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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故梦难续(下)()
都说梦影雾花;尽是虚空。可夫君;纵然是在梦中;我也嫁了给你。婵静此志;绝不更改;这一生一世也不会离开你身边了。
仿佛要裂开的剧痛穿透头颅,又好像无数针尖钻入脑袋;意识模糊中只有那悦耳动听的嗓音无比清楚;却说着自己似懂非懂的话语。
回过神时,他已忘了自己。
人世繁华;他带着妻子走在寿阳喧闹的街道,凭借破碎的记忆找到的沈氏旧宅,早已人去楼空;空留蛛网旧漆。但他们却无比欣喜,如同尘世间最平凡的夫妻一般,布置着属于自己的宅院。
婵静在后园种满芳草,自她手中调制的香料总是散发出令人迷醉的香气。沐浴在淡淡的芬芳中,脑中时常泛起的隐隐痛楚随过去一起烟消云散。
不久之后更大的惊喜到来,婵静有了身孕。她愈发温柔,他愈发欢喜。那真是一段比美梦更加绚烂的时日。拥着心爱的女子,等待着即将降临的孩子,他仿佛成了人世间最普通也最幸福的男人。
然而平静的日子终究还是被不速之客打破。当仆役引着一名自称玉熙的紫衣道士进门时,他是迷惑的。他不明白,为何分明是陌生的面孔,他却生出莫名的熟悉之感,又为何那道士一见到自己便欣喜若狂,一把抓住自己唤他作师兄?
他不明白,她却明白过来。恰在此刻出现的婵静引来玉熙满目质疑,当那打量的目光落至女子罗衣下明显隆起的腹部时顿时化作一片难掩的讶异。玉熙看看婵静,又看看他,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融汇成一声叹息。
而婵静似笑非笑,手抚着腹部沉吟片刻,满眼戒备转作一腔殷勤。
是夜,玉熙留宿沈宅。
夜半时分,头痛欲裂的醒转,他本以为会等来妻子温柔的抚慰,伸手却只摸到冰冷的衾被。身畔温香软玉不知去向,后园却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巨响。
他循声起身一路寻去,却惊讶地发现白日里花团锦簇、绿树成荫的后园竟笼罩着一团古怪的紫色雾气,廊下守夜的仆人不知去了何方,四下里万籁俱静,宛如踏入死域。又是一道雷光劈下,将雾气击散,露出亭前对峙的两个身影。紫衣玉冠,神态俨然,那是寄宿在家中的道士玉熙,而另一人银发披散,红裙飘扬,纤细的身影熟悉到可怕,他却不敢去认。
为何妻子会是满头银发,为何她的手上十指如爪,她到底是人,亦或是
他想要问,但脑中越发剧烈的痛楚似乎在告诉他,不要问,也不要想,就这么忘了罢。
就这么忘了罢。
忘了当那二人同时发现自己时,玉熙面露鄙夷痛心的斥责,什么自甘堕落,什么与妖为伍,统统都是胡言乱语。忘记婵静在那一刻露出的狰狞笑意,在玉熙背后狠狠挥下的一道红光,一向柔弱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杀人。旋转的画面支离破碎,紫色的雾气在眼前慢慢合上,陷入昏睡时他仿佛听到妻子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夫君,这都是梦啊。
这都是梦。
果然第二日清晨,妻子依旧如往常般坐在窗前打理着一头秀发,长长的发丝如墨色丝缎滑过眼前,全然不是梦中皎如银月的模样。窗外后园鸟语花香,来往的仆人神色平静,谁也不记得这宅子中曾来过一个名叫玉熙的客人,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他微微地松了一口气,望着妻子淡淡笑了,原来这都是梦啊。
然而数月之后,婵静即将临盆之际,忽有一群人闯入了家门。为首的道士一进门便拔出腰间长剑,质问杀他师弟的妖孽在何方。他不明所以,摇头只觉荒唐。谁知这道士也仿佛认得他一般,露出惊喜又诧异的神情。
一声“玉照师兄”,宛如一个炸雷响在耳畔。他又开始头痛了。
隐约听到那道士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什么下山后再无音讯,什么长老日夜忧心,什么天墉城什么昆仑山,全是他听不懂的话语。这是他的家宅,住着他和他的妻子,还有他将要降临的孩子,那如同神仙一般高高在上的过去,那个名叫玉照的人,和他又有何干?
争论中一只温软的柔荑滑入掌心,似乎是要熨帖他混乱的心。婵静眉目如画般出现,与他并肩而立。那群道士终于止住满口劝言,面色大变,为首那人来回打量着他们夫妻,忽然问他,玉熙是不是已被这个妖孽所害。
他茫然不解,猛然想起许久前那个曾博得妻子一乐的古怪梦境。还来不及细思,那群道士已围拢上来。他们要捉拿他这个所谓的叛徒回去,亦要杀死他的妻子为师弟报仇。他怎能让这些恶徒如愿?
