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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危险!冰天雪地的,人摔地上也没事!”
“万一……”
“没什么万一,不管怎样,咱们得有作为,出事了,就算出去跑步也不能闲在办公室里!”巴干斩钉截铁道,“你不是已经组织好人了么!让几个领导带队,去各个覆冰线路除冰!对了,带几个媒体宣传的人,拍拍照片,写个稿子,事后这次事情,宣传上肯定会变成我们努力保电,需要这些照片。”
“巴局……你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我去现场看了,几十米高的塔,被覆冰压得拦腰折断……我真让工人们上……”
“怕什么!出了事我负责!”巴干拍板道。
“……”
如果张逸夫在办公室,肯定就跳起来了。
天下谎言万万千,这一句,可是其中最为登峰造极的。
从兵也不是傻子,也不是张国栋那么实诚的人,依然在犹豫。这种天气条件和线路条件下,登杆塔高空作业,明显是违反安全规程的。
巴干不得不继续施压:“从兵啊!这都什么时候了,现在就剩下几个大城市还有电了,这回不把关键的冰除了,等大城市一拉限电,我自己都保不住了,怎么保你?”
巴干不忘提醒一下,我会保你。
反过来,你不干,我就脏你了。
从兵也被逼得没有办法,这天煞的雨雪,别的地方都没大事,偏偏就集中在晋西了。
巴干进一步说道:“你这会儿努力除冰,后面报告就可以说领导第一时间出动到抢修前线,怎样怎样努力,提前恢复供电云云。你连冰都不除,事后归责任的时候,就算我想帮你,我怎么说?”
从兵听这话在理,只得一咬牙:“成吧,我这边分成四组去抢修,我跟大家说清楚,这是重要的保电任务,提前恢复供电,必有嘉奖了。”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人动起来就可以。”
电话挂下,巴干摇头骂道:“这脑子,转的比猪还慢!怎么跟张逸夫提一个问题!都什么时候了……”
……
电力部调度中心,与晋西局的通讯也一直未中断,穆志恒林立正张逸夫三人坐在桌子中央,实时指导。
这会儿消息也来了,人工爬杆塔砸冰的过程中,肯定是不能通电的,那人就炸了,晋西局也将这个情况汇报过来,请示要安排临时拉闸除冰,保电。
林立正严肃指示道:“这个你们晋西调度就好了,配合好工作,爬塔前务必确认,千万不要出岔子。”
“稍等……”张逸夫惊讶问道,“确定要在这种情况下人工爬塔了么?”
“只有这个办法了。”那边调度处长无奈答道。
“可以不处理啊。”张逸夫焦急道,“现在已经是最严重的阶段了,后面只会雨雪停止气温回升,慢慢就恢复了。”
“这个……”
张逸夫现在说这种话,不会有人听的,太消极了,保电保电,你不处理能算保电?将来怎么跟大领导交代?
逆境中,人们更偏爱去搏,去赌,这样才能拼出一丝机会。
“张主任,现在确实来不及考虑那个问题了。”林立正在旁道,“这样,你们务必做好安全措施,确保人员安全的情况下再除冰。”
“是,这方面肯定要注意的。”
张逸夫还要再说,却被穆志恒使眼色制止,摇了摇头。
你当着黄部长面,已经谈过这个“不处理”想法了,你再跟晋西局说就是干涉,对你没任何好处的。
张逸夫叹了口气,继而说道:“好,我没办法不让这件事发生,我就问你,‘爬塔除冰’这个指令,谁下的?”
“应该是华北局吧,我们局长之前也一直没下令。”
“华北局哪个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调度处长不敢多说半个字。
“是巴干么?”
“不知道……”
“逸夫,现在不是谈这件事的时候。”穆志恒皱眉道,“不要干涉工作。”
张逸夫这才示意自己收声。
他是经历过前世冰灾的人,所以他十分清楚,在近似这样的情况下爬塔,出现倒塔,工人从几十米摔落在雪地上也许并不致命,但随后大半根铁塔都要砸上来,伤亡的概率远超50%。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就像穆志恒之前说的,出问题之前,没人有闲心考虑这个。
退一步说,就算张逸夫“不处理”的指令落实了,到时候归责任的时候,这反而会被认为是不恰当的,是消极的,是要背锅的。
因为没有伤亡,没有事实,没人会认为你所谓的“不处理”,是正确的。
张逸夫唯有祈祷,千万千万不要牺牲任何一个人,每个工人都有自己的家庭,都是家庭的顶梁柱,因为这帮他妈的领导的决策,因为这几乎没什么作用的努力而牺牲,太不幸了。
老天爷,您长点眼,不要殃及无辜!
又坐了几分钟,张逸夫依然憋闷。
他不想再危言耸听了。(未完待续)
600 晚了()
之前说电网大瘫痪,电网就真的大瘫痪了,当然这也不算他嘴毒,这也算是足够警惕,提前分析,算不上错。
可这时如果再说,工人会有伤亡,你们别去做……
“别去做”不会有人听的,然而如果之后工人真的死伤了……
张逸夫就真是嘴毒了,没人会感谢他的先知先觉。
“我去个卫生间。”张逸夫怎么都坐不住了。
“嗯。”林立正掏出半包烟来递给张逸夫,“外面楼道里,可以吸烟。”
“谢谢。”张逸夫接过香烟,出了调度室。
不能这么等,好歹要做点什么。
如果必须有人牺牲,才能让大家意识到这件事有多可怕的话,张逸夫没法阻止。
至少在之后,会投入资源到融冰技术上,会提高杆塔覆冰设计标准,至少在之后,会有更加明确的安全规定,在某种程度的覆冰之后,禁止爬塔!
