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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学,已经和家人离开十年了,十年,足以让太多人事物面目全非。
儿子和女儿资源分配不公平,在江城实在太过寻常,几乎家家户户如此。就好像是手机的出厂设置,默认的就是先给儿子买房子,给女儿买房子是十分稀奇的事,虽然有些有钱人家会给女儿买房,可那只是极少数而已。以至于陈希文夫妻俩也被集体意识裹挟,从未想过给以琳买房。
家是以琳一直以来的伤痛,从小弟弟做什么父母都喜欢,踢碎理发店的玻璃,打断同学的胳膊,花钱买高中。而自己却一直那么卑微地祈求爱,考试考满分,体育竞赛拿第一名,做作业做到晚上十一二点,可是这些父母全都看不见。
夜里以琳偷偷哭过很多次,直到在上海教课教得喉咙发不出声音,得了肺炎,而父亲却叫她坚持,以琳才幡然醒悟,父亲实在是太在乎他那张的面子,至于女儿累不累,他并不能感同身受。不然的话,父亲也不会在高三以琳得了肺结核的情况下,还是一如既往地叫以琳努力拼搏了。
以琳从小就被家人忽视,一直缺爱,为了得到父母的夸赞和认同,以琳什么都按照父母的要求去做,而自己想做的却从来没去争取过。以琳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开车回到租住的蕉园,这是她给住处起的名字,蕉园源自《长生殿》作者,清朝戏曲家洪昇,他青少年时期,与兄弟姐妹七人在蕉园吟诗作对,故有蕉园七子的典故。
回到蕉园,老阿姨才开始做饭,以琳帮着一起做饭,就像刚才的争吵没发生过一样。以后的日子,以琳在殡仪馆只见过父亲几次,两人在不同的部门,火化组一直很忙,每次见面以琳也不主动打招呼,就跟见到普通同事那样,父女二人的关系就那样僵持着。
第12章 回家过年()
忙完一阵,就到大年三十了,馆里开始发年货了,以琳记得小时候馆里发的各项福利,年货比现在多很多。那时候,每年的夏天,馆里发过成箱的红牛,健力宝,绿力冬瓜茶,娃哈哈八宝粥;冬天有擦脸的面霜,洗面奶,比如东洋之花的绵羊油润肤霜。平时会发一些飘柔和百年润发的洗发水,毛巾,香皂,棉纱手套;过年的时候还有切好的猪肉,活鱼,冬笋,苹果,香梨分,让人对生活充满希望。
前些年馆里收紧了福利待遇,发的东西比一些私企还少,甚至降低了员工工资,惹得员工怨声载道。今天以琳也来领年货,只有一箱苹果,一小箱香梨,一袋花生瓜子,一壶菜籽油,和江城一般的私企差不多。以琳开着小车,把年货拉回了蕉园,拿出一些分给老阿姨和屋主老先生,其实他们根本不缺这些,也就是意思一下。
老先生问道:“呦,以琳,还没回家过年哪!你们单位放假真晚,这都大年三十下午才放,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啊?”以琳说道:“初三就上班了,有可能初二就得去加班。”老阿姨叹道:“真不容易!你快回家过年去吧。”
其实以琳有点不想回去过年,爸妈总催她结婚,自从弟弟以琅去年把女朋友带回家过年后,她就更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其实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在陈家是个外人。家里有什么重大决定也不会听她的意见,甚至都不问她,有时候母亲特地打电话让她回家吃饭,桌上却是剩菜。母亲自己习惯了吃苦不说,还要让以琳也陪着她一起吃苦,就仿佛女性天生就该吃苦似的。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每次寒暑假以琳回家,母亲总是拖到最后才给她收拾房间;而弟弟回来,母亲却提前一天跑到新房子里给弟弟收拾房间,林林总总,实在叫人寒心。所以,以琳从上海回到江城之后,宁可在外面自己租房,回家的次数甚至比以前在上海时还少。
