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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琳笑骂道:“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冯丽艳继续说道:“这世上一般的工作呢,无非是螺丝钉一般,有章程可循。经过职业培训,就能上岗,机械化,谁做都可以;但文艺工作不一样,文艺工作要求强烈的自我表达,具有鲜明的个人特色。”
以琳猛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没想到我长久也没想明白的问题,竟被你一语道破!”冯丽艳说道:“其实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我以前读法律专业,觉得当律师能赚钱,可那并不是内心真正的喜好。毕业后我去律所当助理,研究案例,却根本提不起兴趣,于是心理疲劳越来越重,加上连续加班的生理疲劳,险些猝死。那段濒临猝死的日子,对我来说非常重要,那时候我好想死,可又十分不甘心!凭什么我的人生,全都浪费在不喜欢的事情上?甚至还要为它付出生命!所以我拼死也要写本回忆录,奉劝世人选择自己真心喜爱的工作。”
一阵清风拂过,几朵樱花飘落在以琳的肩头,以琳若有所思:“看来濒死经历也不是毫无价值。我在上海也不喜欢教书,因为工作量太大,每次上完课,喉咙都很难受。后来辞职了,只是想着再找下一份工作,却从没想过自己创业,人的惯性太大,不撞南墙不回头。”
冯丽艳说道:“我们都被教育得太听话,到最后只能沦为高级打工者,可要想活得舒心,人必须做自己人生的主人翁。这话我也不会随便对人说,待在自己的舒适区容易,改变必须脱胎换骨,少有人肯踏出自己的舒适区的。你应该庆幸,有一份安稳的工作,能够保证你衣食无忧,又能给你提供精心创作的环境,你可比我强多了。”
以琳尴尬地笑了下,说道:“不过我发现,也许绝境更能激发人的潜能,我就是没有沦落到绝境,所以码字才这么慢吞吞。”冯丽艳拿指头点了下以琳的脑门,嗔道:“你就嘚瑟吧!”
出门散了散心,以琳心情舒畅了许多,原本困扰自己的问题,也在冯丽艳的分析下,拨开迷雾。以琳觉得冯丽艳自从写小说后,似乎脑子都理性了几分,再也不似从前般优柔寡断。
第90章 爷爷的过往()
五七之时,以琳和姑姑们又回到月落坞,接七烧七之余,众人不免怀念爷爷的生平。太婆生了八九个子女,爷爷是老大,太婆曾想将养不下的几个子女抱养出去,都被重感情的爷爷劝阻。
爷爷生于1936年,少年丧父,太公死时四十岁上下因腹水而死,现在想来大概也是肝癌。爷爷小学毕业后,太婆为了让爷爷多帮家里干活,不让他继续念书。哪怕大清早,爷爷为家里砍好柴,挑好水,放完牛,太婆也还是不让。
太婆是个心硬命硬的女人,说一不二,为此爷爷怨了太婆一辈子,每每说起辍学之事,总是气愤难平。到了年纪当兵,爷爷去了杭州吴山的部队,很得领导的喜欢。可爷爷性格太直,看不惯领导们的做派,之后转业回乡,当起了村干部。
可以这么说,长兄如父,爷爷的八个弟妹,都是他一手带大的。那时爷爷的工资36块,要养活妻子儿女,太婆却非得从爷爷手里搜刮一半。可就算爷爷养活了一大家子人,也没能阻止太婆欺负奶奶。
奶奶性子软,是从隔壁杨家村嫁过来的,太婆不仅恶毒咒骂奶奶,还将她衣服裤腿都剪短一截,诅咒她早死。可爷爷太愚孝,不仅没能保护奶奶,还去太婆面前下跪,有次更是被逼得要跳水库,幸好被邻居拉住。
