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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东厢,又出事了,一群乡警围着那个开车的司机,司机饭只咽了几口,在大把大把地抹泪。狗少揪着李呆小声问怎么了,李呆小声告诉他,进门董韶军就劝慰他吃上口饭,说什么来着,说你虽然是嫌疑人吧,我们也没拿你不当人。周文涓呢,还很客气地给他端了碗汤,哎哟,坏了,司机这就哭上了,跟小媳妇被无赖调戏了一样,抽抽答答一直哭个不停。
李逸风听到此处大为光火,直斥道:“别哭了,你哭个屁呀,想坦白从宽都晚了,你那同伙在所长那里早交代了。”
“你一边去。”董韶军不悦地瞪了眼。李逸风刚要反驳,却不料嫌疑司机一抹泪道:“我知道迟早要有这一天的,恶有恶报,你们问吧,我吃不下。”
董韶军和周文涓愣了,没想到不经意的恻隐之心,却有这个意外之得,他挥手屏退了乡警们,和周文涓一起,就坐在饭桌边上,慢声细语地问上了。那位司机仍旧抽抽答答哭着,边哭边交代
门外蹲着吃饭的一干乡警着实有点崇拜,城里这几位办事说到底还就是比乡警们有素质,李呆刚赞了个,却不料啃着饼的李逸风骂咧咧不屑道:“真没挑战,太没挑战了,还没过夜,全交代了老子鼻梁挨的这一拳,算是还不回去了。”
众乡警哧哧地笑着,都看笑话似的看着狗少,没人给他一点恭维,不过不怨大伙,实在没法恭维呀。
过了一会儿,耷拉着脑袋的朱宝刚出来了,被安排去吃饭,余罪听说董韶军居然把司机说服了,还有几桩偷牛案,都是这位司机参与运输的。他兴奋地擂了这位同学几拳。不过审到第三位嫌疑人就卡壳了,没想到这位年过半百的牛见山是个硬货,对着同伙的口供也百般抵赖,死不认账。
朱大刚说我偷了?没有,他是贼,贼的话怎么能信?和我一起偷?不可能,他算什么东西?
司机指认我,指认我什么?我不认识他,我搭顺风车的不行呀?
等更多的证据证词排出来,这家伙哑口无言了,不过就是梗着脑袋根本不认账。
这种人不多见,可也不罕见,每个领域都要有“坚强的”战士,犯罪领域也不例外,只是抵赖到这种程度让余罪有点上火,而抵赖的人往往是知道更多的。他猛拍桌子失态了,吼了句:“李逸风,进来。”
一吼,早按捺不住的狗少捋着袖子奔进来了,抹了抹鼻梁上的胶贴,恶狠狠地盯了嫌疑人一眼。那嫌疑人也是个软硬不吃的,回敬了不屑的一瞥。指导员王镔桌子下踢踢余罪,那意思在讲,这事别让狗少掺和,这货有点二,别真捅出事来。却不料余罪没理会,一指嫌疑人安排着:“去把这个人放了。”
“啊?放了?”狗少怒目相向了,连余罪也准备不认了。
“对,放了,他什么也没干,我们没理由滞留他,对不对?”余罪使着眼色向指导员道,王镔一时不明所以,余罪又补充着,“放他之前领他到丢牛的村里走一圈,观音庄、后沟、涧河,让群众瞅瞅见过这个偷牛贼没有要没有,就放了吧,别往回拉他了。接下来出什么事,就不是我们的责任了。”
王镔眼睛一凸,知道要坏事了,那帮老百姓,可比狗少猛多了。李逸风一想却是喜色上脸,嫌疑人知道警察要使坏了,他哆嗦着:“别别,我交代,我我我我我参与偷牛了还不成吗?”