以琳回房间拿出自己在淘宝上买的年货,打算拿回家,那是她在厦门的海味店买的,一袋花胶,一袋大花菇,一袋黎翔的陈皮糖。以琳还在淘宝的来一份店里买了爷爷爱吃的蚕豆,花生瓜子等零嘴,还有单位发的菜籽油,满满当当塞了小半个后备箱。
弟弟前天就回来了,带着女朋友两人住在父母给他买的婚房里,三室一厅,面积很大,办乔迁礼的时候以琳去过,采光很好,装潢得也很现代。但是那没她的份,她在上海住着出租屋,冬天阴冷潮湿得不像样,而且还四处漏风。
以琳把菜籽油放在了一楼的储藏室,手里提着轻巧的年货上楼,一打开家门,过去不愉快的经历就像汹涌的浪潮那般排山倒海地扑面涌来,每到过年和家人团聚的时候,都是以琳情绪最波涛汹涌的时刻。弟弟以琅今年二十三岁,比以琳小五岁,弟弟自从高中阶段叛逆期以后,上了大专倒是懂事很多,尤其是参加工作这几年来,益发成熟了。
弟弟去年就去未来岳父岳母家拜年了,过年期间连轴转,颇有点忙碌的中年人的模样了,而以琳的世界却还是那么单调乏味,甚至可以说孤独。弟弟确实有很多美好的品质,就像很多90后一样,慷慨大方,对金钱没有匮乏感,开朗又阳光,称得上是阳光暖男了。
以琅是在爷爷的精心呵护下长大的,要什么有什么,每天上下幼儿园有爷爷接送。而以琳上幼儿园却得一个人爬好几里的山路,她清楚地记得,那时候母亲就躺在床上睡大觉,也不起来给她做早餐。
以琳有些阴郁,从小到大脸上没多少笑容,她自己当然知道,她能考上名校硕士,当然有很强的自我反省能力。但这不是她的错,从小就被忽视,父母对她的要求还特别高,动辄以考试必须双百来要求她,任何人的性格都能被扭曲得不像样。
以琳把买给爷爷的零食交到他手里,把花菇和花胶拿到厨房交给母亲,以琅笑着向她打招呼,说道:“姐,你一向这么大胆,没想到上海的工作说辞就辞了,你回来也好,可以顺便照顾爸妈,压力也小很多。”以琳说道:“是啊,上海混不下去就回来了呗,没办法。”
以琳剥了个橘子来吃,父亲说道:“有时间你多看看书,多关注关注教师招聘的信息。”以琳说道:“我觉得这份工作就挺好。”父亲瞪着眼睛说道:“好什么好,你一个女孩子,成天跟死人打交道,以后怎么嫁人!”
母亲从厨房端菜出来,说道:“说起嫁人,我这还真有一个相亲的好对象介绍给你,浙师大硕士毕业,现在在杭州当老师,家是我们这乡下的,虽说没房,但是人品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以琳回道:“嫁到杭州去,以后还得租房,杭州的房价多高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的事你们还是别操心了。”
母亲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我们这可都是为你好,人家也是硕士,有什么配不上你,我说你都二十八了,眼光别太高,这男人有本事,房子不用操心,以后总会有的。”以琳的语气有些呛,呼吸急促地说道:“那你们还给以琅买房?以琅也很有本事啊。”
被以琳一顿抢白,母亲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地说道:“好了好了,吃饭吃饭,大年夜的没什么好吵的,都是一家人,你呀,还是不明白我们的苦心。”弟弟以琅也解围道:“吃饭吧,吃饭吧。”母亲用木质的晾衣杆挂上鞭炮,吊出窗外开始放鞭炮,噼里啪啦炸完,一家人按长幼的次序围坐在长方形的大理石餐桌旁吃年夜饭。