纠缠中不知是谁先拔出了兵刃,他为保护妻子受了伤。婵静见到他衣衫上的鲜血,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狠戾的神色,霎时间连空气都为之一颤,他的妻子,在他眼前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银发如瀑,红眸似血,那本该是只在梦中出现过的样子,如今却成了现实。呆滞中不知过去了多久,原本整洁的大厅中洒落无数鲜血,纵横交错的一道道彩光也渐渐熹微,当婵静摇身闪现在为首道士背后,得意地一爪挥下,突然出现的一柄拂尘止住了她。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的苍老道人就这样走到了他的面前。不知为何,他竟热泪盈眶了,是以当那道人轻轻将手按在自己天灵盖时,他也忘记了闪避。
天墉城上乘的解封之法,刹那间将脑中那一层封印打个粉碎,倏忽涌入脑海的记忆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再回过神时,他已跪倒在师父冲虚真人的面前。
他终究还是想起了一切。
夫君,你不要婵静了吗。婵静的声音近在咫尺,恍惚中又远隔天涯。她,还有他们的孩子他想要回头,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不仅是人与妖的恩怨,还有诸位无辜惨死的师弟啊。
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一切也当至自己而终。他闭目掩住满心悲恸,深深地伏,向着冲虚真人叩首。他听到自己平静如水的声音淡淡说道,玉照受妖孽迷惑,触犯门规,还请师父责罚。
一切罪责都由玉照一人顶下,还请师父放过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放过她。
未说出口的话语似乎也亦传达到冲虚真人的耳边,师父终于收回压制在婵静身上的真力,摇着头叹道,痴儿啊,痴儿。
离开寿阳时,他没有回头,但他知晓那个女子一定在注视着自己的背影。他不知晓在她的眼中,自己现如今是什么模样,但想来一定是冷漠无情到了极致罢。
转眼又是数十载过去,他再也不曾下山。那段往事,那个女子,都与红尘一起渐渐远离了他的世界。偶尔他也会出神地想想,他们的孩子不知是男是女,是什么模样,但睁眼只望到覆盖天墉城的肃穆青铜,他又会回到自己本该有的样子,那副属于戒律长老的冷厉模样。
日月往复,四季更迭,修道人的岁月百年便如一日,蓦然回首时已花白了头发。终于一日入定醒来,他长笑不已,又泪如雨下。
他终于悟了,原来此生无涯,活着便是一场大梦。谁又是谁的梦中客?
当周遭的一切化作无边白雾,沈百翎低下头去,却见自己凭虚站在一片水面之上,足下正是自己的倒影。长眉俊目,广袖朱衣,如斯熟悉,如斯遥远,这是曾经的他自己?
那刚刚所见,那人和阿娘那是他们的过去?
思忖间眼前的白雾忽然涌动不休,沈百翎抬眼望去,只见雾气中渐渐聚起一个人形,亦是长眉俊目,身着一袭紫色道袍。那人面貌与自己竟有八、九分相似,神情却大相径庭。
这是梦中的那个沈照?
他缓缓来到沈百翎面前,两人对视许久,终于还是沈照先开了口,低沉的声音问道:“她死前说过什么?”
她?是说阿娘吗?这人知道阿娘死了?沈百翎瞪视他,脑中思绪纷乱,过了半晌才将母亲的遗言告诉了他:“阿娘说她一生都恨着你,你欠她的,她来世定要找你还来,她让我问你悔也不悔?”
“恨我?原来她是这么说的”沈照喃喃自语,眼中闪动了一下,转为满面坚定,“不悔。即便重来一次,我也不会改变。我玉照,永不言悔。”
沈百翎默然。
沈照凝视着他好一会儿,冰凉的目光中终于出现一抹暖色,他微微一笑,道:“四百年来,我从不曾后悔,但也从未心安过。但是如今知道她直到死前也只念着我,知道我们的孩儿已经长大成人,此生竟从未有过如此满足和平静的时刻,真是死也无憾了。”
沈百翎霍然抬头,这才发觉沈照的身影不知为何竟开始渐渐透明,他惊慌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沈照并不回答,只淡淡笑道:“你很好,很像我,也很像她。我的罪孽已经偿清,只可惜不能看看她来世是什么样子”
猛然间一阵大风迎面拂来,沈百翎竭力睁开双目去寻找沈照的身影,然而眼前虚无的白色聚了又散,面前那个人却已重新化作了雾气,再无踪迹。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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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补魂易命()
沈百翎猛然睁开眼,却被劈头盖脸洒下的灼目光芒刺得双目一痛。仓皇间他忙又紧紧闭上双眼;摸索着缓缓起身;谁知手指在冰冷的地板上忽地碰到冰凉一物,软塌塌地;触感颇为怪异。沈百翎心中一跳;眯缝着眼看去;顿时大吃一惊。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具尸体;而他刚刚碰到的,是那尸首垂在身畔的一只手臂。
沈百翎并非没有见识过死人,但乍然醒来却是身在一具尸体之畔着实叫人由不得不心头一跳;谁知仔细打量之后;他发现了一件更让他如堕冰窟的事:那尸体的脸孔,竟然和他一模一样!
吞吐不定的光芒自头顶源源不断地洒落;落在那张紧闭双目的面孔上,更衬得脸色惨白如纸。沈百翎定定看了那张脸好一会儿,忽然察觉视野中有什么轻轻抖动,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袍袖,原来他大骇之下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然而目光一触及红得甚至有些艳丽的衣衫,沈百翎顿觉不对,自己从南疆出来后从未穿过这般华丽的服饰,怎地一觉睡醒就换了一身新服?霎时间昏睡前冰室所见历历在目,沈百翎脑中忽地一道灵光闪过,双手猛然握拳,侧目再看向那具尸体的神情愈发惊疑不定,心中暗道:剑冢中所见的那具尸体莫非真是自己多年前的遗体?隐约记得确是穿着一身红衣那、那眼前这个,难道是百里无殇?我怎会从他的身体里出来?莫非、莫非
沈百翎双目越瞪越大,突然伸出双手在面上、身上反复摸索起来,力道之大几乎将面皮揉破,鼻子、眼睛、面颊,一一细细摸遍,终于确认了心中所想,一股难言的喜悦涌了上来,让他难以克制地露出了笑容,初醒的惆怅和惊诧也一扫而空。
然而欣喜片刻后,再看向百里无殇毫无血色的面孔,沈百翎的脸色又不由得暗淡下来。
“总归是我对不起你。”他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