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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留她,她就会留下来。
于是他什么都不敢说,他就只能在这个雨夜里,在她怀里,握着她的手,嚎啕大哭。
他许多年没这么哭过,楚瑜死死抱紧他,尖锐的疼痛涌上来,她咬紧牙关。
她第一次这样真切的感受到,卫韫比她想象里,过得更难更苦。
只是有些人从不将伤口展示给人看,于是哪怕发脓发烂,别人也以为他云淡风轻。
她想起五年前在沙尘,卫韫泡在沈无双给的药水里,他挣扎痛哭,抱着她叫她,嫂嫂,我疼。
年少时他尚能说出这样的话,长大后他却是连“我疼”两个字都再说不出来,反而只是问她,我哪里做的不好?
没有哪里做的不好。
楚瑜咬着牙关,她听着他的哭声,想起自己年少来。
她不公平。
哪怕他从没开口,可她却清楚意识到,这份感情,她太不公平。她把顾楚生所有给过她的伤口留给卫韫,顾楚生拘束她,她就以顾家大夫人的姿态活在卫家,却忘记了当年卫韫从北狄回来,给赵玥的三个条件里,就为她求了军职;顾楚生辜负她,她就忐忑不安,等待着卫韫有一日的辜负,却没看到卫韫将这份感情放在心里五年,从未褪色半分。
她把最好的自己给了做错事的顾楚生,却将最不好的自己交给了什么都没做错的卫韫。
一份感情无论如何都会有磨难,痛苦与甘甜相伴相随,包容与自由相偎相依。卫韫为她努力铺好了所有路,她却连走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收紧了手臂。
她突然想,如果回到十五岁那年,如果她没有嫁给过顾楚生,没有经历岁月磋磨,在最美好的岁月里,她遇见这个人,她会做什么?
当这个念头闪出来,她便低下头去,狠狠啃咬在这个人唇上。
哭声和眼泪交织在这个吻里,她将卫韫压在身下,将手指滑进他的手里,十指扣在一起。
她从未这样放纵亲吻过他,没带半点技巧,莽撞又热情。卫韫在她身下,慢慢握紧她的手。
“卫韫,”楚瑜直起身子,认真看着他:“我和你坦白,我活过一辈子了。”
“我方才,听见了。”
卫韫看着坐在身上的人,他绷紧了身子,他有些害怕她要说出口的话,楚瑜静静凝视着身下的人,平静道:“我嫁过人,有过孩子。”
“我知道。”
卫韫垂下眼眸,不自觉握紧了和她交扣的十指,然而又似乎想到什么,慢慢松开。
楚瑜俯下身去,头发垂落在他身边,她静静看着他,温和道:“我以前,对你不好。”
“没有”卫韫沙哑出声:“是我求的太多。”
“你应该求的,”楚瑜抬起手来,覆在他面容上,神色温柔:“我曾经有过很好的样子,我那时候很勇敢,你想要的,作为恋人,我该给你。可是我给了别人,没有给你。”
“别说了!”卫韫似乎有些难堪,他想要起身来,楚瑜抬起手,猛地将他压下去,她看着他,神色郑重。
“所以卫韫,”她的目光落在他的眼里,交织纠缠,她静静看着他,平静道:“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卫韫愣了愣,她似乎没有明白,楚瑜抬起手来,将发簪从自己头发上取下。青丝如瀑而落,她眼里还带着水汽,然而眼角眉梢却都是笑意。
“如果是我十五岁,我看上你,”她抬起手,取下自己的腰带,卫韫呆呆看着,看她衣衫散开,俯下身来:“你若喜欢我,那么便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你看好不好?”
卫韫没说话,他目光转向旁边,张了张口,似要说什么,楚瑜抬手落入他发间,温柔出声:“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这一声喜欢来得毫不迟疑,却带着哭腔和委屈,楚瑜轻声笑了。她低下头,含住他的唇,温柔道:“那就够了。”
那就够了。
雨打秋叶,长廊带寒,他们拥抱、亲吻,从地面到床上,酣畅淋漓。
当高/潮骤然来临时,他死死抱住她,尽数埋没在她身体里。
他颤抖着身子,死死抱紧她。
他拥抱着她,他感受着她,他那一瞬间突然发现,哪怕这一刻她说她要走,他也不害怕。
因为他知道,这时候的楚瑜,是真的爱着他。
第一百二十七章(8。28)()
那一晚很长。
楚瑜记忆里;他们好像肆无忌惮做了一次又一次。最极端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他们会死死拥抱在一起;
这是人类表达爱情最原始的方式,如果你爱着这个人,你会想要拼命与他交织相容;你会不顾一切试图接纳他,缠绕他。
楚瑜慢慢给他说着上辈子的事;每一件;她所记得的;她都说得很详细。
“所以上辈子;你没嫁给我哥哥。”
“嗯。”楚瑜拥着他;小声开口:“你那时候一定很讨厌我吧。”
“后来我见你的时候,”楚瑜有些不好意思:“你都好凶。”
卫韫低低笑起来;楚瑜皱眉:“你笑什么?”
“听见说我欺负你,”卫韫叹了口气;翻过身子;平摊着看着床顶,一只手枕在脑后,笑着道:“我感觉,大仇得报,也算欣慰。”
“什么大仇?”
楚瑜用手支撑起自己的头,侧着身子看着他,卫韫迎上她的目光,含笑道:“这辈子你老欺负我,我又不能欺负你,想想原来是上辈子欺负过了,心里也就舒服许多。”
听得这话,楚瑜用手推他,不高兴道:“喂,你胆子大了。”
“不大不大,”卫韫赶忙握着她的手,低头亲了亲:“大夫人面前,我胆小的很。”
“卫怀瑜,”楚瑜瞧着他,悠悠道:“没看出来,你挺能屈能伸的。”
卫韫笑:“那是夫人教得好。”
楚瑜一时接不上话,她半天没想明白,卫家人好像个个都是宁折不弯的铮铮铁汉,怎么就出来一个卫韫,鬼精鬼精的。
她思索了片刻,卫韫将头轻轻靠在她胸前,温柔出声:“阿瑜。”
“嗯?”