陈家每年的年夜饭流程都差不多,先喝点小酒,吃点菜,闲聊一番,然后是发红包,发完红包继续吃饭。然后大人就看春晚,弟弟以前会出去找同学玩,以琳一般回房自己玩电脑,玩手机。不过随着两人渐渐长大,去年弟弟吃完年夜饭带着女朋友去了新房住,而以琳则还是和父母,爷爷住在老房子这边,好在今年以琳可以回蕉园住,终于可以摆脱这间破旧阴沉的老房子了。
去年开始,弟弟和以琳也给长辈发红包,以往,爷爷和父亲包的红包都是五百的,母亲则有时包三百,有时包两百,去年以琳和弟弟包给长辈的红包都是五百,今年也如此。而弟弟的女朋友却不需要给长辈包红包,就好像她是弟弟的附属品一样。从小到大的红包只是个形式,过完年原数上交,以琳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个红包仪式。
第13章 陈年旧事()
饭席间,以琳听着父母和弟弟聊天,不插一句话,无论弟弟说什么,父母都很赞赏,脸上则从头到尾都带着笑意。弟弟说起施工方请他们出去吃饭,杭州大酒店白切鸡的做法,父母听得津津有味,相同的话换以琳来说就没这样的效果。弟弟在杭州做工程监理,父母似乎非常自豪;而自己在事业单位工作,可父亲却还是不满足。
说起弟弟带回来的年货,腊肠和木耳,妈妈一个劲地夸,好像那是鲍参翅肚,其实那是弟弟随手去超市里买的,这是弟弟亲口告诉她的。以琳倒是挺喜欢弟弟,热情开朗的90后,谁不喜欢?只是父母对他的偏爱,将两人摆在了很不妙的位置。
也许弟弟对以琳没有什么看法,毕竟父母又给他买房,今年还要给他买车。有家里的经济支持,没有后顾之忧,他和女朋友两人,在杭州的小日子过得美滋滋。只是以琳单方面对弟弟有看法,毕竟从小到大,家里的资源全都偏向弟弟,弟弟不用做什么,父母就都帮着他,给他出谋划策;自己拼尽了所有力气去争名次,争奖学金,争优秀,父母对她的努力视而不见,对她的要求却节节攀升。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以琳吃得差不多了,说道:“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父亲说道:“回哪去?这才是你的家!你都多长时间没回来了,这才回来两个小时都不到就走,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陪父母聊聊天就这么为难你?”
以琳说道:“说是叫我回来住,我的房间收拾好了吗?我看了,我的房间堆的全都是你们的衣服被子,这个家哪还有我的位置?”母亲说道:“这不是过年忙吗?待会就给你收拾,今晚就住在家里吧。”以琳说道:“算了,不用麻烦你们了,我这就走了。”
以琳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在太婆家的情景,那时全家人都在殡仪馆,家里却把她丢给了太婆带。以琳有种被家人抛弃的感觉,太婆是个狠心的女人,曾经因为父亲小时候,不小心压死了她几只小鸡仔,追着父亲打。
几个巴掌打得父亲耳朵到现在还有点背,而弟弟以琅,小时候就有爷爷带,以琳读幼儿园却要自己爬山。以琳小时候过得太苦,什么都要靠自己,所以才养成了凡事好强的性格,也不会在父母面前撒娇,自然不讨喜。
弟弟要买上百块的运动鞋,爷爷就会买给他;而以琳就穿十块钱一条路边摊买来的花裤子,每次以琳要买什么,家人总说她用不上,不需要;而弟弟要买什么,却总能称心如意。当然,这都是小事情,父母最叫以琳伤心的,是断送了她的前途。
以琳读研是因为考了个烂大学,而她考了烂大学,是因为她喜欢文科,父母却要她选理科。以琳中考考了全市第九,父母却非得拦着她,要她上本地的高中,她的分数完全够去上更好的学校。说到底,这才是以琳和父母隔阂的根源。
人生贵在自由选择,可是以琳却似被父母操纵的木偶,一切听从父母的安排。以琳看似很乖,其实内心深处,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