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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容止缓缓睁开半闭的眼眸，扫了一眼跪在门口的四平，不耐烦的开口，“这件事情我知道了，若没有别的事情，你可以退下了。”
第142章 你的笑容（）
四平膝行几步，到他近前，以头抢地，深深拜伏下去，声音悲壮之极，“皇后娘娘，琼妃如此作为，实在有伤大体，您……更是损了你的颜面。这是对大夏国体的最直接损害。四平冒昧，愿效先贤，以死进谏，请皇后娘娘以国家为重，不可一味包庇琼妃！否则，众怒难平！”
“你退下吧。”顾容止又闭上眼睛，淡然吩咐，不带一丝波动。
“……”
四平想继续进言，但是看到顾容止的模样，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除非他现在立刻撞死，否则，恐怕没有什么能打动眼前这位主子。
只是四平口中说着以死进谏，其实哪里肯豁出性命？他只不过是想要惩治琼妃，出口恶气而已。
从暖轩里出来，四平站在门口，回望了一眼那重新关起来的门扉，心中却镇定之极。
他并不急躁。如今琼妃去了星汤池的消息，仅仅是刚刚传入宫廷，等过两天传扬到朝堂之上，众臣之耳，便不必他多说什么，有的是朝臣进言施压。
等到满天下皆知的时候，就算里面那位主儿仍然一心包庇，也要考虑国家安稳，琼妃必然要付出惨痛代价！
这种有伤国体之事，绝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轻易打发的。
众怒逼迫之下，这位根基未稳的未来新皇，绝对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引起朝纲混乱。
为人臣者，听命行事，但为权臣者，则可左右天子之意。
四平微微一笑，有些自鸣得意。
这件事情，弄到最后，由于全程都是由珍妃来施行，所以，自然有珍妃来承受顾容止护不住琼妃所产生到愤怒，跟他四平毫无关系。还能借助珍妃之手给自己出一口恶气。
若是顾容止没有迁怒珍妃，在珍妃那里，他又能令珍妃欠下人情。
里外都不亏。
君子不立危墙的道理，他深有体会。
等到叶琼姜从星汤池回来的时候，四起的流言蜚语，传得喧嚣尘上。
在谏言之后，朝臣们都在观望。
宫人们也在观望，有许宫人已经在暗处讨论，这一回，琼妃真的是太托大了。怎么就这么自不量力的跑去星汤池了呢？
朝臣们的愤愤情绪，恐怕打入冷宫都不能平息。
虽然还不到赐死的程度，但看这样子，大概会被赶出宫去，贬为庶民吧。
对于锦衣玉食的后妃们，这样的刑罚，甚至比赐死更加严酷。
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千金之躯，又有什么谋生的技能呢？也许接到贬斥的旨意之后，便会自尽而死吧。
下了马车，叶琼姜敏锐的察觉到周围这些宫人注视过来的异样目光，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情，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纯是看热闹的，甚至有些宫女太监，一见到她走过来，便立刻躲得远远的，生生像是她身上有什么瘟疫怕被传染。
气氛压抑得仿佛暴风雨即将来袭。
“娘娘，好像有点不对劲啊。”这诡异的气氛，连莺儿都看出来了。
“怕什么？”叶琼姜淡定之极。
跟珍妃一同走入皇宫后，两人便分开，各自回到寝殿。
莺儿真正担心得要死，这宫里的气氛这样诡异，显然是珍妃的计划成功，事态应该完全按照德章信中所写的那样发展了。
可是八风吹不动的娘娘，一直说着心里有数的娘娘，却压根没有半点行动。
她不仅为琼妃担忧，更多的，则是为了自己。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琼妃若是真的倒了，她这个大宫女，只怕也要受到牵连。
远的不说，庆安那一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就这样惴惴不安的挨到晚上，莺儿忧心忡忡进入寝殿，帮琼妃掌灯。
结果一进去，差点不顾尊卑的暴怒而起。
她这么忧虑一整天，殚精竭虑的想着对策，结果琼妃娘娘竟然……竟然，在绣花！
没错，她没有看错，那坐在窗边的人影，确实实在绣花。
两年来从未动过针线的琼妃娘娘，竟然在这种节骨眼上，安安稳稳的拿着花撑，一针一线的在绣花？
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已经压不住的渗透进琼露殿，身为即将被处罚的主角，怎么还能有如此闲情逸致呢？
“娘娘，您，您这是在干嘛？”莺儿点燃的琉璃烛台，室内立刻明亮起来。
叶琼姜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手中绣针不停，“你没看到？本宫想绣个荷包。”
莺儿强自按捺心神，将一盏琉璃烛台移到桌角，探头过去看了一眼那花撑上的图案，半晌才有些不确定的道：“这……是牡丹？”
花撑上绷紧的布料是明黄色的，琼妃的针线在布料上纵横交错，针脚有大有小，勾线凌乱不堪，莺儿猜了半天，也没看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暗暗猜测，也许娘娘绣花只是在做样子？其实内心也是如这丝线般混乱惶恐？
叶琼姜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腼腆一笑，“不是牡丹，是锦鲤。咳咳，本宫不擅长女红，还是第一次绣。”
莺儿忍不住扶额，自己果然想多了。这后宫的妃子们，哪一位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一位不是歌舞精绝，擅工女红？偏偏就是琼妃娘娘，棋艺差得离谱，女红也如此不堪。
