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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衍揭儿仍是握着她的手,黯然道:“听我说完,好么?”见她终于点头,他继续道,“大单于很爱你,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爱你有多深,而我……和大单于一样,却不够坚定,不够‘不可理喻’,任凭你留在他身边,正因为如此,他得到你的心,让你甘愿留在他身边。”
“从此,我失去了所有的机会……后来,我终于认识到,即使你我早先相识,你也会爱上大单于,我……比不上他。后来,我娶了珑玲,妄想以她代替你,把你忘记,然而,我误了她一生,我给她一生的安定,却给不起她一生的幸福……因为,我无法爱上她。”
杨娃娃叹道:“都是我不好,害了你,也害了珑玲……”
呼衍揭儿伤感地看着她,夜幕下,俊眸璀璨、似有晶莹的光色流动:“与你无关……你注定是我们匈奴的大阏氏,也只有大单于才配得上你!”
动情之后舍情,最是艰难与酸涩,那是忍痛割舍,那是连皮带肉的撕扯,那是伤筋动骨的诀别。
杨娃娃清眸冉冉流动,玉腮凝红,抹上一丝娇羞:“不要这样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我只盼你能尽快回到单于庭,回到大单于身边,这样……我也放心了。”呼衍揭儿舒心一笑,心中多年的纠结顷刻间舒展,骤然轻松,清俊的脸孔顿时爽朗有如秋阳。
杨娃娃见他神清气爽,知道他已将多年的情感纠缠压下、深埋岁月深处,大感安慰,由衷道:“嗯,我会尽快回去,谢谢你。”
呼衍揭儿见她白衣悄然、清雅如斯,清婉眉目蕴着一缕轻愁,犹豫道:“月氏王未蓝天,是不是喜欢你?”
杨娃娃垂下眸光,轻轻颔首。
呼衍揭儿双眉微蹙,语音沁凉:“好,我知道了。”
“你先不要跟大单于说我在这里,好不好?”杨娃娃抬首,殷切地望着他,深瞳幽远,一如夜空、令人直想堕入其广阔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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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先不跟他说!”呼衍揭儿按住她细弱双肩,轻轻一揽,将她拥入怀中,“我知道你心里苦,哭出来吧,会好受一些的。”
一瞬间,杨娃娃愣愣地哭不出来,须臾,便放肆地大哭起来,伏在他肩窝抽噎不止。是呵,多月来的隐忍、思念、痛楚、酸涩,顷刻间爆发,仿佛洪水决堤,气势汹涌。
他,是了解她的。
呼衍揭儿轻拍她的肩背,柔声安慰,口鼻中吸入她清冽的幽香,不由得深深的迷醉;他轻轻闭上眼睛,脑中慢慢浮现另一张熟悉的小脸,眨着灵俏水眸无邪地望着他,猛然,他惊醒过来,艰涩道:“瞳瞳很好,你不必担心,只是夜里会想妈妈……”
一听到天瞳,她迷蒙着双眼离开他的怀抱,渐渐止住哭声,心底却始终萦绕着乌丝说过的话,长大后,瞳瞳与呼衍揭儿会有什么交集呢?守护神,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杨娃娃自是无法预知女儿的未来,当天瞳十六岁的时候,已然是单于庭另一个杨深雪,酷似其母,俪影翩跹,深瞳点墨,眼波如醉,容色妍秀,灵婉动人,惹得单于庭众多男儿竞相爱慕。她却独独钟情于叔叔呼衍揭儿——单于庭第二任大单于,且如愿以偿地嫁给他,老夫少妻情深意重携手到老,成就一段永世流传的佳话。
当天瞳大礼之时,杨娃娃已经看不到了,早已与大单于长埋广袤的草原,长草萧萧,野花离离,以春夏秋冬的各色妍姿祝福神仙眷侣。
胡天八月即飞雪。一场纷纷扬扬的碎雪过后,大单于亲帅六万铁骑秘密开赴月氏,立志给予月氏狠狠痛击,以此夺回深雪阏氏的筹码。
苍穹高阔,银汉暗沉,尖啸的冷风肆无忌惮地鞭打着夜幕下一座座临时搭建的帐篷,帐顶呼啦啦作响,直欲随风而去。一夜冷风呜咽,一川荒草苍凉。
帅帐内,帐帘猎猎飘荡,冷风不时灌涌进来,冷了一帐暖火。烛火飘摇,辉照在各人的脸上,昏光影绰,面色却是无比坚毅。众人围着矮桌而坐,伦格尔,塞南,须卜隆奇,兰扣……
“大单于,时辰不早,今晚就到这儿吧!”伦格尔含笑道,饮尽杯中剩酒。
大单于微微一笑:“好,散了吧,各位都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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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苍狼…4
众人躬身退出帅帐,只余大单于背向帐口、负手而立,挺直的脊背凝定不动,仿似漫出一丝悲怆的意味。
雪,你还好吗?快了,我就要接你回家了!
