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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女子银行-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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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玉芳冷道:“您的消息可真灵通。”

    这样生分的口吻倒把何舜清弄得没了主意,尴尬地挠了挠额头,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调研也是大事,我若什么都不过问才叫失职了。”

    宋玉芳耷拉着脑袋,不自觉先叹了一声,才告辞道:“那您忙吧。”

    “等等!”手足无措的何舜清高声喊住她,差点就伸手去牵她的胳膊了。

    宋玉芳回过头,在风里站了一会子,鼻头微微地翻红,一双眸子也被吹得水盈盈的,叫人好不怜惜。

    何舜清抬起右手覆在额头上,又揉了揉眉心,表情有点挣扎,一如他此刻的心情。好半天才低声问道:“还适应吗?”

    宋玉芳淡淡地回答:“适不适应的,再有一周就该结束了。”说完,一转身又走了。

    何舜清张了嘴,显然还想再多留她片刻,可再喊住她,又该拿什么话去搭讪,却是没有主意的事。

    回到车里,连常叔也看出些不对来,忙问:“宋小姐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何舜清无精打采地往车上一靠,隐隐觉得照方才的情形看,似乎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惹得宋玉芳老大不乐意的。

    可是,他这阵子忙得脚不着地的,能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人家呢?还是说,正是因为他太忙了,所以才生闷气的呢?

    设若那样想,似乎又太过自负了。因为这层猜想总要建立在一个感情基础之上的,这样的话何舜清都没问出来确认过,又怎么能当成一个正经的理由呢。

    “看样子挺失落的。”常叔似乎说了许多话,却未必每句话都送到了何舜清的耳朵里,“我说外少爷,您也回去吧。坐夜车回来的,一大早又赶到城外,没见着人又跑回来溜了一圈。总算老天爷眷顾,让您见了宋小姐好好的,这就放了心吧。”

    这人也是奇怪,心里有个强烈的愿望的时候,怎样折腾都不觉得累。一旦那点念想有了结果,疲惫就能一下子把人给淹没了。

    何舜清松了松风衣纽扣,沉声答应道:“好吧,回家。”

    ###

    又过了两日,柳喜红的行迹彻底不可寻了之后,傅咏兮接到一通神秘的业务电话,临时约她在银行对面的茶楼见。

    当她到了约定的地方一坐下,对面一位穿绸衫的青年向着一位穿西装的人称呼了一句“八爷”,然后拍着桌子恨恨道:“没错,就是她。”

    八爷冷笑着,冲着手下扬了两根手指。就有人递上雪茄,点上取灯伺候着。

    傅咏兮微低螓首,心内已料到了危机,面上依然保持着岿然不动的态度。

    八爷向着天花板喷了一口白烟,接上用盛气凌人的口吻问道:“柳喜红柳老板之前跟你做过一笔存款交涉,是吗?”

    傅咏兮只管笑着道:“我们的行规是,不轻易透露客户的信息。”

    八爷冷笑着摸了摸下颌:“知道我什么规矩吗?”说着,将才抽了一口的雪茄狠狠丢在地上,拿脚灭了,指着傅咏兮的鼻子,拍案而起,“不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与我为难的人!”

    这一记拍桌似乎是一声口令,有七八个打手模样的人齐刷刷往后退了一步,动作迅猛地从腰间拔出枪来,同时对准傅咏兮。

    只有在电影里才见过的场面,要说不怕那绝对是骗人的。

    就算傅咏兮够胆,茶楼里原本谈笑风生,此刻却跪地求饶的一众人,业已把气氛营造得骇人了。

    傅咏兮比一般人高明在脑筋转得够快,她以为真要行凶,而且是对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女子行凶,应当是阵仗越小越好。找准时机快刀斩乱麻,那是最无迹可寻、无需负责的了。这位八爷越是这样兴师动众,就越是证明不可能真的下手,尤其是在内城的闹市。