也偏偏就是这样的琼妃，竟然成了宠妃。
人生的轨迹，还真是不得不让人叹服。
“娘娘这是要绣给皇后娘娘的吗？”
话一出口，莺儿立刻恍然，说着“心中有数”的琼妃娘娘，这个“荷包“，不会就是她的最终对策吧？
这乱作一团的绣品……，这……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不是啊，我自己绣着玩的。”
莺儿感到一阵头晕，这否定的答案，简直比肯定的答案还令人糟心。
琼妃娘娘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任凭处置了么？
正这样想着，忽然就听见一个小宫女在门外说道：“琼妃娘娘，太子殿下在外求见。”
太子殿下？
莺儿心头一震，叶琼姜放下手中针线，道：“请进来。”
房门推开，顾瑀从外面走进来，十一岁的少年，身量开始抽高，原本有些圆润的精致小脸也开始有了变化，逐渐的向着少年时期过渡，看起来愈发的英气逼人。
那件原本穿起来有些堆砌之感的华贵长袍，也因为抽高的身量，而少了堆砌之感，透着通身的贵气。
皇室贵胄天生就拥有的气质，一览无余。
顾瑀迈步进去，双手抱拳，躬身道：“儿臣见过琼妃娘娘。”
叶琼姜微微一怔，她还是第一次见顾瑀在自己面前这样自称。
好吧，若是她按照婚约嫁给顾容止，那么顾瑀确实该称她一声母亲。
“免礼。”叶琼姜微一抬手，又吩咐莺儿给太子殿下搬来绣墩坐下，茶水点心都一样样的摆上来，才笑道：“太子殿下怎么想起来本宫这里？”
顾瑀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面上的笑容，看了半晌，把叶琼姜看得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叶琼姜抬手摸了摸脸，又转头去看莺儿，寻求确认。
“没有不妥。”顾瑀终于开口，“儿臣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还能有着这样的笑容？”
叶琼姜皱了皱眉，少年的气质透着一丝冰冷，继承自父亲的容貌因年纪还小而更偏向于精致漂亮，那深开的眼角里蕴着的是猜不透的心思。
她想了想，忽然有些释然。
宫中的流言蜚语向来强大，她虽一整天没有出门，但该知道的，也全都不曾漏掉。
事情完全按照珍妃定下的剧本在走，现在唯一等的，就是顾容止的反应。
太子殿下虽然只是挂着“监国”的名义，背后真正行驶权利的是顾容止，但是，他就算只是挂名，也必然会每日上朝，肯定对她擅自去星汤池沐浴的事情十分清楚。
所以，这一向看不上她的太子，看到她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笑，只怕会觉得，她这是死到临头犹不知吧？
“太子殿下觉得，本宫应该怎么做？痛哭流涕吗？”
出乎意料的，顾瑀摇了摇头，语出惊人，“不，我希望永远在你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你不必有任何担忧，儿臣不会让任何人定你的罪。”
“嗯？”叶琼姜讶然。
莺儿的嘴巴也张大得可以吞进去一个鸡蛋。
顾瑀站起身，郑重道：“我会保护你。”
丢下这么一句，太子殿下施施然转身离去，留下寝殿里目瞪口呆的主仆二人。
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莺儿才缓过神来，喜极而泣，“太好了！娘娘，你太厉害了！原来太子殿下才是您的底牌！奴婢今天才知道，奴婢之前的担心是有多么的多余！您……您，您真是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自己真实目光短浅，格局有限，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如何反击珍妃，如何解释误会，如何在皇后面前求得谅解，如何保住性命。
却忽略了太子殿下这条路！
琼妃娘娘这一招，简直是釜底抽薪！
自己怎么就没想想到呢！
第143章 最后的试探（）
娘娘真是太厉害了，难怪这么有闲情逸致的绣花，难怪一直说着“心中有数”！
有太子殿下这个“数”，真的是太有数了！
可是琼妃娘娘到底是什么时候搭上了太子这条线的呢？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她翻来覆去说了好几句“太厉害”，实在是找不出其他词语来形容此刻激动的心情，看向琼妃的双眼里，闪动的全是崇拜的光芒。
无论珍妃的计谋如何厉害，无论朝臣如何逼迫，无论皇后如何决断，总绕不过太子殿下。
如今时局，至少在明面上，太子殿下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只要太子沥青琼妃，琼妃的地位便无人可以动摇！
莺儿眼中的狂热，让叶琼姜有点心虚。
她是真没料到顾瑀会突然跑来说了这么一句。
太子这是发的什么疯？
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搞不明白顾瑀对自己的态度为何有如此巨大的转变。
最后，也只能归结为，顾瑀这是孩子心性。
主仆两个，各自想着心事，外面又传来小宫女的声音，“娘娘，珍妃娘娘在外求见。”
“珍妃？”莺儿听得肃然变色，怒目道：“她还敢来？”
她转头看向琼妃，“娘娘，这珍妃恶毒异常，这时候来见您，别是又存了害人之心，不能不防！奴婢出去打发她离开！”
莺儿愤愤不平，已经准备出去，来几句狠的，将珍妃赶走。
“莺儿！”叶琼姜叫住她，轻笑一声，道：“将珍妃请进来，本宫在偏厅见她。”
莺儿错愕，“娘娘！”
“去吧。”
叶琼姜朝她摆摆手，起身将绣了一半的花撑连同桌子上的针线篓一起拿起，收到柜子里，整理了一下衣衫之后，率先走了寝殿，去往偏厅。
莺儿在她身后微微跺足，虽然有些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