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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高管都办不到的难事,拜托一个学生就能办到了?
怎么听着,那么像拆白党哄人的话呢?
可是,就从两人短暂的两次相处来说,何舜清应当不是个坏人。尤其是对于一个差点错过考试的穷学生,能那样急人所急,这份重视不仅说明了他对工作是看得重之又重的,也是对于他人品的一种印证。
换个角度想,又是什么事,使得如此高高在上的人,只能求助于身无长物的宋玉芳呢?
无论是出于报答,还是纯粹的好奇,宋玉芳都无法拒绝:“当然啦,何秘书帮了我那么大一个”
装满心事的何舜清,甚至有些失礼了,等不及宋玉芳将话说完,就弯下腰去,拜托了起来:“那就先谢谢了。”
一句“使不得”才到了宋玉芳嘴边,还来不及说出,何舜清就又转过身去,拿起听筒,急切地向电话局报了号头。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宋玉芳只隐约听见零星的几句。
“我派司机过去找你,你把那件青呢大衣找出来,还有那件巴黎印花缎的绛色长袍。到了银行附近,你不用下车,自会有人安排你的去向。你姆妈要是问起,就说是我叫你出局,局票事后再送。”
出局,是烟花巷里的一句行话。宋玉芳住在前门一带,就算厌恶这种事,却也没法堵着耳朵一个字都不听。
看来,天底下的男人,不管在外头穿着怎样一身皮,骨子里的喜好都是相同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一点小小的失望。
宋玉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身子往后退了退,只管坐着静等。
何舜清似乎很看重接下来将要去办的事,一直在屋里来回地踱步,或者去窗边张望。
两个人都乱乱地揣着各自的心事,并没有再说话。
不大一会儿的工夫,有个中年人捧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屋来了。
宋玉芳按照何舜清的要求,去卫生间换了一身用巴黎进口缎子做的长袍。
这样的衣服,她只在学校社团演文明戏的时候远远地看过。大木仓那边的伯母婶娘,是喜欢中国布的。傅太太穿衣虽然不计较中西,却不会穿得这样鲜亮。
柔到极致的手感,让宋玉芳发起怔来。
事情变得有些古怪,也不真实。自己怎么忽然就站在了这里,还穿成了这样?
当布扣纽到最上边的三颗,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困难。
最后,宋玉芳尴尬地先从门里露半边身子出来,然后僵着背脊慢慢的挪着步子。原来,膝盖以下,都露在了外边。她挠着头,有些羞赧地低声说道:“这衣服的主人,身材应该很瘦小吧。我怕”说着话,一副银牙忐忑地咬住了唇,一直从脸上红到了脖子根。
何舜清想了想,这衣服是可着身量做的,宋玉芳又比较高挑,不免小了些。他笑着略略解释了一下:“不怕,反正是我出钱做的衣裳,坏了也是算我的。你只需要记住,你这是在帮我的忙,包括衣服在内的一切意外,全部由我承担,你不必挂心。”
宋玉芳点了一下头,心里仍然禁不住地去猜想,这衣服的主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人应当是身材瘦小的,日子应当是锦衣玉食的,但何舜清却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想到一半,何舜清又递过一个信封来,交代道:“这里头有份资料很重要,你放在大衣袋里不要乱动。一会儿我送你下去,司机常叔会带着你绕一圈。但你不需要害怕,我没有恶意的。”说时,往后退了一步,拍了拍身后那个中年人的肩膀,“接下来的事情,常叔都会替你解决。两个小时之内,总能送你回家的。这样可以吗?”
宋玉芳点着头把事情一想,有些犹豫起来,忐忑地提出了自己的难处:“您看,我这个衣服,绝对不能穿回家的呀。我还只是个学生,要是让我妈见了”
何舜清点着头,把常叔刚才带进来的大红纸盒打开,里头竟是空空如也的,刚好能把宋玉芳换下的衣服藏起来。然后,他又对常叔交代道:“方便的时候找个地方,让密斯宋换回自己的衣服。”
听了这话,宋玉芳扭过脸去,做了一次深呼吸。
不知为何,这一句“方便的时候”,让人莫名地恐慌。
一切准备就绪,何舜清举着一件青呢大衣,请宋玉芳套上。
这一来,原本露在外头的小腿就给遮住了。
宋玉芳低下了头,瞧见自己脚上的那双半旧布鞋,脚趾不安地搓了两下。
心细的何舜清见她的鞋面动了动,拿手比着身高道:“这双平底鞋就很好,不然身高会穿帮的。”说着,又向她一弯腰,道一声“得罪了”。便一把揽过她的腰,从手里变出一顶插着长孔雀毛的大檐帽,几乎将她半个脑袋都给遮住了。
宋玉芳本能地起了一丝抗拒,腰不自觉地躲了一下,身上打了个颤,整张脸羞怯地埋了下去。她感觉到何舜清的手犹豫了不到半秒钟,就又迅速而坚定地揽紧了。
“特殊情况,还望小姐见谅。若一切顺利,自当重谢。”
何舜清的低声赔罪,随着热热的气流,轻轻地打在耳边。
从未与异性有过这样越轨接触的宋玉芳,只是木木地不安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好”。到了这会儿,再要说不舒服不想继续,似乎已经不能够了。因为,在她飘飘然不知自己将去何处时,早已被拉进了升降机。她知道,等到这扇门再开时,她所面对的会是另一群更为陌生的人。还不如就站在何舜清这一边,等安全出了银行大门再说。
两个人就这样相携着下了楼,走到内部员工通行的玻璃门边,被几个便衣给拦住了。
“何大秘书,这边得罪了。总裁有令,即日起,不许员工在外办公,所有文件都得留在行内。”
低着头的宋玉芳仅凭声音,就能感觉到对方有些咄咄逼人。
“好,搜吧。”何舜清举高了双手,很配合地上前了一步。
这一松手,宋玉芳并没有如获大赦的感觉,一颗心反而失重一般地往下坠。她只能更加拽紧了手里的红色提盒,屏住呼吸,希望自己不被注意。
可是,一双黑色的皮鞋已然挪到了她的视线之中,并且一步一步地更加逼近,吓得她几乎昏厥。
何舜清厉声呵止道:“命令是只针对员工的吧?”
