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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滚,如同卷动在身周的那些紫雾,视线尽头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眸,度过了十九年的岁月,竟还一如往昔,澄澈如水地望着自己。迎着那双眼中的喜悦和惊讶,玄震微微地勾起了唇角。这只小猴子,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但是他没变,自己却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沈百翎,更不是他的玄震大师兄了。想到这里,玄震的目光又沉郁了下去。
地面上云天青却只顾着惊喜,全然未曾注意到自己这位大师兄变幻莫测的脸色。他仰首望着空中那人,早将先前无端被攻击的不悦抛在了脑后,待到玄震缓缓落下,便迫不及待地抢步上前,一把攥住他手臂笑道:“师兄,想不到竟会在此处找到你!那日你闯入妖界后便失了踪迹,师尊与我们这些人都好不心焦,只道你陷入妖阵,凶多吉少。后来师尊派遣了好几拨弟子前来妖界探看,也不曾寻得你的行迹,我们都当你死在了妖怪爪下,难受得很想不到你竟还活着,真是、真是太好啦!”
看着那双明亮眼睛中满满盛着的真诚笑意,看着那张清秀面庞上真挚的喜悦神色,即便是满心沉重,玄震亦不由得被感染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但下一刻云天青脱口而出的问话却又让他面色僵硬了下来,只听云天青又问道:“师兄,你这些日子到底躲去了哪儿,为何我们几次都找不到你?听说你使出了上清破云剑脱力之后,仍追着一只貘妖不放,不慎陷入了妖境深处那只貘妖是不是已被你杀了,师兄你有没有受伤?”
玄震勉强一笑,忙不迭将手臂从云天青抓得紧紧的手指间挣了出来,口中则含含糊糊地道:“此事说来话长”
云天青倒也不以为意,转了转眼珠,正想再问句什么,忽地一瞥眼瞧见了玄震怀里沉沉睡着的女婴,讶然叫道:“师兄,这小女娃是——”话说了一半,面色便有些古怪,连着打量过来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
玄震脸色也微微一变,知道云天青已然察觉到那女孩身上的妖气,抱着婵幽之女的手不禁紧了一紧,双脚也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恰在此时,怀中却忽地传来一记清脆的笑声,玄震低头看去,只见原本被玄震施了安神咒陷入酣眠的女婴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云天青看个不住,恰恰云天青眼光也飘了过来,与她撞个正着,这小孩儿不愧是妖界之主的女儿,胆量颇大,面对着攻入自己家乡的人族,大眼一眯,竟是不惧反笑,还笑得十分开心,顿时让玄震在戒备之余又多了几分哭笑不得。
原本凝固在两人之间的僵硬气氛,也被这一笑缓解了许多。云天青目光在那女孩脸上转了又转,眼中戒备之意渐渐消散,迷惑不解的神色却是越来越浓,他看了一眼玄震,过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师兄,若我没猜错,这小女娃应当是只是个貘妖罢?”
玄震面颊微绷,点头道:“正是。”
“为何为何师兄你会和一个妖族的小孩子在一起?”云天青又问,这次目光中的探询之色更浓了些,但那双眼却是澄澈依旧,不带半点恶意。
面对着这样的眼光,玄震如何还能说出自己本是妖的事实?他唯有陷入更深的,更深的一片沉默中。
似乎是从这阵沉默中察觉到了什么,云天青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师兄,那张一向玩世不恭的清秀面庞褪去了往日的轻浮,看着却是说不出的正经,甚至有些严肃。过了很久,只听他轻轻说道:“师兄,师父他死了。”语气中带着一丝悲伤,更多的却是茫然。
玄震垂下目光,望着地面,缓缓点头道:“我已知晓。”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件事呢,杀死了师尊的正是他仅存不多的亲族之一啊。
“还有很多师兄弟,他们也都很多就死在我的面前明明前一刻还同你有说有笑,眨眼间就成了冷冰冰的尸骨这些日子,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云天青的声音更轻了,面上的神色也更加悲戚,“可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琼华派和妖界一定要这般争斗不休呢?难道凭借自己的实力修仙,不可以吗?”
