天下之后,置内史管辖京师咸阳以及京畿附近的四十余县。景帝二年,分内史为左、右内史,与主爵中尉(不久改为主爵都尉)同治长安,所辖皆京畿之地,故合称“三辅”。武帝太初元年改左、右内史、主爵都尉为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这便是三辅的由来,三辅为前汉的京畿腹地,重要性自不待言,本朝对三辅主管官吏的选择,向来是极其严格的,非能吏不得为之。
右扶风,户二十一万六千三百七十七,口八十三万六千七十,县二十一。这还是武帝年间的数字,到了现在,早已翻了两三倍了。槐里县为右扶风的郡治所在地,理应人口众多,繁华无比,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眼前却如此破败,不由得令吕布惊诧不已了。
“典韦,你带一队人马随我入城,其他人在城门外休息,随时等候命令。记得莫要扰民!”吕布双眉紧皱,冷冷地下了命令。“诺!”典韦一声应诺,自去布置了。“大司马,貂蝉可不可以和您一起去?这槐里县城池破败如此,想必城里百姓的生活也不是很如意吧?”“貂蝉,你想散散心也好,不过只能乘马入城了!”吕布点点头。“那就乘马好了!”貂蝉一声娇笑,痛快地答应下来了。不一会儿,她便换了一身儿寻常士卒的军服出来了。
吕布带着貂蝉和数十虎贲卫士,策马来到城门前,竟然无人守门,吕布的脸色立刻就黑了下来。进得城门,只见来来往往的百姓们衣衫褴褛,满脸菜色,看上去愁容满面,似乎都有着很重的心事儿。众人纵马前行,并不见一个官吏,街道两边全是破败的房屋,家家户户门前的臭沟竟然还在,遍地都是污秽之物和垃圾,就像一个巨大的垃圾场一般。
“典韦,速速派发出鹰信,让三公九卿,满朝文武速来槐里城中太守府议事!十万火急!”吕布的脸色如同乌云一般黑,左右的虎贲卫士们都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威压,此时此刻,大司马心中怒气勃然,眼看着就要大发雷霆之怒了!这可是许久不曾有过的了。
众人迤逦前行,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遍地的垃圾。终于来到了太守府正门所在的哪一条长街,这一条长街地上铺着巨大的青砖,干净利落,整洁异常。街道两边载满了绿树,绿树之中映衬着鲜花儿,闻起来清香扑鼻,顿时令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这一条街才像个样子,两旁的房屋也都整整齐齐,修葺一新。难道是这右扶风常年不出太守府嘛?看不到槐里城内肮脏破败的样子?”貂蝉睁着美丽的大眼睛,惊诧得问道。“这便是我要寻找的答案!槐里县城能有多大?我就不信他看不见!我们找一家干净些的酒肆,进去问问。”吕布大声儿说了几句,他双腿一夹马腹,一马当先去了。
距离太守府五六百步,有一家酒肆,大门的牌匾上写着“槐里春”三个硕大的隶书,这家酒肆起了三层楼,看上去恢弘气派。“就这家吧。”吕布滚鞍下马了。“老客来了!里边请!可是要饮马喂料吗?马厩里有上好的豆饼。”两个穿着半旧衣衫的伙计熟络地迎了上来。
“豆料,顺便好生把战马刷洗一下。”典韦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声儿。或许是典韦身后的那一对儿双铁戟太过吓人,两个伙计儿吓得一哆嗦,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大声说道:“俺们槐里春是百年老店,老客请放心!包您满意!楼上的听好了!贵客到了,楼上情!”
一进一楼大厅,掌柜的便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深施一礼说道:“今早儿听见喜鹊儿喳喳叫,我正纳闷儿呢,原来是有贵人驾到!三楼有一间静室,也还洁净,贵客请上楼!”车船店脚牙这五行儿,都是人精子,一眼便能看出客人的身份地位。掌柜的一看吕布一行人的气度,就知道是贵人,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使尽全身解数,务求客人满意。
“掌柜的,我们是大司马帐下的军官,去姑臧城公干路过此地。烦劳掌柜的安排一下我这些兄弟们的饮食,有什么拿手儿的好酒好菜尽管上!我们如数儿付账。若是掌柜的有暇,不妨和我一起喝上几杯儿,闲话几句。若是还有乡亲,我另有重谢!”吕布微笑着说道。
“包在我身上!”一听另有重谢四个字儿,掌柜脸上立刻便笑出了一朵灿烂的鲜花儿。
静室很大,足以举办一场小型的宴会,如今只放了七张硕大的案几,吕布坐在上首儿,典韦坐在他身后,两支大铁戟放在他的手边儿,锋刃上还闪烁着暗红的幽光。掌柜的在吕布对面相陪,左右两侧是四张案几,两个老人,一个壮汉,一个青年士子坐在案几后面。
“诸君,我姓吕,是大司马帐下的军侯,经过贵地去姑臧城公干,这一位便是我麾下的屯长老典,他是个猛将,不善言辞,大家多包涵些。临行之前,大司马有令,教我沿途明察暗访,将种种积弊民情一一记录在案,他是要看的。今日途经槐里县城,眼中所见,耳中所闻,使我惊诧不已,如今锝遇诸君,幸甚至哉!可否为我一解疑惑?”