    “首善之区开枪杀人,我倒是很期待。”傅咏兮挑起眉笑了一声,干脆把左腿往右腿上一架,摆出“请便”的姿态来了。

第75章 虎口脱险() 
“像你们这种在银行谋事的,我见多了。”八爷看她不好对付,遂又坐了回去,照旧扬了两根手指,他的手下便又是照着那一套顺序伺候着。紧接着,又是一口白烟随着他的冷笑喷了出来,“总觉得自己有点门路、有点小财,就很趾高气昂。”

    傅咏兮抱着胳膊,冷哼一声,问道:“不然您就明说吧,您是哪一路的神仙?”

    八爷没有说话,只是抽着他的雪茄。

    那个穿绸衫的递了一张纸片过去:“这是我的名片。”

    “郑旺红”傅咏兮喃喃地念了一遍,觉得无论是名字还是声音俱有些熟悉。

    说来也有趣,这个戏班的班主究竟有多想出红角儿,怎么收的徒弟沾“红”字的这么多呢?

    “对,今早各大报馆的寻人启事就是以我的名义登的。我们戏班的人,眼下可都没了主意了。”郑旺红说罢,冷着脸轻蔑地一笑,似乎还带着几分敌意。

    傅咏兮鼓着一边腮帮子,这才回忆起,协助柳喜红出逃那天,遇见过一个未完全卸妆的乾旦,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位了。因就同样回以冷笑,反问道:“实则却为这位八爷而登?”

    郑旺红哼着气,斜瞥了一眼:“喜红是我的师妹,自然是我这个同门师兄最怕她出事。什么叫我为旁人而登的,这又算怎么个说法呢?”

    “那该是问你的话,怎么偏问起我来了?”傅咏兮冷笑一声,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对于这种纠缠在琐事上的对话,八爷显得很不耐烦。

    郑旺红似乎看穿了他的情绪,不得不以默认来跳过这个马脚:“就算你说对了吧。我倒要问问,你起疑的凭据在哪儿?按说,我师妹应该同你是针尖对麦芒的。”他昂了一下头,看起来有要挟私报复的样子,“你别以为装傻充愣就能瞒过去,警察局静坐的事儿,别说四九城了,看得懂汉文的就没有不知道的。你把我师妹、把我们戏班都害成那样了,她还能照顾你的生意?要说你们之间,没有发生一件更大的秘密来取消先前的恩仇,我是决计不信的。”

    傅咏兮懒洋洋地叹了一口气,因话答话道:“这句话倒也是对的。柳老板因没了登台的机会,想请我出面捧捧她,当是抵消先前的恩怨了。我同她说,送花篮这种小场面是不费钱的,置行头也可以考虑。不过置行头的花销可大可小的,作为回馈嘛,希望她在我们银行放一二百块钱替我做做业绩。她一想,这一二百块钱也就勉强做一身宫袍,再要配一个高髻就不够了,因此很乐意先向我展示出诚意来,那么我就”

    “行了行了,这都什么烂账啊!”八爷终于忍不了这牵三扯四的招数,再一次拍案怒吼道,“你们也是能扯,这跟柳喜红的去向有关系吗?”

    傅咏兮的态度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甚至是拿话来讽刺八爷:“那我就更冤枉了。我不比你们这些人,宁肯拿钱塞狗洞就是不干好事儿。我一个姑娘家,一不讨姨太太,二不对旧戏感兴趣。要不是从前太年轻,遇事不加斟酌,我甚至都不需要答应柳喜红,再把她给捧红。我好歹是个有事业的人,一年到头就属这时候最忙。”说时,一脸不满地捶着桌子,“你们倒好,白耽搁我这么多工夫!”