“你懂什么?这可是琼华派那位赫赫有名的道法高深的道胤真人想到的法子,穷尽琼华派三代的心血才得以在今日实现的啊,怎么可能轻易停止呢”玄震望着怀里的女婴,眼前却忽地闪过被那个琼华派少年弟子一剑挑起的幼年貘妖血肉模糊的尸身,耳边更响起了太清真人在世时曾百般向他提起的那些话,“‘你先是我琼华派的弟子,其次才是除妖卫道的修士’呵,为了成仙,为了琼华的千年夙愿,为了沐浴云顶天光,肉身成仙,琼华派可谓是不顾一切,深谋远虑,绞尽脑汁呢人之一生,修炼百年所得也不过尔尔,倒不如网缚妖界,夺取妖族的灵力助己一臂之力这难道不是个绝妙之法么?”迎着云天青震惊失措的神情,他冷冷笑了起来:“只是琼华派那些真人、长老却不曾想一想,那些妖族可否乐意被他们如此利用、劫掠?可否乐意被他们的一己私欲毁了家园,失了亲族?又可否乐意被他们肆意宰杀,引以为乐?”
“不是这样的!青阳师叔也曾劝说重光和宗炼师叔,要他们收手,放妖界离去,”云天青急忙辩解道,“但重光和宗炼师叔心伤师父惨死,誓要为他和派中死去的同门们复仇,是以才”
“那夙玉和玄霄呢?”玄震轻轻问道,“他二人才是双剑宿主,若他们不愿再网缚着幻瞑界,妖界便可重获自由,你们自然也无法再闯入此处了罢?”
“夙玉她她虽然面上淡淡的,可我知道,她心里也极不愿看到这种惨象的。她也曾劝说过几位长老,但夙瑶师姐却说师尊死在了妖界之主手上,我们身为弟子,理当为其报仇,而不是独善其身她才不好再说什么。”云天青低声道,“死冰块脸我和夙玉私下也曾找过他,自从大师兄你失踪,师尊逝世,我们这些掌门弟子中几位长老最看重的便是他了,若有他在旁帮忙劝说,想必长老们也能听进耳许多,可他却说为了成仙,付出牺牲是理所应当,而他所能做的,唯有完成琼华派的夙愿,才不愧对师父和死去那些同门的在天之灵”云天青越说神情越沉重,忽地抬头看向玄震,眼中多了一丝期盼地道,“师兄,死冰块脸平日最尊敬的,除了师尊和几位长老,便是你了,你去劝他,他或许会听!大师兄,不如你和我一同回去罢!”
玄震一怔,嘴角却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摇头叹道:“不可能了现在的琼华派,我怎么还回得去?”即便是想要回去,那个向来视妖族为仇敌的门派,又能否接纳一个身为妖的自己?
云天青眼中的光又黯淡了下来,过了半晌,他才又说道:“师兄想想以前一同修行练剑的日子,那时多惬意,可是现在,派中的人简直好像被成仙的梦蛊惑了似的,见妖就杀,那些不愿杀妖的人,还要被他们骂作懦夫和叛徒有好些人已经不堪忍受,下山去了。有时候我也曾想,还不如就此下山,在江湖上闯荡反倒自在得多。可夙玉还在山上,我又不愿留下她一个人,玄霄那个死冰块脸那么不懂她的心思,我怎么放得下心呢?”
