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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大师兄也是一种修行-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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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百翎想着连日来只顾着心忧母亲的病,竟将自己这位小伙伴丢在脑后许多天,不免也有些愧疚,忙摸摸阮慈脑袋上一晃一晃的丫髻,道:“阿慈不要生气,我这几日有事,不能得闲,倒累你天天在这里苦等嗯,我给你赔罪罢。”

    阮慈只撇着嘴,道:“人家担心你担心的要死,还以为你被妖怪抓了去,连季妈做的芙蓉糕都吃不下去啦。你可拿什么来赔?”

    他伸手入怀,只想着取出什么东西讨好阮慈,逗她开怀,指尖自然而然便触到先前放入衣中的绿珠,当即便笑道:“阿慈,上次我不是说,要寻个好玩的东西给你?你看,我手中这是什么?”说着,便将手心摊开在她面前,掌上正躺着那颗绿莹莹的圆珠。

    阮慈定睛一看,果然十分欢喜:“真是好看,沈哥哥,这个真的要给我么?”

    “那还有假?”沈百翎笑着看阮慈将绿珠托在手里,“这东西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只管拿了去玩,可不要再生气才好。”

    “阿慈才没有生沈哥哥的气呢!”阮慈眉眼弯弯地道,“那是担心,担心!”

    当下阮慈便在沈百翎身旁坐下了,她人小腿短,坐在大石上两脚便触不到地,双腿十分自在地荡来荡去,脚上一对葱绿鞋儿上的绒花也跟着一晃一晃。那圆珠如玉石般晶莹剔透,握在手中也不觉凉寒,她爱不释手地翻弄摩挲着,越瞧越喜。

    沈百翎见阮慈嘴角含笑,看着绿珠的眼中也满是珍爱,心中也自然欣喜。忽地想起一事,他便问道:“阿慈,你方才说什么妖怪抓人,难道最近又出了什么大事?”

    阮慈摇了摇头,支支吾吾半天才道:“爹爹说那些都是无稽之谈,流言要止于智者阿慈不是笨瓜,才、才不信那些话呢!”她见着百翎前分明担心得要死,现在缓过神来又故作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沈百翎心中觉得好笑,道:“好、好,阿慈是聪明瓜,是全寿阳城最聪明的小姑娘,这可好了罢?”

    “呸,沈哥哥就会拿人取笑!”阮慈白了他一眼,转眼又扑哧笑了,“不过季妈也说她看得真切,城中人所传也不纯是谣言巢湖上有妖怪,沈哥哥,你可知道?”

    沈百翎一怔,心道:我自然知道,不过妖怪不是在巢湖上,而是在湖水下。但面上却装作茫然不知的神情,道:“巢湖上怎么会有妖怪?湖面上有那么多渔船,要是真有妖怪,哪里还能打渔呢?”

    “是以说近来才有嘛。”阮慈煞有介事地道,“季妈说那日我们的船不定就是被水里的妖怪使了什么怪法子拉走的,幸好我福大命大,被沈哥哥救了上来,不然也就成了妖怪的糕点啦!”

    沈百翎此时已心知,八成是湖水中来往巡视的巢卫队被人族发觉,才引来这么一桩流言,微笑道:“妖怪也未必尽是坏的啊,若我是妖,难道阿慈也便不理我了不成?”他这话大有深意,出口后心中也有些惴惴。

    只听阮慈嘻嘻笑道:“沈哥哥怎么会是妖?若妖都是你这样的,阿慈更是不怕上巢湖边来啦。”

    沈百翎一听,心中更是欢喜,望着阮慈微微笑着,心道:阿娘总是说人族惯是狡诈,但阿慈却和她所说全然不同,人族人族也有很好很好的啊。

    久别重遇,阮慈更是十分腻缠着百翎,他走到哪里便跟到哪里,好似小尾巴一般。沈百翎采药,她便在旁拔些花草应景,口中亦是呱呱唧唧说笑个不住,直至日薄西山,天色昏黄方才恋恋不舍还家而去。

    沈百翎送她到寿阳城门外的老树下便驻足不再走,阮慈扯了他袖子,道:“沈哥哥,明日你还在湖边林子里玩么?”一双澄澈大眼满是求恳之意,显是十分期盼。

    沈百翎一口应下:“自然是在的。”

