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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犹豫了,谈颂南甚至没有任何的思考,便抢道:“我不在乎,我去过这世界上最浪漫的国家,我见证过放弃一切原则追来的爱情。那种情感是绝美的,真的,你一定要相信这话。”
冷秋月闭上眼睛,使劲摇了摇头:“如果我没记错,你也有恋人吧?”
“爱情应该是一次新生。”谈颂南试图进一步说服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来,“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买下了这枚钻戒,总有一天,你会愿意带上的。”
按照素日替妇女们存储首饰的经验看,这枚戒指大概有两克拉,其昂贵不需多言。
冷秋月捂着心口不断地劝说自己要冷静,问题的关键不在于钻石有多大。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要再想物质,耳边却又回味起谈颂南的爱情宣言来
而瞧见他二人私下约会的宋玉芳,一到安徽会馆,就急着借电话机,去向傅咏兮商量:“你说,我该不该”
“不该吧。”傅咏兮把听筒换到左手,没有亲眼见到那位男士的她,出发点完全是冠冕的理论上,“咱们不是提倡社交公开嘛,那么一个总在柜台上接触客户的女子,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交际圈了吗?”
宋玉芳有句以貌取人的话悬在嗓子眼,想说又觉得不妥。最后,也还是妥协于社交公开这个形式:“你说的也对,议论人家的私生活是挺犯忌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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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宋玉芳在午休时被何舜清叫去了办公室。
办公桌上照旧摞着大叠文件,他的声音从后头钻出来:“上海的报纸一直在宣传商业储蓄银行的‘一元储蓄’。顾名思义,手里有一块银元就可开户。我和张经理谈过了,虽然我们国家的经济状况是小部分人握着大部分资产,但实际经验往往是,小额储户比大额储户的稳定性更高。”何舜清将笔帽一套,抬起头来笑了笑,“我们银行就数你接触到的小额储户最多,所以我想在这期的培训班里加一门小额储蓄的课程,你可以谈一谈心得。”
宋玉芳刚往椅子上坐了,听到这话,立刻弹直了身子,连连摆手婉拒:“我自己还只是个练习生呢,这还没做满一年,怎样就好去教人家做事呢。”
何舜清眉眼俱笑地鼓励道:“可是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方面经验了。这就好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咱们欠缺人才的领域那么多,哪里就能得论资排辈的病呢?你有过这方面的尝试,就该一边实践一边分享经验,这就不必自谦了。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孙老、张经理都很看好你过去一年的经历。”
不待红了脸的宋玉芳将话说下去,门外有人敲了两下,便急不可耐地推门进来,眼神和声音都是十二分的紧迫:“何秘书,出大事了。奉天省宣布独立,已派财政厅长检查了咱们奉天分行的库款和账目,但是其他消息已被封锁,我们正在加紧时间与分行人员取得联系。目前还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您看是不是需要通知股东会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应对计划?”
何舜清腾地变了脸,抢过电报时略皱一下眉,一边默念一边沉吟:“或者有必要派人过去一趟。”
宋玉芳的脚步往后挪了一挪,张了张嘴,却觉得没有插话的必要,只是轻声道:“那,我先出去了,二位也好聊正事。”
何舜清赶紧点着头道:“好,你尽快整理出内容,交到我这里。有需要修改的,咱们再商量。”他的表情俨然是还有话要讲,可当他的余光扫到办公室内的第三人,不得不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你去吧。”
宋玉芳似乎能隐约读懂他眼中若有似无的遗憾,脸上微微地发烫,抿着嘴笑了一下才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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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蒋孟叟的牌桌正在酣战。
刚学会打牌的沈兰,神情认真得像是在核对账目,几乎就把这场牌局的目的给忘了。
被抓来凑局的佟慧怡,心思却不在牌桌上。她不断地找各种机会,打量蒋孟叟和沈兰的细微动作。
有权有势的中年男人容易招蜂引蝶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是,招来个一板一眼道姑似的人物,这还是真是叫人跌破眼镜。看来,人不可貌相这话绝对是有道理的。
佟寅生自然地咳了一下,膝盖往旁边一扫,提醒佟慧怡注意姿态。
蒋孟叟只在等一个离开的机会,这是沈兰要组的牌局,并不是他的牌瘾有多大,照本意来讲,他更想在这个时候抱着温香软玉小憩。
“铃——铃——铃——”
书房的电话响了,蒋孟叟起身快步去接,顺便带上了门。
沈兰这才梦醒一般地挪开眼睛,冲着对面的佟寅生,开门见山道:“为什么不是我?”
佟寅生吞了才打一半的哈欠,困惑地蹙了一下眉,接着便明白过来了:“是上海那边的意思。虽然总处设在北京,可是中行的维系多赖于上海的金融市场,那边的经理一开尊口,我们北京分行也是很难改的。”
第91章 心有不甘()
佟慧怡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脸上的表情就显得很讽刺。就算要换人,也是她排在最前头。沈兰算什么东西,这才睡了几天的北京饭店就想出风头。靠脱衣服挤进来的人,总有出局的一天,只有佟慧怡这样长在其中的人,才有资格争这个第一。
沈兰微眯一下眸,眼睛被拉得细长,宛如两柄寒气逼人的短剑。她站起来,两手反着往桌上一撑,带着满满的不甘,沉声道:“去年的技能考评我是全分行第二!”
不管旁人怎么看待她现在的身份,也不管旁人是肯定她的进取,还是嘲笑她的野心,过硬的自身素质,一直都是她骄傲的本钱。
“可能你对你男人的能量评估是错误的,宋玉芳找的靠山才是真靠山。”佟慧怡不耐烦地架着一条腿,斜着眼冷哼道,“何舜清跟她很熟,你不会不知道吧?不然,你以为我图的是什么?梨园行里眉清目秀会巴结客人的多了,我总不至于为一副终要起皱的皮囊,如此无法自拔,甚至万般地肯下身份。”
佟寅生抱了一下额头,随即拍桌警告:“你说的什么话?!”