玄震看着眼前提起心爱女子便面露缱绻的青年,心中更是五味陈杂。那个调皮的云小猴子,那个油腔滑调的猢狲,如今竟也褪去了往日的青涩,展露出成熟的模样,但这成长的代价,却未免太大了。
云天青看着他,又道:“师兄,我不知你为何一定要离开琼华,但我知晓,以你的性子,你定也不愿再看到琼华和妖界继续斗下去云天青不求你再回到琼华派,如今的琼华派也不值得师兄再待下去,但即便是为了不再多增杀戮,也求师兄去见见那个死冰块脸。他坚持继续网缚妖界,与貘妖决一死战,就是为了给师父和你复仇,若他知晓师兄你没有死,或许会回转过来也说不定”
看着这样的云天青,玄震只觉得无法再这样沉默下去,他抿了抿唇,终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既如此,我便去劝说玄震一番,但”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婴,他犹豫了一下。
云天青见他已松了口,面上多了一丝喜色,当即便道:“若师兄放心,便将这个孩子交给我,我定会保护她不被其他琼华弟子伤到。”说着忽然眼神一亮,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块挂着红绳的碧玉递了过来,“对了,这块翡翠暂且给她戴上,遮掩一下她身上的妖气。”
玄震目光凝住,紧紧盯在了那块青翠欲滴的翡翠上,喃喃道:“这是帝女翡翠?”
“咦,师兄你也见过这东西?”云天青奇道。
玄震如何能不认得这块玉,十数年前,这东西不就挂在眼前这只小猴子的脖颈上么?只是后来被自己的母亲拿去,母亲死后它便落入了重光手里。兜兜转转,想不到如今这块帝女翡翠竟又回到了原主人的身边,这也算是造化的神奇了罢?
只听云天青解释道:“这东西是重光师叔给我的,他说这块玉是难得的宝贝,能够遮掩住一切气息,让我在攻入妖界时戴上,便能躲过妖怪的探查。刚好,现下就让这小女娃佩在身上,这样哪怕是几位长老在附近也不会有所察觉了。”一面说着一面已将帝女翡翠系在了女婴的颈上,碧绿的玉玦衬着那女婴白嫩肌肤,眉心朱砂,更显得玉雪可爱。云天青将玉塞进女婴的衣衫内,看着她可爱模样,忍不住又伸手轻轻捏了捏她小脸,眼中最后一丝隔膜也就此消失了。
片刻后,紫雾弥漫中,玄震与云天青分头而行。他二人约好,一个时辰后便在幻瞑界出口附近的那片紫晶石丛后相见,而那女婴便暂且托付在了云天青处。
最后望了一眼抱着女婴伫立在紫晶石丛中的云天青,玄震捏起引诀,春水剑锃然出鞘,载着他头也不回地冲入了妖界入口处那团翻滚不休的紫雾中。
第七十四章 情断义绝(上)()
冷夜凄清;山风卷着草茎呼啸而过。卷云台上依旧是那日离开时浓云密布的模样,没了日光;穹顶更是墨黑如盖。黑暗中唯有云际一团紫光忽隐忽现,忽明忽暗,闪动着不甚清晰的光线,自那团紫光中又有一束明亮之极的巨柱;高耸入云,宛若灯塔般点亮了这片夜色。
玄震御剑沿着那光柱盘旋而下;一路都面陈若水。俯瞰着脚下影影绰绰的一带山岚;那层峦便如同起伏在他心上一般。十九年,他在此拜师、学艺,一身道法;满腔回忆,皆成于此。如今,这里却成了他的禁地,便是来,也只能趁着这夜半无人之时了。
不过大略扫眼一看,对于琼华派强弩之末的境地,他已有几分明白。卷云台乃是双剑网缚妖界的重地,此刻草坪上却连半个人影也不见,可见略有些功底的弟子都已随着长老到了妖界之中,留下的只怕也不堪看守此处了。但妖界又何尝不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想起婵幽自与师尊一战后便避入里幻瞑宫,六大护将更是去了四个,玄震又是喟然一叹。
靠近地面,春水剑尖微沉,载着他缓缓降下。红衣飒飒轻响中,玄震宛若一片火红的枫叶,轻飘飘落了下来。
赤足方踏上草坪,便觉足下一阵湿冷,却是草叶上凝结的露水打湿了足掌足踝。玄震引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