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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女子银行-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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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佣端上茶时,熊太太恰好看完一遍,抬眼笑着望了望宋玉芳下手的空位,问道:“你一个人?”

    她刚启口时,宋玉芳还以为是要谈公事,端着恭敬站起了半个身子。一听之下,不过寒暄而已,便又红着脸坐了回去,笑答:“密斯傅跟我说过,她来替您办业务时,您也问她怎么只一个人来。”

    “习惯了你们两个形影不离的样子,猛然分开有点不大适应。”熊太太解释一句,随后便蹙眉摇头道,“不过咏兮这一向实在太瘦了,见了叫人心疼。”

    “其实这个月已经吃胖了一点儿,就是这一阵儿您这儿忙,没什么要紧事她也不好意思来叨扰。您别担心,虽然我不和她不同进同出了。但我天天都逼她上秤的,这样就可以监督她了。”宋玉芳偷偷瞥着被放在桌上的计划书,按捺着急迫的心情,慢慢啜着茶。

    熊太太则是不急不缓的样子,她正需要一点时间,好仔细掂量一番此事的可行性。便又叮嘱道:“你可别忽略了,天凉了身上衣服会变重的,多出来的几两恐怕不是她身上的肉呢。”

    宋玉芳点头笑答:“还是您周到,一句话就提醒了我,下次不准她穿着外套上秤。”

    熊太太先只点头,闭眸不语。少顷,睁开眼来一笑:“好,咱们来说正事儿吧。”她把计划书翻开,“既然想借我的力来办这个学,我应该可以提一点修改意见吧?”

    “这是自然的。”宋玉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站到熊太太身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不兜圈子地讲,办学总是好事,但社会上致力于此的人可不少。你们这种形式和目的,未必会是最吸引我的。我一个人的能力就这么大,可社会上的问题又是那么多,哪能面面俱到呢?”熊太太的手往招生对象一栏指去,“要我赞助资金来盖教学区,得加上一个条件,每期培训的学生,女子不得少于四成。”

    在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宋玉芳先是欣然笑了一下,而眼中紧接着浮出严峻的神色来,低声回复道:“这个我很乐意,但没有决定权,还得回去商量了才行。”

    熊太太沉思了一下,似乎懂得她的保守,便道:“我知道有难度,不过希望会是好消息。”

    这时候,陈四菊进屋说道:“太太,新做的两身舞衣到了。今儿晚上是穿原来的呢,还是从新舞衣里挑?”

    熊太太说道:“先拿来我瞧瞧再定吧。”

    宋玉芳想到方才陈四菊的话,熊太太下午还要去一趟香山,晚上还有舞会,自己的事情既然已经说完了,待着不走也是无用,倒不如让她好好歇一会儿。因想着,便起身告辞:“听说您下午还有事要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熊太太却像是有话要说,一把拉住宋玉芳道:“其实我最近”话说一半却又咽了回去,沉吟着改口道,“过一阵再找你和密斯傅详谈吧。”

    宋玉芳揪心着工作,不及细看她的神情,只管答应着再次告辞。

    出了屋子,遇见陈四菊捧着舞衣过来问道:“要走了吗?”

    “是的,代我向你姐姐问个好。”宋玉芳抬手紧紧握了握陈四菊的手腕,向她表示了久别重逢的喜悦。但时间有限,二人只能各自点了一下头便分开。

    ###

    翌日清早,宋玉芳怀着心事等在总处的文书办。她现在的主要职务还是柜员,完全不像跑业务那样,午休时间有闲暇谈点别的工作。尤其是年关将近,一旦银行营业,就要一直忙到账目清点完成,中间几乎没有可以喘息的时候。

    但是,办学的问题暂时只能得到口头赞赏,大多数的股东都在为正常运转的资金链而犯愁,实在无法给出实际的支持。宋玉芳把熊太太的意见说了,几位和她志同道合的前辈,不禁犯了难。几个人商量了好一阵子,等到宋玉芳下楼上岗时,妇女储蓄柜台上已经有拿了号牌的客户站着等她了。

第107章 暗中相随() 
佟寅生见状,不声不响地往宋玉芳位子后头一站。等到客户走了,才厉声发问:“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宋玉芳经他一声低吼,吓得一个激灵,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又偷觑着大堂的座钟对了对时间,低着头颤巍巍站起来:“迟到了五分钟,我”

    佟寅生冷哼一声,冲着后头角落勾了勾指头,示意她跟过来。等避开了储户的注意,佟寅生才破口大骂道:“你要有本事呢,考勤是可以忽略的。可是你看你最近的流水,是分行柜员里最糟糕的。要说行市不好,大家都是一样的,唯独你做不出成绩来,这就不对了。况且,你就是跟自身比,也差了太多。心思别太活络,本职都没做好,净想着攀龙附凤,这样能交出好成绩吗?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一有机会就往上头活动。咱们部门庙小容不得你这尊大佛,你可以趁早滚啊。”

    对于迟到一事,宋玉芳真心地抱歉,但对于佟寅生训话的出发点,她实在觉得有过于片面的嫌疑。只是,既然是自己有错在先,她就不方便去反驳,静静听着佟寅生的恶言恶语。

    幸而又有客户拿了号牌办业务,佟寅生的怒气才发一半,就不得不放了人走。

    夜里下了班,宋玉芳拖着疲惫的步子,慢吞吞往家去。

    走到胡同口上,昏黄的路灯底下,照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来。

    “何秘书”宋玉芳低唤了一声,脑袋下意识地往旁边躲闪了一下。

    何舜清脸上的笑容因她的逃避,瞬间凝了一下,然后藏起情绪,解释道:“等不及写信问你什么时候能见,在银行外头等也不合适,所以只能在这儿等着了。”说时,他抬了抬拎着公文包的手臂,示意在附近走走,“业绩下降是整体问题,更何况不是换了你坐柜台,妇女储蓄上才出现瓶颈的。佟主任他总是这样找你的茬吗,你为什么你向别的领导汇报过吗?”