“我本来还在想,今晚上回去,我该怎么熬。”
楚瑜没说话,她抬手梳理着他的头发,听他道:“可还好,你留住了我。”
楚瑜听他的话,抿了抿唇,终于道:“听到我和顾楚生的话,你不觉得荒唐吗?”
“有什么荒唐?”
“一个人居然已经活过一辈子,不荒唐吗?”
卫韫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其实这些事,早就有预兆了,不是吗?”
说着,他伸出手,环住她:“从你嫁进卫家,预知到卫家祸事,再到后来,你只比我大一岁,可我却总觉得自己在你面前像个孩子。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追赶你,我就一直希望,在你身前,我能不要永远像个孩子,我很多时候都在想,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像今天一样,不过二十一岁的姑娘,心里却那么多伤口。”
他抬起手,覆在她心口,他瞧着她,神色间没有半点欲念:“再后来床底之上,你比我熟悉太多,可你明明只同我在一起过。我也想过为什么,可你不同我说,我便不去探究。所以听到的时候,我不觉得荒唐,我只觉得,的确如此。”
“你不介意吗?”
“我该介意什么?”
楚瑜抿着唇笑:“我老了,我嫁过人。”
卫韫靠着她,声音温柔:“我不介意,我只是心疼于你,喜欢于你,遗憾于你。”
“心疼你走了这么难的路,喜欢你至今还有那份赤子之心,遗憾那一条路,我没能陪你。”
楚瑜听着,她放下手,靠进他怀里,没有言语。
雨下了一夜,楚瑜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懒洋洋叫了人进来,晚月长月面无表情收拾了屋里,等长月去端水时,晚月上前来,小声道:“夫人,昨个儿,王爷留宿了?”
“嗯,”楚瑜平静道:“怎的?”
晚月抿了抿唇,憋了半天,终于道:“王爷天亮才走。”
“嗯。”楚瑜点了点头,倒也没意外。晚月上前来,焦急道:“夫人,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
“那又如何呢?”楚瑜抬眼,晚月愣了愣,楚瑜平静道:“知道了,便知道吧,我又怕什么?”
晚月沉默片刻,终于道:“既然夫人已经做好决定,奴婢也不多说了。”
楚瑜听出晚月声音中的气恼来,忍不住笑了,她回头瞧她:“怎么,生气了?”
“夫人这是拿自己名誉在开玩笑。”
“名誉?”楚瑜轻笑:“你以为我在意名誉?”
若是在意名誉,当年哪里又做得出逃婚私奔的事来?
晚月愣了愣,片刻后,她弯腰叩首道:“晚月紧随夫人。”
“你怎么这么客气?”楚瑜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起吧。”
梳洗之后,楚瑜出了房门,到大堂去同大家一起用早膳。
刚一进门,她就瞧见卫韫坐在上桌,他正同旁边的柳雪阳说着话,见楚瑜来了,他抬起头来,眼里带着遮不住的明媚笑意。
楚瑜笑了笑,同柳雪阳行礼,又同王岚蒋纯问安,而后才落座下来。蒋纯瞧着楚瑜,给她夹了菜道:“阿瑜今日看上去与平日有些不同,光彩照人,怕有喜事。”
“倒也无甚喜事,”楚瑜温和道:“只是见今日天色好,心情也好罢了。”
蒋纯笑着没说话,她抬头看了一眼卫韫,摇了摇头,却是有些无奈的模样。
等吃完东西,卫韫抬头看向楚瑜,同她道:“今日嫂嫂是否要去送客?”
“今日大部分客人都要离开。”楚瑜笑着转头看向旁边跪坐着的蒋纯,神色里带了调笑:“不知阿纯是否要同我们一起?”
“你们去便好,”蒋纯神色平静:“与我又有何干系?”
楚瑜笑着拍手,抬头看向卫韫:“行,王爷,我们走。今日宋世子也要走了,我们去送吧。”
蒋纯眉眼不动,卫韫有些无奈笑了,起身同柳雪阳拜别,随后跟着楚瑜出了屋中。
楚瑜走得轻快,看上去心情不错,卫韫抬手拉住她,温和道:“别冒冒失失,小心摔着。”
“我这么大人了,”楚瑜抬眼看她:“怎么会摔着?”
卫韫笑着瞧她:“我找个借口拉着你,你看行么?”
“我觉得行。”
楚瑜点点头,给他拉着,倒也没抽手。
卫韫抿唇没有说话,牵着人上了马车,他才想起来:“你说二嫂会来送人吗?”
“知道她为什么不来吗?”
楚瑜撑着下巴:“因为知道宋世澜会去找她呗。”
卫韫愣了愣,片刻后,他叹息道:“你们这些女人,心思真让人难以揣摩。”
两人说着话,蒋纯陪着柳雪阳说了会儿话,便同王岚从房中转了出来。刚走到长廊,她就听到一声轻唤:“二夫人。”
蒋纯转过头去,看见长廊尽头的青衣青年,他披着狐裘领披风,头上戴着发冠,笑容浅淡温和,一如秋日阳光,明媚却不张扬。
蒋纯定定瞧了他片刻,终于才低了低头,恭敬有礼道:“宋世子。”
宋世澜走到蒋纯身前,静静打量了蒋纯片刻,好久后,才终于道:“我要走了。”
“嗯。”蒋纯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