黑皮鞋停了下来,微微转过去一个角度,答道:“我也是职责所在,宁可错杀!”
最后的那一咬牙,让宋玉芳不由地一激灵。
此时,何舜清已经忍耐着,被人搜了两遍了。
依旧一无所获的便衣,只能气馁地摇了摇头。
何舜清大步一迈,仍然回到了宋玉芳身边,愤怒地警告着他们:“动我可以,动我女人不行!不然,你搜完她,我也上你家去搜尊夫人的身,你答应不答应?”
鉴于没有证据,又骇于他的气场,便衣转而绕着一直不敢抬头的宋玉芳走了半圈,警惕地试探着:“夫人?”
心都跳到嗓子口的宋玉芳,很想豁出去赶紧应一声“是的”,好就此逃脱。但残存的理智仍在默默地艰难地分析着局势,自己此时只是个替身。真身是谁,开口说的是哪个地方的话,她一概不知。何舜清是江淮口音,兴许找红颜知己也是找的老乡。设若她一开腔让人听出自己是个地道的北京人,或者反而要露陷的。
可要她什么都不做地耗着,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没经过什么事,好像还缺乏这一份定力。
不知道该怎样来缓解心底里的紧张,宋玉芳只好沉默着,一味地往何舜清臂弯里缩着。
这个逃避的动作倒是正好让盯梢的放松了警惕,觉得她似乎是挺像那么一回事的,渐渐地让出了一条道。
何舜清一路走,一路看着怀里这个瑟瑟发抖的女孩子,心里忽然后悔起来。似乎不该让一个无辜的人,卷进这个危险的计划里。可转念再一想,经济大局若不稳固,无辜受累的又岂止这一个?
出了大门,宋玉芳几乎是被抱进车里去的,她听见耳边有个声音不很真切地在说:“很抱歉让你受惊了,大恩不言谢。”
等她静下心来要确认这话真不真时,常叔早就踩下了一脚油门。
第8章 惊魂未定()
事情办完,何舜清回到办公室,看见孙阜堂原来一直站在窗边盯着。
孙阜堂就问他:“既然能想到这个主意,早几天就叫小桂香来一趟也是一样的。”
何舜清摇头解释道:“吃堂子饭的,我信不过。”
孙阜堂明白了他是思虑周全,对于这个计划,也就更为放心了。长舒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些别的事情。
门被叩了几下,打破了二人的交谈。
何舜清走过去转开了门把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回头低声道:“孙老,是陈副总裁来了。”
副总裁陈伟甚至来不及打个招呼,就从门缝里硬是挤了进去,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道:“孙老,停兑办法已经变了,海关、盐务、铁路这方面的钞票准许照常兑现。所以您看,商股联合会一方面”
孙阜堂抬起一只手,无力地摇了两下。
何舜清会意,微微颔首,轻轻地退了出去。
不等陈伟说下去,孙阜堂勉强坐直了身子,手指点在桌上,兀自问道:“增税、借债、发行纸币。除此而外,袁世凯还有别的法子来解决财政竭蹶的问题吗?”
陈伟那一肚子游说的话,只得暂且按下。摇着头往椅子上坐了,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增税,信不过地方zheng府;借债,信不过中央zheng府。”
孙阜堂见他什么都明白,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了:“我不是不想理解你两边调停的心思,可是眼下的危机靠互相理解,就能安然渡过去吗?我看,还是趁着停兑的事情缓和下来了,再集中地点一点现银吧。这次风波,不能就这么简单地认为是平息了。”说时,复又起身走到窗边,呆呆地望着刚刚换新的银行大门,忽然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我看还是叫人雇个修门匠吧,或许未来几个月里,我们还是很用得上呢。”说罢,将背一挺,拿起衣架上挂着的大衣,一路披上,拿起手杖就要出去。
“孙老,您预备去哪儿?”陈伟疾步跟在后头问道。
孙阜堂并不停下脚步,抖了抖大衣,振了振精神,中气十足地答道:“去找总统,找总理,找财长!要是中行没了,我就替他们去当保镖,好挣几个棺材本。”
何舜清闻言,眼皮子跳了几下,不等站稳就踉跄着追了出去:“娘舅,我也去”
孙阜堂慢下了脚步,转身把何舜清歪掉的领结正了正,低声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不需要从底层一步一步地历练上来吗?”
何舜清挺了挺背脊,吸了一口气,抿了一下唇:“因为您身边没有自己人。”
孙阜堂重重地一点头,用劲拍了拍他的肩膀,退后一步,一脸严肃地吩咐道:“那就留下来,做自己人该做的事。”语闭,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何舜清忽然生出感慨来。在这个地方工作一年多了,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原来总处的走廊这么窄、这么暗,又这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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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惊魂未定的宋玉芳,心里始终是惴惴的,有些坐不定。