    原来,早晨佟寅生训斥宋玉芳的地方,靠近停车场。何舜清点了卯就准备开车出门了,恰巧把那一段都给听全了。

    宋玉芳哑然地呆望着何舜清,良久才付之一笑,道:“去向上头说这个,哪里还能称得上是‘汇报’,这是打小报告呢。”

    “或者当着面反驳也是可以的,总好过白挨他的骂吧。”何舜清站住步子,叹了一声,才问道,“我知道一点你早上迟到的原因。熊夫人没答应,是吗?”说罢,伸出手来向着宋玉芳的公文包努了一下嘴。

    宋玉芳会意,将包里的计划书拿出来,一边递过去,一边阐述着自己的看法:“我试图完全地抛开身份,去想过这个问题,我们彼此的分歧几乎不可调和。我也曾主张重视妇女储蓄市场,可是一旦这种意识开了一个口子,现成的市场会迅速地被各家银行瓜分干净。在绝大多数妇女拥有独立经济能力之前,这块蛋糕很有限,只能赶早抢个先,一旦中产以上的太太们都拥有了存折,就意味着这方面的潜力挖掘在这一阶段已经到了极致。相应地,人力投入应该适当放缓。所以,总处是不可能一口答应短期内大力培养女职员,因为产出可能抵不上投入。再说回熊夫人的建议,以她的立场和目的来讲,她的意见既合情也合理。她是一名进步妇女,关注弱势的女性一方,期望以自身的能力全力推进女性就业,所以要她退一步也很难办到。要化解双方的难点,需要改变的是社会的整体意识,并不是单靠我们几个人就能成功的。”

    何舜清把资料和报告完整地浏览了两遍,然后才道:“如果让我来提建议,与其如此,倒不如找现成的学校去谈合作。场地、生源、师资,把这些融合起来,能解决大半的问题。利用周末的时间,到各个学校给商科学生做辅导,自然也可以包括女校。”

    宋玉芳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便茅塞顿开地大笑起来:“是啊,一人负责一门课,几个学习点的排课交错开来,先针对商科学生进行培训。学校的商科教员负责理论教学,我们负责实践教学。”她顺手接过报告,高兴地晃了两下,“看来方案要大改了,争取今儿晚上做出来。”说罢,便往后跳了一步,深深地向何舜清鞠躬感谢,然后撒腿往家里跑。

    “等等,你”何舜清追了几步,就无奈地停下了脚步。摇头苦笑了一下,十分不舍地后退着,一直到完全看不见她的背影。

    大约没几分钟后,宋玉芳又呼哧带喘地跑回到胡同口上,四下张望了一番。冷冷清清的,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呢?

    她失落地垂下脑袋,往路边一户人家的石墩上一坐,把公文包放在膝盖上,脑袋深深地往胳膊里埋去,沮丧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还能想起刚才在路灯下,何舜清的样子。

    早上的天气还是暖洋洋的,所以他穿的风衣很薄。但下午起了风,太阳就不见了。可他没有换衣裳,显然还如往常那样忙,甚至应该比过去更加地脚不沾地。否则,他脸颊的线条不至于比从前更加棱角分明。下颚还有一小撮胡茬,细想起来,他还真是变了不少,变得没时间打理外表了。还有他的眼神,比起上一回见面,可黯淡多了。

    上一回见面,回忆起来可真是有些远了。他还记得那事吗?那次他就说,以后会很忙。他忙起来的时候,大概就没有时间为上回的不愉快而伤神了吧?但愿不是因为那次的事情,才变得这样憔悴的。

    一阵风吹来,把电线打得噗噗直响,就连照在人身上的光都仿佛变暗变冷了。这个路口的灯一直都不大好,尤其是等夜深以后,打这里路过,灯光忽明忽灭的,特别吓人。

    宋玉芳如是一想,不由打了个寒噤,赶紧站起来,准备早点回家去。

    “啊!”她才挺起半个身子,脑袋就撞到了什么东西。砰地一声闷响,人就没站稳。

    天哪,这大晚上的,撞的什么邪呀?

    就在宋玉芳惊慌失措的时候,双臂突然被抬了一把。她自然地往前一倾,突然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往上去。跳到嗓子眼儿了,又跳到耳朵边了。接着,有道黑影一晃,就把心跳给晃没了。

    宋玉芳吓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翕动着嘴唇,默念着唯一能记起来的一句话:“鬼,鬼神之说乃糟粕”

    然后,就听耳畔有一个很低但有力道的声音在问她:“怎么了?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这不是何舜清在说话吗?

    宋玉芳捂着心口抬起头,几乎凑在他脸跟前,确认了眼前站的是大活人,才渐渐还过魂来。

    何舜清点了点头,抬起手挡着下半张脸,忍了好久却还是笑出了声。

    宋玉芳煞白的脸上,慢慢地有了血色。喘着粗气,神情复杂地问他道:“你没走啊?”见他戏谑似地笑了,抿着唇,抱怨地嘟囔着,“我还以为是撞见了”

    “其实已经走远了,半道回来的。”何舜清笑着解释道,他走上前,往那石墩子上坐了,忽然有了几分严肃,“以工作来讲,今年过年还是不方便回家。可是我执意要回去一趟。”

    宋玉芳不知他命意所在,看了他一阵,这才去另一边的石墩子上坐着,向他答道:“是该回去看看的,去年也没回,今年也不回,家里人肯定很惦着你。”

    “倒不是一面都见不着,有时候工作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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