佟慧怡张着嘴一直地冷笑,讶异地摊了摊手。这间屋子的主人都肯拿真面目示人,她实在不懂自家兄长所要维持的那份体面究竟算什么。因就故意要把话说得更为赤裸:“这就不让说了?我还想说,有钱有势还肯追着我满街跑的也多着呢。”
佟寅生放弃了维护妹妹的名誉这种难度空前的责任,转而望着沈兰,把话拉回到正题上来:“说真话,我是顶不喜欢国人抠字眼儿、讲虚衔的臭毛病。我大概知道你心里在不舒服些什么,创刊号意义非凡是吧?其实你再过几年就能发现,这些都是假的,说得直白些,这方面不到咱们这代人老去、死去,是体现不出意义来。你老得掉牙,或是两腿一蹬之后,还要这些虚荣做什么?听我这过来人兼上司一句劝,趁着你年轻、有资本,好好地想想办法,打入蒋主任的交际圈,哄得他能把自己的大客户交给你一小半。三年练习期一满,你就不止是晋升正式职员这么一点儿小回报了。”说时,他的大拇指往无名指上一掐,眼里泛着一股轻蔑之色。
或者是这些老生常谈的话听多了,也或者是昨晚上闹太晚了,佟慧怡的一个哈欠,瞬间打掉了佟寅生端起来的傲慢架子。
佟寅生斜着眼,从鼻子里气鼓鼓地哼出冷气,继续对沈兰说道:“许连山待不久了,孙阜堂这么多年竟跟财政部对着干了,北京分行的经理层又颇多争议。就已有的风声判断,许连山空出来的位置,很可能要从地方分行调人北上。全国这么些个分行,试问除了上海的经理能力、资历、见识、胆魄样样出众,还有其他人选吗?我兜这么大个圈子,就是要提醒提醒你,为什么上海那边会很看得起宋玉芳这号名不见经传的人。”
佟慧怡一手玩着麻雀牌,一手挺直地伸在眼跟前,指甲上大红的蔻丹和她的口吻一样地张扬:“何舜清,南京人;张庆元,宝山人。动动脑子吧,江浙的财阀抱团杀入银行业又不是这一两天的事儿。”说着,嗤笑着敲了一下手里的牌,白着眼对沈兰流露出不屑,“就你这一手臭牌,投胎重来还是输。”
偏是无巧不成书,蒋孟叟压着脚步声,早已走了回来。
佟慧怡心头一跳,因恐沈兰这个刚攀上高枝的野凤凰正受宠,赶紧把矛头转向佟寅生:“哥哥,别可怪我嘴毒呀。”
佟寅生没好气地哼了哼,不计过往地依旧帮着遮掩:“你从小就是这样的,我什么时候怪过你,什么时候敢怪你?”
蒋孟叟闻言,笑着接言道:“可不是,毕竟是亲妹子呀!”他略看沈兰一眼,发现她双眼通红、脸色苍白,手指根根在发力,心里早明白了缘故。不过他乐得有人时时处处提醒着沈兰,省得他自己出面,场面就难看了。他所享受的趣味是,野马得有三分烈性,却不能是绝对难驯的,否则就不是情调,而是全然地受罪了。
沈兰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牌局继续。
佟寅生故意放了一张牌,趁着蒋孟叟笑着收钱的时候,见缝插针地试探道:“蒋主任,听说zheng府的铁路项目”
蒋孟叟不喜欢话说得太全,既已听懂,便举着手示意他停下:“有汤,我自然会分你一勺,指望肉还是算了吧。”
佟寅生了解他,能说的不一定说全,但不肯说的随便怎么撬都是得不到的,便只是跟着一笑罢了。
到了近三点的时候,佟寅生起身告辞:“还有两圈留着下回吧,咱们得回去点个卯。”说着,一双刻意的笑眼转向沈兰,“你的考勤不必费心。”
后半程始终绷着脸的沈兰,终于在他们走后,将桌上的牌一扫,直接开口问道:“你每年能给行里拉多少存款?”
这要换个善于使手段的,不该直白到毫无技巧可言。
蒋孟叟摇头大笑道:“怎么,外头抢不过,来抢自己人的饭碗?”
沈兰身子往后一靠,脸一转,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两颗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她开始怀疑了,从小追求的优秀究竟对不对?无论是读书还是工作,她都在计较第一。第一的身份让她成为同届练习生里第一个拥有独立办公室的人,可灾难也由此而来,并且没有中断的态势,即使她已经选择了屈服。反而是不如她的人,说不好听了,靠着傻人傻福的好运道,即将扶摇而上,甩开她了。
蒋孟叟看她难过得这样,不由起了一点怜悯之心,把姿态放低,声音放柔:“一直以来不是你不肯招摇的嘛!行啦,下回带你见见,他们在北京的家眷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咱们就男女分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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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天下午,板章胡同里响起一声吆喝:“宋大姑娘,有电话,银行打来的。”
“嗳,这就来。”宋玉芳的制服刚滑到肩膀下头,便又心不甘情不愿地重新穿上,还得克制着语气,以防误伤了好心的传话人。
五分钟以后,宋玉芳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她没有选择穿着制服出门,而是冲到衣柜前,将新做的一身衣服拿出来,在镜子前比划着。
布料是传统的中国布,雨过天晴色恰好配这个风情日朗的时节,莲花暗纹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