余罪没动,头微微低着,眼上翻着,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嫌疑人,这一下子看到对方的软肋了,知道这种地方能发生什么事。一念至此,他催着李逸风道:“拖走,他妈的,我治不了你,有人治得了你知道这什么地方吗,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李逸风乐了,嚷着李呆几人,几人把嫌疑人使劲往外面推。那嫌疑人牛见山此时恐惧更甚,不迭地嚷着:“不要呀,我不去啊,我交代我交代”
“别急,得让你见识见识,别以为老子吓唬你。”余罪恶相顿露,安排着守家的、出勤的,两辆车载着嫌疑人直往最远的观音庄去了。所里留守的董韶军有点看不懂了,一晚上审不下来,可没想到为什么嫌疑人死活不愿意到观音庄,而且观音庄那事应该和这拨贼没什么关系啊。
车刚走,他问周文涓道:“什么意思?这牛头不对马嘴嘛,观音庄那事不是牛见山做的吧哎,对了,怎么把他吓成这样?”
周文涓笑了笑,没多解释。董韶军总觉得有点不对,他拽住了所里的内勤小高,小声问着你们这儿抓住贼,一般怎么处理?高乡警咧嘴笑了,也没说话。
董韶军不问了,他可能知道余所长的意图了。
果然,比想象中要快好多,没出观音庄就问出不少隐情来,审讯的地方就放在村委,余罪和王镔依次问着,耷拉着脑袋蹲着的嫌疑人在一五一十交代,他身后站着虎视眈眈的李逸风和众乡警,不过这不是威胁,真正的威胁在门外。一院子拿着锄头、锹把、钉耙的村民,仇深似海地围着村委,根本就是械斗的方阵。偶尔有人带头喊一句,也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话:“镔叔,别审了,交给我们吧!”
在这种随时有可能被群殴致死的巨大威胁下,最后一个嫌疑人,交代了
雷厉风行
“根据我们对被捕嫌疑人的审讯,团伙带头的牛见山,就是这个人他交代,观音庄的偷牛案是另一伙人干的,带头的是一名绰号‘老七’的嫌疑人。老七是牛见山的上家,偷牛就是跟他学的,不过这个老七究竟姓甚名谁他不清楚。他们的组织方式是老七提供这种诱拐牛的药物和饲草,然后由下家组织人、车异地作案,得手后,他们在规定的地点交货,直接把赃物变现。”
周文涓罗列着这两周在羊头崖乡的收获,大量的地形地貌照片、作案工具、车辆、人员,这一行可谓收获颇丰了,她明显地看到了队长邵万戈脸上的嘉许之意。这位队长,可很少夸人的。
邵队长旁边坐的是马秋林,他是和董韶军、周文涓一起从羊头崖乡归来的。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他记得自己以前当警察的时候也会在这个时间放下手头的工作休息一下,可是此刻却仍然按捺不住兴奋,和这帮后辈坐在二队的会议室商讨着这个匪夷所思的案子。
从粪便中确定失牛的路线,一步一步揭开牛莫名其妙被盗的案件。邵万戈蹙着眉头,看了董韶军一眼,他有点佩服许处的眼光了,那么偏的技侦技术许处都不放过。谁可能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他打断了汇报,问着董韶军道:“韶军,嫌疑人用于诱拐牛的那些药物,分析出来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分离出来了粗盐的成分,还有类似镁的成分是矿物质合成,经过熬制的,这种东西像中药一样,很难确定它的准确构成。”董韶军客观道。马秋林笑着插嘴了:“这个可以先放一放,很多行业都有不传之秘,比如砍手党的麻药、毒贩熬制的配方,都不会那么容易外泄的。”
“嫌疑人现在在哪儿?”邵万戈笑了笑,换了个话题。
“已经刑事拘留,暂未请捕,关押在县看守所,余所长的意思是动静先不要搞得太大,等查查这拨贼的上线再作打算。”周文涓道。
“那有结果吗?”邵万戈问。这是前天的事,两天时间,他想应该差不多了。
不料此话一出口,董韶军的眉头皱了皱,马秋林却接着话头道:“也算是百密一疏吧,据嫌疑人牛见山交代,他们的交货地点就在二级路和国道的交叉路口,当天抓捕的时候动用了村里人上百人,封路封了三个多小时,恐怕这个上家已经被惊动了。”
一听这话,邵万戈明显有点失望,不过再一想,乡警能干到这个水平,已经是很不错了。他回头问着马秋林道:“马老,辛苦我就不说了可这个案子我还是没太闹明白。”
“哪儿不明白?”马秋林笑着问。
“你看啊,第一宗失牛案和第二宗失牛案发生的时间相差一天而第三宗案件你们打了个伏击,时间相差十一天。奇怪的地方就在于此,怎么可能判断出准确的发案时间、发案地点?就即便前期的证据相当多,也不可能判断出这个案发时间呀。”邵万戈道,一脸迷茫,等着马秋林释疑。
马秋林笑了,笑着道:“这个我解释不了,因为不是我判断出来的。”
董韶军和周文涓同时笑了,邵万戈却更迷糊了,挨个看看众人,奇怪地问:“又是余罪?”