帐外侍卫低声呼唤,说是急事禀报。侍卫掀帘进帐,禀道:“大单于,外面有一人求见大单于,说……只要大单于听到她说的两个字,便会见她。”
大单于精眸盯着他,奇道:“哦?哪两个字?”
侍卫心虚地颔首,低声吐出两个字:“……娃娃!”
瞬间,大单于震慑的呆住,只觉胸腔里的心被一把铁手揪住,死死不放,令他难以顺畅地调息。娃娃!娃娃!这是雪的小名儿,无人知晓,莫非,是雪回来了?怎么可能?莫非,是雪命人前来传递消息?
“大单于……”侍卫低低唤了一声。
大单于双目炯炯发光,急道:“快让她进来!”他目送侍卫转身出帐,竭力平复着心口的跳荡,垂在两侧的手指克制不住的发颤……不多时,一双纤纤素手缓缓挑开帘幕,一抹绰约黑影慢慢浮现……
大单于怔怔地看着静静站在帘口的娇小女子,却见她黑色头巾包住整个头部,只露出一张白皙的脸庞,双眸清澈如雪、光华流转,悬着的泪珠莹然摇坠。
她解开黑色头巾,露出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庞,风霜染鬓,露湿双唇,娴雅雪颜清减了几分,却是愈显潋滟如波,令人迷醉。
两人凝定不动,似乎不相信眼前之所见,似乎担心眼前之一切立即消失不见,似乎唯有四目相对方是永恒……四目相顾,目光胶着,再也无法分离,任凭帐外冷风呼啸,任凭夜冷侵衣,任凭沧海换了桑田。
那目光,平静而热切!湿润而辛涩!历久而弥新!恍然如梦而隔世永恒!
大单于握住她的手,嗓音低迷:“雪……”轻轻的一个字,已是梗塞难言。
杨娃娃设想过千万种相见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他那么宁静,只是默默凝视着她,俊豪黑脸流淌着幽暗的潮水,黑眸凄迷的蹙着、一汪深沉的水光粼粼晃动……
她没料到他会如此平静、平静之中似乎竭力克制着某种情绪,抬手搂住他健壮的腰部,轻轻靠在他胸前,嗅着他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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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大单于狠狠地抱住她,铁臂箍紧,势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胸内,让她再也不能抽离。
一行热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顺着眼角、顺着鼻梁,滴落在地……
杨娃娃觉得快要窒息,上身骨头被他压得生疼,可是她不在乎——好久好久,她都没有这样被他抱着,紧窒的拥抱,真切的融为一体的感受,方能证明,她确实真真切切地回到他身边。
大单于手臂微颤,感受着她沁凉的娇躯蠕动在怀中的亲密与火热,捧住她清滟的脸庞,冷凝地注视着她,久久的,终于,哀恸开口:“雪,真的是你吗?告诉我,是不是你?”