爷爷一辈子为那个大家族扑心扑命,却不讨太婆喜欢,太婆总是偏心另外两个儿子,尤其是小爷爷。可到养老的时候,小爷爷却将太婆赶出来,最后养老的担子,落到爷爷和二爷爷头上。
爷爷是个从没得到过母爱的孩子,他的一生都在为他人付出,对待外人甚至比对待家人好。小时候,奶奶总在以琳面前抱怨爷爷,说他太过大公无私,那时以琳不懂,还觉得奶奶觉悟太低,小家子气。
可近几年,以琳才慢慢察觉,奶奶的抱怨,没有冤枉了爷爷。这么多年,爷爷在殡仪馆工作,馆里每年都会组织员工旅游,或干部疗养。可爷爷从没带过奶奶,或者以琳以琅一起去过一次,他总是不肯占公家的便宜。
有次从大连疗养回来,爷爷给以琳带了条五块钱的孔雀蓝裙子,那是爷爷带给以琳唯一的伴手礼。爷爷一生清廉,原则性极强,道德准则高,意志坚定,哪怕是临终前弥留之际,爷爷的神智还是十分清楚。
村长,乡长,武装部长,一路辗转,爷爷最后为了父亲,也因为自己没文化,退居殡仪馆当馆长。爷爷是相当有头脑的人,胸怀宽广,为人处世,方方面面考虑得十分周到。
相对比而言,以琳的心胸很是狭隘,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看不开,以琳的心力,大概只有爷爷的十分之一。爷爷最后得了癌症,以琳认为,那和爷爷做人太好有关,总做好人,关心帮助他人,难免疏忽了自身的需求。
吃穿用度,爷爷是个极节俭的人,但对小辈,爷爷却又很大方。弟弟要吃肯德基,爷爷会给弟弟买,虽然他背地里也抱怨肯德基太贵,一粒玉米要五毛钱。
弟弟买一双运动鞋要两三百,爷爷眉头也不眨一下,可他自己的脚上,却常年穿着军用品商店买的黑布鞋。爷爷死后,给子孙留下存款,纵观爷爷的一生,实在是能担大公无私四个字。
群芝又来找大家聊天,言谈之中说起三年前,爷爷动脉大出血的事。那时以琳在上海当老师,因为工资低生活成本高,以琳只能周末去培训机构代课。课程安排得太满,以至于以琳接到表姐电话的时候,就算心里万分焦急,却不能抽身回去。
群芝回忆道:“你们是不知道,你爷爷凌晨抠破血管,却不肯喊邻居们帮忙,硬是要一个人走路,去隔壁村找时云看病。他一路走,血一路留,走了好几里路,失血过多昏迷在路边。好在隔壁村的来财早起割油菜,骑着自行车,听到有人在路边喊救命,这才发现你爷爷。他立马给时云打电话,时云开着车,将你爷爷送到了城里的医院急救。希青早起看到地上的血,还以为是谁家的牛腿破了,流了这么多血。我和你二奶奶帮忙清理你爷爷的房间,那地上的血吓人呀!足足有一脸盆!我们拿水冲,拿拖布拖,搞了好久才把满地的血洗干净。”
以琳今日听群芝讲起,才知道爷爷抠破血管那次,竟是如此惊心动魄。爷爷总是替他人考虑,甚至叮嘱家里人,不让他们告诉自己和以琅。母亲说道:“你别说那次了,后来摔倒那次不吓人吗?刚出院没几个月,爸在家里闷,去楼下遛弯,结果有块地面凹凸不平,爸一个趔趄,脑袋摔了一个大洞!在医院的时候,连人都不认识了,那次才是真的危急,医生都下病危通知了!爸那时神志不清,躺在病床上胡言乱语,老说到种花。醒来后问他,他才说原来他梦见自己被抓去种花了,那花种在玻璃上,难种得很!他逃出来这才醒过来,躲过一劫了。”
爷爷摔倒,以琳是十一回江城才知道的,家里人谁也没有透露一丝口风,最终爷爷康复了,以琳没想到竟这样严重。在外十年,奔波劳碌,吃苦受罪,连最亲最爱的爷爷病重,都没能回来照顾,以琳赫然发觉,自己完全将人生的重点放错了。