这些事,张逸夫都无力阻止,只有祈祷。
他能做的,就是尽人事。
他并未抽烟,而是一路坐电梯到了信息自动化这边的办公室,找到郑道行。
没工夫打招呼寒暄,张逸夫目的明确,让郑道行给他找一个私密的能打电话的地方。
郑道行也是个痛快人,不多问,给张逸夫找了间闲置的办公室,配有电话,而后自觉出去,在外面等。
张逸夫拿起电话,长叹了一口气,拨通了一个号码。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比张逸夫还要愤青的愤青,比张逸夫还要极端的分子,张逸夫与他虽不太熟。却称得上患难与共的战友。
也只有他,能做、敢做、并且真心会做这件事了。
……
晋西,雨雪渐渐缓了下来。
抢修工人们分成四组。由四位领导带队,奔赴四条覆冰线路。
从兵去的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他看着三个工人顶着大风,一步一步爬上高塔,抡起锤子,朝着跟水泥管差不多粗的冰柱子,一下下使劲砸下去。
整个高塔都在震着,发出一种痛苦的悲鸣。
从兵紧张地抬头看着。
这样,真的有用么?
可不这样,又能怎样?
那钢铁的悲鸣愈演愈烈。让人瑟瑟发抖。
从兵仰头望着高塔,忽然感觉塔中央的位置,好像慢慢在扭曲,在歪曲。
他揉了揉眼睛,应该是幻觉吧,累的。
旁边的一个年轻工人突然说道:“塔,是不是歪了?”
站在底下的几个人,这才心里一凉,同时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从兵好像突然被打了一针辣椒水。整个人突然跳了起来,用尽力气去狂吼道:“下来!!!快下来!!!”
然而风声太大,工人在高空努力地一次次敲打着粗粗的冰棍。根本听不见。
“下来!!!快下来!!!”从兵冲周围人道,“你们也喊啊!大声喊!!!”
“下来!!下来!!”
几个人一起大吼,这共振的声音终于产生了些作用,传到了工人耳朵里。
其中一个工人僵了一下,低头看着几个人,觉出来不对了:“你们说啥?”
几乎在同时,钢铁撕裂的声音突然刺向每个人的耳膜,巨大的钢铁巨人终于累了,放弃了。
与大树被砍断的情况不同。铁塔的折断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塔基上的钢铁在一瞬间断裂扭曲,崩裂成一团混乱的东西。整个塔,也像一个刚刚死去的巨人一样。朝地面一头栽下。
没有惊呼,只有沉默,这风雪中特有的沉默。
人和塔一起,砸在了雪地上,不见踪影。
从兵,也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
十几分钟后,巴干接到了从兵的电话。
塔倒了,一死两伤,一名工人当场断气,两名重伤者送去医院抢救。
巴干还没听完电话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电话中的二人半天无言。
巴干心理素质过硬,尽量稳定地问道:“这事,还跟谁汇报了么?”
“只跟你汇报了。”
“现场几个人?”
“五六个?”
“封好嘴,不要外传。”
“怎么封……他们都是一个队的工友……”从兵已经快抑制不住感情了,“怎么交代……怎么封……”
“稳住,你不要崩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每年不得死几个?”
“不行了……不行了……”从兵使劲摇了摇头,他几乎就是崩溃了,“我这就紧急通知,其他几个队伍先停了吧。”
“……”巴干沉思片刻,用极其残忍的声音说道——
“不能停。”
从兵感觉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从心里打的,巴干的话比外面的雪还要冷。
“你听我给你掰扯清楚了,我见的事多,知道后面会怎样。”巴干神思快速转动,这种时候的这种思维方式,没人能超越他,“你看,现在死了一个人,其他队就都收队,这样事后会是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但总比再有人员伤亡好……”
“不不。”巴干坚决地说道,“现在收队,没有任何抢修效果,只有伤亡,事后分析的时候,会说我们领导指挥错误,害同志白白送死。”
“不是这样么?”
“不是这样。”巴干沉了口气,“你要想清楚,什么叫‘送死‘,什么叫’‘牺牲’,什么叫受害者,什么叫烈士。”
从兵只稍微想了想,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这……
不是人。
巴干你他。妈的不是人!!
一个人死了,死的没意义叫送死,死的有意义就叫做牺牲。
死一个,叫遇难工人。
死一群,叫保电烈士。
只因死的太多了。偌大的电力部都不敢背这个责任,都不敢正视这件事。
所以他们不能遇难,他们必须是烈士。
巴干!!你这个畜生!
“不可能……要停!”
从兵最后的那么一点点良心。那么一点点人性告诉他,不能这样。不能是这样的,自己不是这样的人,自己有妻儿老小,女儿的父亲不能是这样的,妈妈的儿子不能是这样的!这是法。西。斯……不,这是比法。西。斯还要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