骤闻他喑哑的嗓音、酸楚的语调,杨娃娃心中一痛,玉颊抹红,轻笑道:“是我,真的是我……”
大单于缓缓俯身,湿热双唇吻在她的前额,婉转而下,眉心,鼻尖,下颌,腮边,轻缓而有力,缠绵流连,仿佛隐忍着极大的悲痛与情火……见她雪腮一抹胭红,苍白双唇透出淡淡粉色,一如春天的娇红野花摇曳绿枝,他再也禁不住全身情潮奔涌,颤抖着吻了下去。
他双眸迷离,层层叠叠的、是揉断人肠的刻骨相思,*了眼前威武、傲岸的草原男儿。她强忍着翻涌的凄痛,含住他温热的双唇,与他深入地缱绻,亦是全数倾泻多月来浓得化不开的思念。
昏火愈加暗沉,打在她白瓷似的脸颊上,晕红透肤,清滟中漫生出一丝妖娆。帐外长空寂寂,冷风裹挟着狼嗥远远的传来,悉数散入幽寂的天地,这个浓情的一刻,自是不关风与月。
他觉得怀中的人儿渐渐的娇软无力、温柔如水,星眸微敛,满目迷乱,一声轻淡的娇吟自她的灵魂深处低低漫出,仿似再也承受不住这浓郁的心火。
大单于满脸眷恋、满腔热火,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跨出穹庐大帐,走向只属于璧人的寝帐……
将她放在简易的床上,轻轻拨开她的黑衣,昏暗帐内,细香萦绕的清肌莹然生辉,微弱的红光细细流转,令他血脉贲张。情深意重,他将她裹进怀里:“雪,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杨娃娃见他一直患得患失、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禁不住鼻端酸涩,默默箍紧了他的背,哽咽了嗓音,细声呢喃:“是我,你的雪回来了,不要怀疑,真的回来了……”
大漠苍狼…5
他低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离开月氏了吗?”
她一惊,即使他陷于痴迷、仍不忘这个最让人惊心的疑虑。稍一犹豫,应答便慢了:“嗯,月氏王宫中有一位夫人见我可怜,帮助我逃出来……”
大单于迷乱的目光中皆是怜惜,声声低语仿佛从胸腔内挤出来:“茫茫大漠,千里风沙,一路上,一定很辛苦吧!最近才回到匈奴的吗?”
她凄苦地看着他,滞涩了气息;终是别开脸,不发一言。
他将她瞬间发冷的表情尽收眼底,一层愁烟涌上眉心:“我听闻,新的月氏王封你为‘雪夫人’……”
骤然,一张俊美如削的沉敛脸庞、一个丰神俊逸的朗傲男子、一种痴心绝对深情脉脉的眼神切入眼底,涨满心间,硬生生地揪住了她的心……那是未蓝天,无辜被她耍弄、伤害的孤寞男子。
还是夏季的时候,她听闻月氏王封匈奴阏氏为“雪夫人”,心下疑惑,自己逃出王宫了,怎会还有匈奴阏氏呢?如果消息无误,定是云夫人暗中安排好一切,她才能顺利回到匈奴。然而,未蓝天是甘心放她走,还是根本不知情?
诸多疑虑,却也是无可奈何。
杨娃娃满心苦涩,怔忪地望着眼前男子,哽咽着:“不要问了,好不好?不要问……”
如说早已回来,那为何不回单于庭——势必牵扯到她与未蓝天的纠缠;如说刚回来,她在月氏王宫滞留多月,难道两任月氏王就没有任何企图与不轨?他一定会猜疑、一定会吃味、一定会愤怒、一定会疯狂……
大单于见她恍然失神的神情,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心痛如海,勉强一笑:“好,我不问……你累了,好好歇息!”
他拉过毛毯盖在她身上,默默凝视她一会儿,眷恋地拍拍她的脸腮,绝然起身坐在床沿,整着衣袍。
杨娃娃知他心里猜疑、冷了心肠才不愿与自己同眠,心口抽痛,涩涩问道:“你去哪里?”
大单于转首看她一眼,笑得艰涩:“到外面巡视一下,过会儿就回来。”
眼见他起身欲走,她霍然起身,抱住他的身子,用尽全身气力抱住他,侧脸贴在他发热的后背上,恳求道:“不,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