“今日借掌柜的宝地槐里春宴请诸君,特地备了上好的西域葡萄酒。这一坛西域葡萄酒是大司马牵手酿造的,名贵非凡,若是在长安城中,怕是要值得十万钱呢?我为诸君寿!饮酒!”吕布端起酒盏一饮而尽了,然后冲着众人亮亮杯底儿。
“啧啧!没想到小老儿还能亲口品尝到大司马亲手酿造的西域葡萄酒?这一生算是没有白活了!”掌柜的小心翼翼地将葡萄酒倒入嘴里,细细地品味着,生怕浪费了一滴酒。“好酒!好酒!此酒入口绵软,沿喉而下,浩浩汤汤,全无一丝火气,到得肚腹之中,却瞬间有一股热流,从丹田之中发散开来,温补异常!”“好酒!”众人也喝出味儿来了。
第580章:奇葩的右扶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众人都喝得脸上红扑扑的,言语之间也不怎么拘束了。槐里春掌柜的一看火候儿刚刚好,便满脸带笑地给吕布介绍起来了。“谢过吕军侯!您带来的极品西域葡萄酒,使得我等大饱眼福儿口福儿,诸君,我等为大司马寿!为吕军侯寿!”
“正该如此,正该如此呀!为大司马寿!为吕军侯寿!”四个人一齐端起了酒盏,大声说道。吕布双手托起酒杯,满脸微笑地和大家一饮而尽了。掌柜的放下酒盏,这才一一介绍起来了。“吕军侯,我为人约来的这四位贵客,可都是槐里县城内有头有脸儿的人物儿!”
“头一位是李老,是槐里县的县三老,真正的德高望重。这一位是赵明,是槐里县城内的名士,是一般读书人的班头领袖,这一位是柳伯,是县城内最大的粮食铺掌柜,存粮比县里仓库还多。这一位是海翁,是县城内最大的坐商,家里开着一爿七间门面的铺子。”
随着掌柜的介绍,四个人一一拱手,向吕布施礼。他们虽然蜗居小小的槐里县城,见识可不低,如今大司马的声望如日中天,这位军侯又姓吕,搞不好就是大司马的族人。一个小县城内的土老财儿,若是能和大司马麾下的亲族攀上些交情,自然是一件极好的事儿。
这一来就打开了话匣子,众人边吃酒边议论,三扯两扯儿便扯到了现任的右扶风身上。“唉,说起这槐里县城内的萧瑟破败之状,根子儿都在本地的父母官儿,现任右扶风身上!小老儿今年七十有五,就任乡三老,县三老三十余载,见过的两千石高官,太守,不知道有多少,还没有见过如此这般的太守!”一说起现任右扶风,李老就气儿不打一处来。
“说起这一位右扶风,还真正是读书种子出身,他姓边,单名一个了字儿,就是了了一生的了!这位边太守自打到任以来,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呆在太守府中。每日里纵酒高歌,号称要把官库里的数百石美酒喝完,便效法伯夷叔齐,辞官归隐,了此一生。”
“这位边太守每日里十二个时辰,至少有六个时辰在喝酒,剩下有五个时辰,不是醉卧不起,就是在梦中,处理政务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久而久之,正太守府的上上下下也都看明白了,捞钱的捞钱,上下其手的上下其手,把个槐里县城搞的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儿。”
“李老说得是!”柳伯在一边帮腔道。“不但如此,便是上头发下来的赈济灾民的钱粮,也都被太守府上上下下私分了,到百姓手里的一粒儿粮食也没有。眼看着许多百姓都要饿死了,李老带着我们闯进太守府,找他面禀了三次,不是醉了就是在饮酒中,终于把他从酣睡中唤醒过来了,谁知道他只听完了我们的话,只回了我们一句:‘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诸君可以自便了,我自酣睡去也!’没奈何,我们只得自筹米粮,开了粥厂。”
“还有,一个多月以前,司隶校尉发下来数封加急文书,什么赈济灾民、修葺城池、坞堡、道路、奖励垦荒,恢复生产、清理卫生、防治疫病等等。边太守都束之高阁了,李老又忍不住了,又去找他,谁知道他又回了一句话:‘是真名士自风流,哪里理会得这许多俗务?莫要拿他们来烦我!’气得李老一口血差点儿没能喷出来,可是也只得忍住气和他情商。”
“李老苦劝道:‘边使君,这上面可是写得清清楚楚,待到一两个月之后,御史中丞要亲自赶来查核的,到时候使君面皮上也不好看。’谁知那边太守一句话就噎得我们喘不过气儿来。他说:‘便是查核,最多不过是削职为民罢了!难道还能砍了我的头吗?’吕军侯,您在大司马麾下,自是见多识广的,您仔细听听,他说得这是人话吗?”
柳伯今年七十有三,按照他的说法儿,正是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