爷爷去世后,以琳开车路过城南旧区,很多街道和小店都留有和爷爷的记忆。满家香熟食店的老板娘认得爷爷,以及以琳两姐弟,她家的熟食食材新鲜,卤得入味,爷爷经常带着以琳两姐弟光顾。
军用品商店,以琳姐弟时常陪着爷爷去买黑布鞋;每一条马路,以琳都和爷爷一起压过。直到爷爷过世,以琳才发觉,这世上自己最爱的人,是爷爷。
以琳也曾为男生动心过,可是那种肤浅的心动感觉,和对爷爷深沉的爱相比,根本不足一提。不知是生活太过匆匆,还是以琳太过后知后觉,以琳总是在很多人事物逝去之后,才发觉他们的珍贵。
大学毕业考上研究生那一年,以琳曾经想休学一年,回月落坞陪着爷爷,静静地感受月落坞的四季。可是她没敢向家里提出,因为她知道家里人对她抱有很大的期望,不仅父亲会反对,爷爷也会反对。
而家人的殷殷期盼,给以琳带来的是沉重的压力,劳累的生活。爷爷在月落坞无人照料,以琳在上海活得艰辛。如果以琳生在不那么争强好胜的家庭,她可以陪着爷爷,安心地在老家生活。现在爷爷既然已经去世,一切都已晚了。
第91章 爷爷出殡()
出殡总共分两日,第一日白天收礼金吃斋饭,夜里八个守夜人,和亲人们一起为爷爷守夜;第二日一早,将爷爷的骨灰盒送上山。希云虽然在医院,当不了守夜人,却很靠谱地帮忙联系了另一个人守夜。
一大早,几个姑姑和姑父就赶到月落坞。按照月落坞的规矩,女儿得给过世的父亲送猪头和寿果。煮熟的猪头和小公鸡,一同摆在木拎盆里,很是气派。寿果是糯米做的白米糕,装在大竹筐里,上面还插了新鲜的竹枝,竹枝上立着糯米捏的小鸟,惟妙惟肖。
爷爷的供桌前,又摆了两张八仙桌,男人们帮着将这些寿果搬到桌上,寿果满满当当摆满了两张供桌,很是气派,代表子女对父亲的心意。
弟妹坐在屋外的篷布底下,负责收宾客们的奠仪,乡亲们送的地方礼是两百;亲戚们一般送五百的多,当然送三四百的也大有人在。以琳则坐在边上,负责记录各人所送奠仪的金额。
母亲站在边上,负责将白布白帽交到他们手上,并且将回礼一并给他们。回礼是一盒面条,一包黑利群香烟,前一天由以琅去隔壁村的超市置办,因为量大,提前几天就和店主打了招呼。
来的人比火化那次多,许多年没见的远亲拖家带口,能来的全来了。二奶奶家的两个叔叔也回来了,过分精明的大叔叔,说是从云南特意赶回来。
他穿着一身休闲正装,扎着皮带,穿着皮鞋,左手戴着一个硕大的手表,看起来十分昂贵;右手戴的貌似是纯银的扁手镯,看起来像个成功人士。
可在外这么多年,以琳见过太多人,往往很多没里子的人,特别注重面子,变着法地要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曾经以琳也是这么个虚荣的人,可随着这一年在江城落地的生活,以琳渐渐活得接地气。
单位里的同事们真实不做作,家里发生芝麻绿豆大的事都照实说,喜怒哀乐,嬉笑怒骂,活得真实自然。毛亮说,比起老婆,他对初恋情人更加念念不忘;吴所长说自己烦老婆,难得放假一天,都要跑到电影院看下午场,就为了图个清静。
人年轻的时候,没有树立成熟的三观,无可厚非;但是过了而立之年,还把面子看得比里子重要,那这一辈子,可以说是白活了。不过每个人的悟性不同,以琳一个做晚辈的,本不该对长辈的生活有所指摘,更何况她自己也没成功到哪去。
二叔叔终于找到自己的缘分,于四十岁之后,结了自己的初婚。女方家是萧山的,据说家里能拆迁,离异带着个孩子,前夫出轨,所以将二叔叔看得很牢,让他在家附近,就近找了份工作。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