    阮慈如了意,顿时笑靥如花:“那就好!”踟蹰了一下,她又扯了扯沈百翎衣袖。

    百翎低头询问地看向她,只见阮慈双手绞着衣带,双颊生绯,嗫嚅了半天方说道:“你你送我那么好看的珠子,阿慈心中很是谢你。我我没有别的什么可给沈哥哥的,只有前日自己做下的一个荷包,你、你别弃嫌!”说着解下衣裙上坠着的一物甩进沈百翎怀中,红着脸抽身便跑了。

    沈百翎怔怔瞧着她兔子一般窜进城门没了踪影,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手中那物。只见是一个水色绸缎面的荷包,上绣着野鸭子也似的两只水鸟,还有几瓣莲花,针脚歪歪斜斜,犹可辨出拆过的痕迹,显是改了又改,费尽心思,只可惜做工之人于女红一途实在没什么天分,这荷包看起来当真不怎么精致好看。

    但沈百翎一看便知是阮慈亲手所制,心下一甜,哪里还在意什么手工,喜孜孜地便贴肉挂在了衣襟内。

    返还居巢国时日已有些晚了,还未靠近家门,沈百翎一颗心又沉了下来。推开木门,只见院里窗内俱是黑洞洞的,沈百翎只道母亲已经等不得先行睡下,蹑手蹑脚便朝内室走去。

    屋中半点灯火也无,荷叶床上隐隐绰绰可见被中隆起。沈百翎长吁一口气,悄然除去外衫,正要在床边矮榻躺下,便听锃的一声,屋中忽地大放光明,床头一盏古式铜绿水灯已然亮了。

    沈单青翻身笼被坐起,面上如覆了一层霜,冷冷道:“原来你还记得还家来!去了哪里?”

    沈百翎吓了一跳,他素来畏惧母亲,呆了半晌方怯道:“去去树林采药。”

    沈单青听了更是生气,厉声道:“你道我闻不见你那满身人臭味!老实说来,可是又去了寿阳城?”

    沈百翎这才想起,自己匆匆进门,竟忘了掩去沾染上的人族气息,不由得带出几分心虚,低声道:“阿娘儿子错啦,你别生气。”

    “为何要去那种地方?我说过多少次,人族尽是些害妖的腌臜货色,满肚子黑心肠,你怎么就是不听——”一句话尚未说完忽地戛然而止,却原来是沈百翎里衣领口敞着,露出挂着里面的荷包,沈单青一眼瞥见,顿时气得双手不住颤动,怒斥道,“你你竟还收了人族的肮脏之物,是哪个人族的小贱货?”

    “阿慈赠我的荷包才不脏!”沈百翎见母亲将好友所赠之物说的如此不堪,忍不住脱口反驳。抬头时发现母亲已是声色俱厉,却已掩口不及。

    沈单青唰地掀开花被,一步踏上前已将那荷包攥在手心,不过扫了一眼,便冷笑道:“竟还绣了鸳鸯好、好,好得很!”她口中虽在赞好,声调却愈来愈冷,实是怒极。

    她望着沈百翎,眼中忽地射出极复杂的光,似是憎恨,又仿佛恋慕,喃喃道:“你倒是越来越是像他哼,我的儿子,竟要去和人族厮混么?”她面上神色不断变幻,渐渐化作一团解不开、消不去的怨毒,恶狠狠地低下头,将目光重新投向手中荷包。

    沈百翎见到母亲神色,心中已觉不对,待要从沈单青手中夺回荷包已是不及。只见灯下寒光一闪,沈单青已拿起了床头藻箩中的一柄铜剪,发狠似的将那荷包剪了个稀烂。

    沈百翎眼睁睁地看着,耳边喀嚓喀嚓声响不断,心底更是有什么重重地沉了下去,仿佛阮慈的一片心在眼前碎成了千百片,自己却全然无力,再也黏粘不起。眼角一热,一滴泪便不由自主滑了下来。

    沈单青看到更是怒火上涌,喝道:“你还敢为那个什么阿慈哭?”一扬手便将荷包丢在地上,拿脚不住踩踏,每踩一脚便恨声问道:“还敢哭么,还敢么?”