    要说这番话,听起来大有瞧不上柳喜红那等人的身份。

    八爷也是个见多世面的人,如今的官小姐爱追时髦名词,喜欢用进步善良等等的虚伪品格来抬高自己的身价。这个傅咏兮若是出于此目的,那么一来更不能动她,二来也可能真的是怀疑错人了。

    望着八爷脸上的杀气消失殆尽,随之连那份怒意也有所消减。傅咏兮拍落了袖口的灰,准备离开此地。

    那些打手在没得到命令之前,是说什么也不会放走她的。纷纷从腰间再次拔出枪来,指着她的脑袋,要她坐回去。

    傅咏兮把满是冷汗的手,往身后一背,冷笑道:“你们要是觉着自个儿占理儿就尽管开枪,回头我父亲来认尸,你们别装死人就行。”接着,转过身,对着郑旺红露出鄙夷的样子来,“尤其是你啊,郑老板!人家是爷,你是什么?我们傅家在北京,再不上台面,总比你们这些卖唱卖笑的强吧。”

    八爷已经彻底不指望从她嘴里套出消息来了,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放她出去。

    傅咏兮把衣裳拉得笔挺,站直了身子,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对面的银行,才扶着门口的石狮子,定了定神。这时的她,早已是脸色苍白。

    “这就是你说的主意。”留在茶楼里的八爷,拿眼瞪着郑旺红。

    “不是,我起头儿啊想得挺好。”郑旺红的额头淌下两行冷汗,着急地辩解道,“八爷您看,咱那启示上只说我师妹走丢了。要是这个姓傅的跟那对狗男女有勾连,那她一定就知道,实际上丢的不止一个人。这要是万一她嘴上不留神,把话说漏了,咱不就抓到把柄了,可以顺藤摸瓜了嘛。”

    八爷心里冷哼了一句“说的比唱的好听”,接上又故意问他道:“那据你看,结果如何呢?”

    郑旺红那一脸的笑一下便收拢了,搓着手的模样窘迫极了:“这,这人算呐,不如天算。我,我这”

    ###

    入夜,傅咏兮赶到宋玉芳家中,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你倒是挺厉害的,居然反过来威胁他们。只是,这个招数未免太冒进,下回还是别这样了。”宋玉芳笑着如是道。

    傅咏兮歪躺在榻上,托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道:“我估摸着应当不会有下次了。那个八爷要不就信了我,要不就不打算拿我当突破口。”

    宋玉芳微点了一下头,转念一想,忙问道:“对了,这个八爷是那天在东安市场闹市的人吗?”

    傅咏兮连连摇头:“不是,那伙人我都记着呢,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二世祖。这个八爷倒有点做事的样子,只不过嘛,一定不是做正经事业的人。”

    “竟然不是”

    “也不难想象吧,柳老板名气那样大,盯上她的人又怎么会少呢。”

    “那”宋玉芳咬着唇,沉吟道,“在戏班门口盯梢的,也是八爷的人?”

    略微思忖一番,傅咏兮猜测道:“可能都有吧。照我的猜想,那群惹事儿的此前虽然一直盯着戏班,可是真有个事儿,他们又不敢出面,怕被我指认。”

    宋玉芳不免感叹:“要这样说起来,柳老板也多亏了是生在这个时代的。虽然不是顶好的世道,却也有一束文明的微光照着,不至于半分前途都望不到。要是搁在封建时代,她这样的红颜也不过是等着入薄命司的那一天罢了。”

    对此,傅咏兮一改过去那种义愤填膺的态度,并不过多置评,只是问她:“听说你偷偷往董老三的行李里头塞了一卷钞票?”

    宋玉芳点头道:“几十块钱罢了,能做什么呢?他们唱了十多年的戏,猛然间要隐去身份,收入就成了一个问题,防身的钱总是越多越好。希望他们一路顺利,再靠着攒下的本钱做一点小买卖,从此和和美美地过下去。”

    “入职的半年,你也不过才攒了小几十块钱吧?”说时,傅咏兮朝对面的化妆台努了努嘴,“我真怕你的化妆匣子总没有装满的一天,若是连这个匣子都装不满,办技校的话简直就是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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