“对。前两次案发后我和他交流过意见,侦破的方向基本认可。一方面从现场发现的饲草残留上下工夫,结果发现这个方向是错误的,他们没有用我们判断的青贮饲料,用的是新鲜的饲草;另一方面,从二级路通过国道、高速路的公关检查站留下的车辆监控下工夫,结果发现这个线索的价值也不大,需要排查的车辆有数百辆,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乡派出所能完成的工作量,而且时效也赶不上;第三呢,当时我们也没有想到,除了饲草,嫌疑人还有下药这一杀手锏。”马秋林道。
“是啊,正常思路,都不可能指向这次案发的端倪,那他是如何判断出来的?还非常准确看地理位置,这个地方根本不具备设伏的条件。”邵万戈眉头紧皱着,看着两位属下。董韶军笑着道:“我问过他了,他没告诉我。”
“呵呵,还藏私了。”邵万戈笑道,眉头舒展了,那个人他有所了解,他的脑袋要能以常理推断,恐怕就不会被赶到羊头崖乡了。
“这个也放一放,随后你问他吧万戈,现在的问题是,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动作?你是不是可以考虑搭把援手?”马秋林出声问道。这是他来的主要目的,毕竟乡警的力量太单薄了。
“这个”邵万戈稍有为难了,他道,“案子发生在羊头崖乡,二队插手好像不妥,他们和县公安局汇报了吗?”
“汇报了,县局局长外出学习去了,当家的副局长回乡省亲了,办公室就留了一个人值班,指导员王镔去了县局两次,连管事的人也没找着。”周文涓道,话里颇有点怨气。
邵万戈笑了,大过年的,能找着人才见鬼呢,又是乡派出所的案子,恐怕想引起重视没那么容易,就即便二队这个重案队,也开始轮休放假了。他很为难地想了想。马秋林似乎窥到了他的为难之处,小声劝着道:“从作案方式、作案组织上看,和我省发生的系列失牛案有很多雷同之处,据嫌疑人交代,他们先后向嫌疑人老七提供过不下五次的赃物我考虑啊,羊头崖乡的案子仅仅是我们无意揭开的冰山一角,这个犯罪蛋糕做到了多大,我暂时还真不敢估计。”
“您是指和其他失牛案并案?”邵万戈考虑了下,这样的话,二队就有理由向上级请示参与。
“对。”马秋林道。
第177章 火线追赃(7)()
“可能性有多大?”邵万戈问。
“很大。”马秋林道。
“理由呢?”邵万戈道。
“万戈,别给我打官腔,理由和证据我都没有。就像你刚听说羊头崖乡牛被偷后咱们打的赌,你不会忘了吧。你赌要成悬案,我赌余罪能抓到贼。”马秋林促狭地笑了笑,话别住邵万戈了。其他两位没想到两人之间还有这个赌约,都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