    待到沈单青怒火稍减,青着脸熄灯自去床上躺下,沈百翎仍站在矮榻边,怔怔瞧着地面,月光悄然从窗纱中投下,青石板地上,绮罗荷包早已成了一团破布,哪里还能辨出原来的模样?

第九章 幻梦中景(上)() 
那夜过后,沈单青似是打定了主意不教沈百翎再与阮慈见面,整日将他拘在了家中,百翎便是走出屋门都十分不易,更不要提离开居巢古城,到湖边树林去了。

    一日正午,沈百翎将院子打扫一遍后便无事可做,百无聊赖之际便坐在檐下执着一块尖石在泥沙地上划来划去,他虽未学过丹青,但寥寥几笔倒也形象,不多时沙土上便多了一个女孩儿的俏脸,头上还带着一朵野花,脸上的神气三分顽皮七分淘气,和阮慈更是别无二致。

    沈百翎呆呆看了一会,便叹了一口气,唯恐沈单青看见,几下抹了去。

    “百翎哥,你画的那个挺好看的,做什么擦了啊?”

    忽然头顶传来一句问话,沈百翎抬头一望,原来是隔壁河颐正扒着墙头在跟他说话,也不知待了多久,刚才那幅绘像显是被他瞧见了。

    “嘘,消声!”沈百翎忙扭头瞅了一眼里屋,走到墙根下仰首,“河颐,你这么爬高上低,被河婶看见岂不糟糕?”

    河颐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我娘忙着呢,铁铺的分水屏障不知哪里裂了道缝,水漫了进去把铁炉也给浇熄了火,我老爹和她去找长老家的飓越叔叔帮忙施法修补,一时半会儿啊回不来!”顿了一顿,又唉声叹气地道,“可是我娘出门时忘了她儿子还在屋里,将大门上了锁,要不我这会儿何用爬墙?”

    沈百翎微笑道:“河婶怕不是把你忘在屋里,而是故意锁了大门要你收心养性罢?”

    河颐呲了呲牙,苦着脸道:“百翎哥,你别取笑了。我借你们家大门一过,我娘回来要是问起可千万不要说漏嘴啊!”说着便要跃下。

    沈百翎忙敛了笑意,摇手道:“不可。我阿娘在房中午憩,你一开门她就知晓,到时候才是说不清。”说到这里忽然心念一转,说道,“你拉我一把,我们从你家隔壁普爷爷院子出去。”

    河颐奇道:“百翎哥,你怎么也要爬墙?”

    沈百翎脸上一热,低声道:“我我要出城去,可我阿娘不允。但我下定了决心,不到那里去看一眼总也放心不下。”

    河颐嘿然笑道:“嘿嘿,哪有何难?咱们动静小点,不让婶婶听见来,我拉你!”

    过得片刻,沈家院中悄无声息,已是没了百翎的踪迹。隔了一户人家的一个小院中,却从门后悄然溜出两个猫腰拱背的身影。

    河颐自是溜去寻花红焱玩耍,沈百翎和他作别后便一路疾驰,游上巢湖水畔。

    湖上白雾茫茫,岸堤杨柳依旧,林中夏风和畅,时时可闻鸟鸣啁啾,只是苍苔之上,那块大白石头旁却怎么也望不到那个喜欢穿着艳丽衫子的活泼身影。

    沈百翎等了许久,估摸着沈单青要睡醒,才极不情愿地离了这里,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怅然,不住暗道:阿慈为什么不等了?她是不是等的厌烦了?她她以后可还来么?

    此后接连几次,沈百翎好不容易趁母亲不备溜出家门,却再也没能遇见阮慈,每每乘兴而来,失望而归,偶尔被沈单青发觉痛骂一顿,心中更是难过不已。

    他愈是不见阮慈,心下忧怅愈多一层。日有所思,夜间更是常有所梦,只是往往梦到与阮慈一起玩耍不多时,母亲的身影便要打横里出现,将他痛斥一番,惊醒之后仍心有余悸。沈百翎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自己难得做了梦,还是极好的梦,最后却总是教母亲给搅合了去?

    这夜,沈百翎沉沉睡去。梦中只见湖水澄碧,绿柳依依,正是到了湖边那片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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